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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半桶水


    只聽裡面的人仍叱問。「你是誰!?幹嘛老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羅白乃看看門邊,那女人已消失。
    看看門內:有個很漂亮的女人,正拄著槍,向他叱罵。
    他指著門前的水漬,還有剩下半桶的水,只分辨道:
    「這裡……那女人……」又指著門內衣衫給水珠濺濕了幾處的女人,苦著臉道,「你這女人……」話未說完,發現裡面還有幾個女人,正各自抄傢伙洶洶的衝出來,看樣子非要祈他一二十刀、戳他十六八劍不能甘心似的。
    ──怎麼這荒山野棧,會有這麼多的女人!?
    這就是他的第一個「反應」。
    不過,裡邊也有一個男人,是個碩大的漢子,慪樓著背。手上拿了把大石錘,望之生畏。
    人都衝了出來。
    包圍了他。
    月光下,這些女人大部長得不錯(至少,在這一點上,這客棧的名字還是名副其實),但都不及第一個一照面就戳他一槍的好看,不過都凶神惡煞,殺氣騰騰的盯死,死釘著他。
    眼看就要動手。
    羅白乃一時道不分明,急中生智,揮舞褡褳為武器,大叫道:「慢著——吳鐵翼!」
    「吳鐵翼」三字一出,這些人全都怔住了,隔一會,還是原先的女人問:
    「你到底是誰?」
    問的時候,明晃晃的槍尖還是指著他。
    其實,他也只是冒險一試:
    既然聽說吳鐵翼要來這兒與他的人手會合,那麼,至少。這野店裡,必有人知道這個名字,不管如何,是敵是友,先行叫破再說。
    這下果然生效。
    「我叫羅喝問!」
    他馬上扎馬沉腰,前三後七,大馬金刀,手拿字訣,天王托塔,嚴陣以待。更重要的是,他在情急中已解開了肩上的褡褳,左右張開,雙手各持包袱,護住頭,胸幾處要害,直著嗓子喝問道:「我跟你們無怨無仇,今天才初到貴棧,未成入內,已成死敵——就算不是貴賓,也無須如比待客吧?——卻是為何!?」
    他見一旁的木桶底部已給戳穿了一個大洞,水正泅掃的漏洩出來,情知這些「女流之輩」不但十分妖異,也非同小可。不到他不心裡畏怖,是以擺出架式,望能先抵懾往場面再說。
    這些女子才不理他,只待一聲令下,即行將打將殺。
    那沉默的駝子還根本不待命令、已扛著大錘大步向他走近。
    ——糟了、糟了……
    早知就不要來這種鬼地方!
    忽然,只聽那美麗得很高貴。漂亮得很大姐的綽槍女子喊道:「等一等。」
    她看著羅白乃。
    其中一個好看但不漂亮的年輕女子跺足道:「夢姐,一定是這鬼鬼祟祟的小色鬼鬧的鬼,我們且把他宰了再說!」
    ──什麼!?
    「我大名鼎鼎的羅喝問用得著鬼鬼祟祟!?」羅白乃唬地吼了回去,然後跟績夢又轉了個軟得麻綿綿的日氣,「夢姐。
    就只有你講理,你要明察整斷呀!天啊,天妒我才啊。小人作怪啊──」「不。」跟眼她幾個姐妹正要動手,那舉止高貴得像公主嬪妃一般優雅的女子一揚手,制止了噪動:「你的褡褳是從哪裡來的?」
    ——褡褳?
    -----還以為她是看上了我英俊衡灑。儀表出眾……原來!
    ──原來是貪圖我財物。
    唉。
    「這是人送的。」
    「是個出家人!?」
    羅白乃心裡想:莫非她認得這褡褳?
    「是啊。」羅白乃好奇心又油然而生:「你怎麼知道的?」
    這褡褳無甚稀奇,又舊又老,還有點破,羅白乃心裡納悶對方是怎麼認出來的。
    那女人細眉巧目。唇很薄,一僅都顯示她的清貴啤俗,決非這荒山野地或一般鄉鎮的村女氣質可比,但就這樣隨便叱問,一向喜歡搞和的羅白乃也不敢——據實端正作答。
    但羅白乃問的,就不見得這位「夢姐」會回答了。
    「是誰送給你的?」
    「三姑。」羅白乃想到「三姑」和他的關係,有點忍俊不住:「三姑大師。」
    其實,「三姑」原號「三枯」,是石爛海枯、油盡燈枯、人走心枯之謂,但羅白乃一向戲諺,將她改法號為「三姑」,是為諷刺她「見人跌跤而不抉,見惡人當道而不除,見人不悟而不點化,』的「姑念」、「姑息」,「姑妄」之意,外加他見「三姑大師」模樣清美,稱之為「姑」遠比「枯」貼切,故爾故意躡她易名改號,不意傳開了;江湖上便多以「三姑』稱之了。
    ——洛陽溫晚也有個管家婆叫陳三姑的,為了這一點就恨絕了三姑大師,心裡也討厭羅白乃。
    (有關羅白乃與三姑大師的故事,詳見「說英雄」系列「朝天一棍」等篇。)
    他答的是「三姑」,但「姑」、「枯」音近。」夢姐」閏之,戒備才舒鬆了些:
    「你認識三枯大師?」那女子仍綽著槍,但在月下,她是騰下了冷俏的艷。清艷的冷,已沒剛才那樣的騰騰殺氣了「再說一次,你的名字?」
    羅白乃凱凱的道:「羅……羅喝問。」說時雄赳赳的把胸膛一挺,有耀武揚威——至少有意思要顯示實力,挽回剛才狼狽惶體上了臉出了面的顏面。
    女子也沒什麼,只臉色更冷了,一冷,就俏,一悄,便煞,一煞更靚。一靚,美死了,看得羅白乃心中一疼,一時竟張大了口,忘了語言。
    「是不是那個叫羅什麼奶的……?」
    其中一個大塊頭得像一柄大斧頭的女人,在旁提省道:
    「他既有三枯大師所贈的褡褳,我看就是他。」
    「羅什麼奶的……」這一句,無疑對羅白乃聽來,很有「侮辱」的意思,於是他抗聲道:「我真名是羅白乃!」
    「嚇?」那顯然是當家的女子沒聽清楚:「…什麼奶哇?」
    「羅!白!乃!」羅白乃很感臉上無光,爭持也撐紅了臉道:「是『笑做江湖倚天屠龍書劍俠客碧血大龍射鵰英雄』羅──白──乃──是也!」
    他正錘鉗有力一字一字的說,「羅──是天羅地網、羅通掃北的羅,白是紅塵白雪、白山黑水──」「是了,知道了,我聽說過,你是那個跟王小石逃過亡的小傢伙——」話未說完,那「夢姐」已不耐煩的接道:
    「羅當然是『神劍』羅匠黨的羅,白定然是白吃白穿白搭、黑狗偷食白狗當災的白,奶自然就是奶媽奶娘去你奶奶的。
    回去吃奶的奶。」
    羅自乃一時為之怔住,好久才哺吶叱出幾旬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話:
    「嘩……這麼沒教養……沒文化……沒想到……好眉好貌的!竟說出這等話,真……有失斯文……有辱斯文也……
    人不可貌相也!」
    他最耿耿的還是要靠王小石出名,不然彷彿江湖上就沒人記得他似的。
    那「夢姐」也不理他滿臉的表情,以及滿眼的感情還有滿臉的失望之情,只不耐煩的叱問:
    「你既跟三枯大師是相識的,為何又屢次裝鬼扮神的攪擾我們!?」她一連串的逼問:「你跟吳鐵翼又有什麼關係!?
    你和王飛是不是一路的!?你是不是五裂神君派來刺探情報的?獨孤一味的行蹤你可知曉!」
    一時間,羅北乃也沒把問題——弄清楚,更不知答哪一項是好,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