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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磨刀霍霍的裸女


    是的,夜夜磨牙的女子。
    羅白乃是昨天人暮之際,才千辛萬苦的爬上了疑神峰,千山萬水的來到了這裡。
    他原已跟其師班是之有約,一齊來」老豆坑」這一帶辦這宗大案,打一隻大老虎,好好幹一番事業。
    他總比他師父先到。
    他遠遠看到破破爛爛的「綺夢客棧」,先是大失所望:
    一路上他都以為綺夢,綺夢,必然甚為綺麗,如夢似幻;沒想到卻是這樣一間看來既不夠遮風也不太擋雨的破舊客棧。
    他死一步。活一步的到了客棧門口,那時,荒山冷月。
    照得他心也有點慌惶,背後好像有什麼事物一閃而過似的,他霍然返身,卻只見將盈的皓月,有幾抹暗影浮動,他忙三步並作一步,急急要去推開那扇客棧的門。
    雖然才剛人暮,客棧的門卻是閉掩著的,青白布的酒旗迎風獵獵飄飛,不知是豺狼還是野猿,慘昧數聲,似遠似近。
    羅白乃只覺心頭發毛,毛髮寒,寒從腳敗升,頭皮也發了麻,於是步履愈急。
    說實在的,他這個人,除了天下怕、地不怕之外,確是什麼東西都怕。
    他只想快些兒入屋。
    ——且不管那是什麼屋子。
    他本來想急急的去敲門,可是手舉了起來,卻敲不下去。
    因為他聽到讓他牙為之酸的聲響。
    那是磨刀的聲音。
    他尋聲望去,就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人。
    ──一個在地上蹲著的人。
    這是個女人。
    ──個女人,半夜三更的,蹲在這荒嶺寒山的野店前,在於什麼?
    羅白乃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卻令他的心忽地一跳,「嘩」地要叫,幸給他自己及時摀住了嘴巴,不讓聲音發出來。
    磨刀罷了,女人而已。
    何以他會那麼驚?
    為何他竟那麼奇?
    ——是什麼讓他那麼驚奇?
    月尚未全圓。不過,在荒山野地,仍分外清明,特別的亮。
    夜涼如水。
    「綺夢客棧」的門前,真有一桶水。
    水桶邊蹲著一個女人。
    女人的頭髮好長。
    好黑。
    而且很卷,很蓬鬆,仔一蓬黑色瀑布,不過,卻似激流從狹隘的河谷,奔流到了斷崖,但崖口面積突然擴大,寬且闊,它就從湍流這然分散或寬闊的薄瀑,倒瀉下來。驟然看去,像一蓬大恥毛多於像一瀑烏髮。
    她在磨刀。
    旁有白骨。
    ——那是一副骷髏骨骼,就擺在她身伴。
    她是以刀磨在骷髏腿骨上,霍霍有聲,耳為之刺,牙為之酸。
    先映入羅白乃眼簾的,除了那一蓬陰毛般的卷捲曲曲的烏髮之外,就是她那一身子的白!
    雪也似的白。
    蒼白而柔美的肌膚。
    她的手很細長,從手背到手腕至手臂;嘟皓皓的白,蒼白如刀,蒼寒如月。
    羅白乃看到她的時候;是側身的:所以使他最難忘的是她的大腿。
    她的小腿細而白,大胭柔美而白,一切都白得那麼勻,跟黑夜和黑髮形成了怵目的對比:
    先映入眼裡的是白雪雪的臂和腿,然後轉為心裡的衝擊:
    難道這女於是沒有穿衣服的!?
    對。
    這半夜披髮磨刀的女子,竟是全裸的:通身上下,決無寸縷。
    他甚至可以看到他筍型的乳惻。
    ——這女於居然是沒有穿衣服的發現,只伯要比發現一個女子在荒山之夜裡在一副白骨上磨刀更令他震驚。
    不知怎的,他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樣貌。
    所以他悄悄的走近去。
    走前去。
    他經過一半掩的窗子,正躡手躡足走到門前,門邊便是那磨刀霍霍的女子。
    她仍以側面背向著他,他彷彿瞥見她背上隱約有些圖形,而她那蓬黑髮就像要掩藏著她嗣體上那妖艷的紋身。
    紋身若隱若現,像冷月上的陰影。
    羅白乃已愈迫愈近,眼看使可以看個清楚——他正準備驟然大喝一聲,把那女子嚇得五魄去了三魂半,那一定是件很要命很好玩的事了。
    他正擬「嗚嘩」大叫一聲。
    那凹著的女子這爾停止了磨刀。
    手還壓著刀面。
    刀還壓在白骨上。
    她彷彿也發覺有人迫近。
    她似乎也正準備回過頭來。
    他們眼看就要面對面,看個清楚。
    就在這時,這然,門「吱呀」霍地打了開來!
    一人嬌叱一聲:
    「何方妖孽,裝鬼弄神,殺!」
    羅白乃一轉身,就驚了一個艷:
    不是人。
    而是槍。
    槍也艷。
    ——槍尖很利、很尖!
    ──槍鋒很亮、很閃!
    ──槍花很美、槍穗很紅!
    驚是羅白乃這剎間的狀況。
    艷是這一槍和使這一槍的人!
    這一槍自幽暗的門內劈面刺來!
    這一槍很突然。
    這時候,羅白乃的心思,全放注在那蹲在門邊磨刀的那女子身上。
    這一槍突如其來。
    如果不是刺出那一槍之前半瞬,那門「伊呀——」作響的話,羅乃白一定已埋在黃土紅葉裡當蘿蔔去了。
    聲一響,他就及時省覺。
    他本來正躡足躡手,潛近裸女之後,而今,乍地遇襲,心中一慌,一步倒退,腳已踩人木桶裡。
    木桶有水。
    半桶水。
    他情急生智,頓時飛起一腳。
    腳一起,木橘飛出,桶裡的水也灑潑出來。
    月色一映,水珠如晶石一般,妖艷而美,灑向來人!
    木桶擋過一槍!
    出手的人以為水是暗器,連忙揮槍自守。
    本來要一起出擊。狙襲的人,也紛紛在叱喝聲中,退回店裡。
    只在這一剎瞬間,本來蹲在地上磨刀的女人,已然不見。
    只剩下一些水漬。
    她始終未回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