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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性變

  1
  油燈的火苗劇烈地搖晃著。牆角縫隙中刮進來的狂風尖嘯著,整個大廳籠罩在沉悶、異樣的緊迫氣氛之中。
  中江真澄坐在大廳的角落裡,位置正好與狼可能衝進來的走廊相反。
  晚餐的準備已中斷多時,誰也沒心思去張羅做飯。
  中江真澄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哀。從丈夫身邊逃出,來到這人跡罕見的深山溫泉療養所,萬萬沒想到等待著她的竟是死神。她知道難免一死。鹿澤莊岌岌可危。她判斷不了狼會不會襲進房間,但從島崎安雄和武田安造的神態,她明白情形不妙。
  鹿澤莊聚集了二十個男女。中江真澄感到最可信賴的當數武田安造。武田老人有著其它男人們沒有的專一性格,說句不好聽的,可能算老人的頑固脾氣吧。他容易激動,但不能否認正是他支撐著鹿澤莊。他那皺紋密佈的容貌,除了阿鐵那年輕人以外,在誰的眼裡都有著不可侮辱的深重感。
  而島崎安雄則有著另外的依賴價值。中江真澄覺察到這位老人身上似乎有著什麼芥蒂。他說是從大學退職後來修養的,但是老夫妻的神態中有著明顯的陰影。中江真澄自己的心裡有著創傷,所以她特別敏感地覺察到了老夫妻有時流露出的內心隱痛。這些暫且不管。島崎安雄的風貌有著穩重的氣質,充分具備著成為被困在鹿澤莊的二十個男女的帶頭人的資格。從哺乳動物專業的教授來看,他對眼前的情勢有著冷靜、獨特的見解。同時,他既有遇險時的決斷力,又有著危難時挺身而出的勇敢精神,然而現在的局面是島崎無可奈何的。
  中江真澄對涸沼涼介曾抱有某種期待。從外表看,涸沼有著不可輕視的能力,他的寡默,使他的形象雕塑一般,線條分明,強壯有力。可是中江真澄失望了,她本能地躲避著性格陰暗的人。幾件事過後,她看著涸沼那冷淡的側影感到一種憎惡。你為什麼不能出來積極地指導呢?要是涸沼出面,那四個暴力團員敢如此猖狂嗎?
  她對大伴毅也抱著同樣的想法。這個人和涸沼太相像了。不過大伴還有某種來歷不明的可怕感。他雖然說了自己是公司職員,但中江真澄看得出他不像普通意義的公司職員。
  她想著他們二人為什麼要一直保持沉默呢?鹿澤莊的周圍,狼群蠢蠢欲動。對於陷進絕望深淵中的中江真澄來說,如果有什麼獲救的希望,看來只能是依靠涸沼或者是大伴採取什麼行動了。
  四點二十分。
  突然傳來一聲沉重的響聲。
  中江真澄嚇得不由自主地趴在桌子上。響聲是從西邊那間倒塌的房裡傳來的。
  「可能是牆倒了!」武田安造自言自語地說。
  翹稜剝離的牆壁四處龜裂,在暴雨的潑灑下完全透濕,這樣的牆壁最容易倒塌;剛才的響聲就是牆壁整個倒下時發出的。到了這個時候,下一間房子也很難保住。狂風暴雨會把房子一間間地摧毀。
  武田安造意識到最後時刻臨近了,但暫時還估計不透狼群會死鬥到什麼程度。如果說狼群鬥到最後一隻還會撲上來的話,那麼二十個男女的性命全都保不住。安造明白彈盡後的悲慘場景。狼牙最尖銳,只要被它咬一口就立即喪失戰鬥力,然後會把活著的人撕裂吞噬。
  「混蛋!」齋籐怒氣騰騰,「老子去宰了它!」
  齋籐一把推開武田安造向走廊裡衝去。
  「站住,那不能去!」安造急得叫起來。
  齋籐哪聽勸阻,踢掉釘好的塌塌米跨進了房間。
  房間裡響起毛骨悚然的狼嚎。這是第一次聽到狼的嚎叫,聲音穿過斷壁,沉重而淒厲,淹沒了狂風的呼嘯。
  幾乎同時槍聲響了。
  齋籐手裡握著手槍逃回走廊。安造衝了上去,推開齋籐,捧槍瞄向房間,可是房間已沒有狼的蹤影。
  風雨捲起漩渦。
  安造封好塌塌米回到了大廳,他對坐到原來位置上的齋籐問:「你的子彈還剩幾發?」
  「五發。」
  「為什麼要浪費子彈?」安造的口氣有些強硬。
  「你他媽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齋籐的臉歪扭起來。
  「我看你還是把手槍交給警察好了。你那兩下子,什麼都打不著。」
  「還不住口,老東西!」齋籐握著手槍一下子跳到桌子上。
  中江真澄看到齋籐握槍的手在微微顫抖。齋籐動了肝火。這性格和阿鐵完全一樣。他們不懂得忍耐,容易暴躁,這就是暴力團員的特徵。齋籐也忍受不了沉重的緊迫感,和穿一條短褲衝出門去的阿鐵沒有兩樣。阿平、阿梅在這點上也好不到哪裡去。
  中江真澄向涸沼看去。涸沼側身坐著。齋籐是不法持槍者,不應該允許他張牙舞爪,應該逮捕他,至少應繳下他的手槍:
  中江真澄又一次失望了,涸沼沒有任何採取行動的意思。中江真澄難過地想,別看他那麼大個子威氣逼人,其實也不過是個膽小鬼。
  松本重治也沒插嘴,聽說狼會衝擊房間,他一下子蔫了下去。
  突然又傳來一陣響動,旁邊的紙板壁牆險乎倒下。女人嚇得都站了起來。原來是內籐幸一。他還是淌著口水,張開雙手跑了出來,沒搭理任何人就奔向廚房。
  過了兩三分鐘,遠處傳來一聲慘叫,叫聲顯然是內籐節子。
  走廓上傳來跑動的腳步聲,是內籐節子跑了過來。她幾乎是一絲不掛,只穿著那條極小的短褲,驚慌失措地跑進大廳,臉色灰白。
  內籐節子的Rx房邊上有兩道血痕,好像是剝衣服時被抓傷的。
  中江真澄發現節子的皮膚並不鬆弛。雖說年近四十,但寒冷的氣候使她有著一身白嫩的皮膚,Rx房和臀部依然豐滿。她的身體與相貌完全不同。
  中江真澄發現齋籐正死盯著內籐節子的身體。
  「我那當家的猛一下就……」內籐節子剛一開口,意識到自己還光著身,羞得捂著臉蹲到地上。島崎君枝忙把自己的棉袍給她披上。
  內籐幸一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他兩隻手都抓著飯,邊走邊狂叫著:「你們聽著,我非把狂犬病傳給你們!」他一邊叫著,一邊把兩手的飯團輪換塞進嘴裡,走進了大廳。中江真澄清楚地看到,他的口水全灑在飯團上。
  「他已經完全瘋了,應該殺了他!」松本重治惱怒地說。
  准都沒有回答他。
  「再過幾天他絕對會死的,我們殺了他也是慈悲呀。」
  「混蛋,要殺你去殺好了,沒人拉你!」阿鐵開口了。
  「……」松本說不出話來。
  「夫人,你能不能找點繩子來?」涸沼緩緩地站起來,感到只有把內籐捆好才是上策。
  2
  大廳裡只有涸沼涼介、中原順、武田安造、島崎安雄、松本重治、大伴毅留下來,其餘的人都去找房間休息了。
  下午六時,平時應是太陽剛剛落山的時候,現在漆黑一片。只有大雨濺起的雨霧騰著白色。
  中原順在等待時機。鹿澤莊危在旦夕,不一定能堅持到天亮,就算房屋不會全部倒塌,狼群的襲擊也難以避免。
  「涸沼。」島崎安雄早就想對涸沼說一句,只是礙於面子才保持沉默。這會兒,他覺得不能熟視無睹,所以才開了口:「把中原的手銬取了,行不行啊!」
  「取手銬?為什麼?」
  「不用擔心他會逃走,走出門外肯定會遭到狼群的襲擊;我想在這裡最好讓他獲得自由。」
  「我不能同意。」
  「這當然是我的推測。狼群很快會衝進來的。現在摸不清到底有多少頭。狼群要是達到瘋狂的頂點,一氣衝進來,那時就不可收拾了。子彈一共只有十四發,還不知能不能撂倒七八頭,我們雖說力不從心,但也會各自操起東西與狼搏鬥,如果到了這一步,你還要銬住中原嗎?」
  中原從一大清早起就一直是雙手從背後銬著,中間隔著椅子背,可以想像該是如何痛苦,雖說他是犯人,但也不能如此不人道呀。
  「我想,應該由我來作出判斷。」涸沼的回答沒有絲毫餘地,極為冷淡。
  聽到涸沼的回答,中原領略到了他直感的機敏。涸沼顯然不是由於警察常有的殘忍才這麼做的,而是他冷靜地看透了,一旦給中原取下手銬,他立即會予以反擊;中原也不由佩服涸沼的眼力。
  ——可是,唉,聽天由命吧,歸根到底涸沼也是人,狼群如果衝進來的話,他不得不給我把手銬取掉,到時候再把一切都賭出去。眼下還是要忍受病苦吧。中原心裡期望自已能夠獨自活著下山。
  武田安造坐的地方正對著走廊。波蒂趴在他的腳邊,還在斷續地哼著。它的呻吟聲,就是狼群潛伏在暗處的證據。
  蘊藏著危機的夜晚,黑暗逐漸加深了。
  內籐節子快睡著了。
  狂風撕裂著鹿澤莊。節子也不明白狼群究竟有多大的魔力。她想,只要能保得住房子,就防得住狼,可房子已沒指望了;結局,就是房屋倒塌,無力阻擋狼群的襲擊,咬死這二十個男女。
  節子想到自己命運不濟,眼淚簌簌地淌了出來,他們夫妻是前年買下的鹿澤莊。在那以前,丈夫內籐幸一是伊那市附近一個小蘋果園的經營主。蘋果園規模不大,生活清貧,為了補貼家庭,節子主動進了東京遷來的工廠做計時工。
  聽說鹿澤莊將要拍賣的消息,幸一下決心改行經營療養所。
  霜凍是果樹園的大敵,一夜間能使所有果實全部毀掉。果農們就找來舊汽車輪胎,有間隔地排在果園放火燃燒。舊輪胎點上火後放出濃濃的黑煙;這層黑煙升到上空形成被膜,雖然沒有熱量,卻能有效地阻擋霜凍降下。
  當氣象台發佈了霜凍預報的夜間,所有的果樹園一齊點上火焚燒舊車胎,霜凍的侵襲是擋住了,又出現了煤煙的危害。油煙鑽進各家窗戶的金屬框,搞得滿屋漆黑,甚至會瀰漫方圓數公里,於是,市、州、村裡的居民紛紛提出抗議,還組織了幾次會議討論如何抵制這股公害。婦女們為不能在外面晾曬衣物發出嚴重的警告。可是,對果農們來說,如果不燒舊車胎,怎麼能保住果樹的果實呢?雙方幾經商討,都沒能達成協議,被害者進一步聯絡準備訴之法庭。
  幸一和節子都被此事攪得心煩意亂。
  正是緊要時候,幸一迷上了鹿澤莊的經營,節子也很高興。於是他們賣掉了一切,又借錢籌款,總算買下了鹿澤莊。
  可是現在,鹿澤莊在風雨中面目全非,頃刻間會全部倒下;丈夫幸一也患上狂犬病,過不了幾天就會命歸黃泉。他已經由恐懼到精神錯亂。據說到這種程度的狂犬病人已無法醫治,只有等死。
  丈夫將要死去,就算節子最後能逃出狼口,重新修復鹿澤莊,然而能有客人來這發生過慘劇的地方療養嗎?
  真是太不幸了,節子為自己的命運傷心。
  她就這麼邊想邊憶,感到深深的疲倦,絕望的陰影將她的眼瞼沉重地合起,在冥朦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節子覺得呼吸困難,迷糊中醒了。有人把手伸進她的胸脯,緊緊地抓住了她的Rx房。是丈夫?猛然間狂犬病的恐怖驚跑了瞌睡,她就要叫出聲來。
  「不要出聲。」男人用手摀住她的嘴,在她耳邊小聲說,「到這個地步,我們不能白白拉倒,大家都會死的,所以這也沒關係吧。我會給你愉快的,啊?你叫也沒用,你要亂叫,就掐死你!」
  男人把她的一隻Rx房抓在手裡揉摸。節子從他的聲音聽出大概是齋籐。聽出是齋籐的聲音,節子不想反抗了。反抗又能怎麼樣呢?不是被殺死,就是弄一身傷。
  節子的身體軟得沒有一絲力量。
  「行,你還怪聽話的呵。」齋籐放下了捂在她嘴上的手。
  節子萬念俱灰,聽憑齋籐擺佈。
  節子逐漸感到體內騰起一股不可名狀的快感。前途渺無希望,剩下的只有可怕的死亡,她在心裡祈求,就這樣瘋狂地死去吧……
  中江真澄睡在節子隔壁的房間,一直在想著心事,朦朧中聽到了節子房間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在黑暗中不禁縮緊了身體。
  節子的喘息聲斷斷續續地傳來,聲音很低,但隔板很薄,聽得十分清晰,有興奮,有飲泣。中江真澄真想找什麼東西塞住自己的耳朵。
  她感到自己在被子裡待不住了,摸著爬了起來。
  中江真澄摸到走廊,向大廳走去。
  「睡不著吧,姑娘。」島崎安雄一臉慈祥的微笑。
  「是啊。」中江真澄回答著老人,找椅子坐下了。涸沼涼介和大伴毅也在。本來她就想不會是他們兩人對節子無禮,這會兒看他們坐在大廳,才徹底放心了。
  中江給自已倒了一杯速溶咖啡,這是唯一能進口的食物。晚飯被內籐幸一用手抓過後,大家都怕傳染狂犬病,誰都沒吃一口。本來食慾就不好,女人們也沒心思再去燒飯,所以大家都餓了一餐。
  「狼怎麼樣了?」這是不該問的,從波蒂的神態就知道狼群依然潛伏在門外的黑暗中翹首以待。
  島崎慢慢在搖了搖頭。
  武田安造還是面對走廊坐著。獵槍橫放在桌子上。他的側臉透著嚴峻的神色,這是一張風刀霜劍雕刻過的臉。他擱在獵槍上的右手那骨節突起的手指說明了他生涯中的艱辛。
  涸沼涼介和大伴毅,還有中原順都把椅子移到牆邊,倚牆而睡;松本重治則趴在桌上睡著。
  中江真澄慢吞吞地喝著咖啡,一杯咖啡還沒喝光,她似乎聽到狂號中夾著一聲女人的慘叫,側耳聽去,卻什麼都沒有了。
  走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不得了啦!」跑進大廳的是井上五郎,聲音有些發顫。
  「怎麼回事?」島崎問他。
  「那四個人在糟踏女大學生們!」
  「剛才他們闖進了房間,女學生們在我隔壁,我聽見的。」
  四個暴力團員闖進隔壁,是在節子的叫聲停止以後。井上聽到有人從節子的房間出去,接著,走廊上響起幾個人的腳步聲,隔壁房間的隔板門拉開了。
  「誰——是誰?」隔壁房間傳出姑娘的盤問聲,同時聽到了沉重的響動聲,好像是四個男人分別摟住了姑娘。
  「誰要是喊叫,馬上殺了她!」似乎是阿鐵暴躁的怒喝聲,然後,四周恢復了寂靜。
  「這都是真的嗎?」島崎安雄不安地看著涸沼涼介。涸沼兩臂交叉還在閉目養神。
  君枝夫人和井上薰也進來了。
  「先生,姑娘們就要被凌辱了,你快去管管吧。」島崎夫人懇求著。
  「涸沼!」島崎再也看不下去,不由厲聲喊道。
  「不要去管。」
  「不要管——?!姑娘們馬上就要被強xx了!」
  「涸沼君!」松本重治也火了,「你還算警視廳的警察嗎?你快去!去攔住他們!」
  「攔住他們,又能怎麼樣呢?」涸沼放下了手臂,不過沒有打算站起來的意思。
  「你呀,你……」島崎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怎麼能置這種暴力姦污姑娘們的事發生在眼前而不管呢?他急急向那間房門奔去,松本重治也跟在後邊。
  「你們——」島崎站在房間拉門前邊。
  「你們進來試試看!我們會把這幾個女人全都殺了!我們手裡也有手槍!」是阿鐵在叫嚷。
  「你們千萬別做蠢事,眼看狼群就要衝進來!」
  「正是這樣我們才想抱抱女人!等著吧,我們搞完了,就讓給你們。聽著,要是敢開門,我們就開槍了,明白嗎?這幾個女人也別想活著出去。」
  島崎呆立在門前無計可施。齋籐帶著手槍,阿平和阿梅至少也拿著匕首。他們說要開槍並不是威脅,這四個亡命之徒在危險的情勢下自暴自棄了,如果冒冒失失地進去阻止,幾個姑娘說不定真會被他們殺害。
  房間裡幾位姑娘不時發出驚叫,是誰在小聲嗚咽。
  「你們知道不知道,你們的行為會帶來什麼結果嗎?」
  松本怒吼起來。
  「喲,是檢察官先生呀,少在那裡囉嗦,進來怎麼樣?我是阿鐵,你是不是想進來看一看呀?不過,還不等你看到,我就會宰了你,啊……」
  姑娘們嗚咽著,不過還夾著斷斷續續的哀告。
  松本再也不敢說下去了。
  3
  「涸沼!」中江真澄的喊聲有些顫抖。
  「什麼事?」
  「你還算個警察官嗎!四個姑娘在暴力下慘遭毒手。」
  「我知道。」涸沼背靠著牆低聲回答。
  「為什麼?為什麼?」中江真澄問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對涸沼所抱的期待是個錯誤。就是自己在他眼前被那些暴力團員侮辱,他也不會作出反應。他對逮捕犯人是那般執著,可在其他感情上又是那般欠缺。
  武田安造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而對著走廊。
  大伴毅也毫無反應。
  中江真澄看透了男人們的冷酷無情。他們都明哲保身,至於女人們怎樣和他們似乎沒有關係,在這一點上,他們和正在姦淫四位女大學生的暴力團員沒有兩樣,都是只考慮自己。
  他們和我丈夫沒有區別。想到這些,她感到絕望、沮喪。
  中江真澄沒想到連武田安造也會保持沉默。他的狗被阿鐵踢一腳後,他跳起來要殺阿鐵,可現在也無動於衷。
  島崎和松本回來了。他們默默地坐到椅子上,看上去好像突然老了許多。兩個人都縮著身子,雙目無神。
  誰也不再說一句話。
  中江真澄惦念著四位可憐的女大學生。他們也許都沒經驗過男女的情事,可那些暴徒是顧不得這許多,他們會在這些姑娘身上縱情地發洩獸慾。真澄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姑娘們受凌辱時種種痛苦掙扎的情景。
  中江真澄預感到自己也將被他們玷污。四個暴徒氣焰囂張,誰也攔不住,這使他們更加兇惡。四個傢伙會把自己帶走,命令跟他們睡覺。她感到事情已經無可挽回,自己沒有辦法不服從他們。她在頭腦裡不禁描繪著被他們姦污時自己會是什麼姿態。
  她偷偷瞟了一眼並排坐著的井上夫婦,他們好像也在想著同樣的事,臉色都很難看。特別是丈夫井上五郎更是喪魂失魄似的,那些人將奪走他的新妻的恐怖,使他像霜打的老葉一蹶不振。
  內籐節子也從房間出來,無言地坐下。
  暴風雨依然不減其勢。波蒂在狂風怒號中,不時低低地呻吟著。
  中江真澄覺得好像跌進了地球裂開的萬丈深淵中。
  「涸沼——」松本重治的聲音裡有著咬牙切齒的憎惡,「我會告發你的,絕對!」
  涸沼沒吭一聲,大伙也都保持著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一陣腳步聲,齋籐打頭,手上握著手槍,四個傢伙走進了大廳,旁若無人各佔一席。
  「節子!」齋籐抬起下頦喊著,「快去叫幾個女人幫忙燒飯,肚子餓了。」
  「是呵。」阿鐵跟著嚷起來,「還有那幾個小妞也餓了,還嚶嚶地哭呢。」阿鐵一邊恬不知恥地說著話,一邊把跟光移向井上薰。後來又乾脆把眼睛轉向中江真澄。不僅是阿鐵,齋籐和阿平、阿梅也都用毒蛇似的目光盯著她。真澄不安地垂下眼簾,知道擔心的事就要發生了。他們個個一副心滿意足的面孔,可眼睛裡還是燃燒著不熄的慾火。據說男人們的性慾來自妄想,當他們頭腦中燃起罪惡的慾火時,是沒有人能阻攔住的。
  「還不快去!」齋籐向內籐節子狠狠瞪去。
  「是。」內籐節子站起身來。
  「喂,那位老兄!」齋籐用手指著井上五郎,「你那老婆真夠漂亮的啊。」
  「不要胡來。」井上五郎怒聲斥責,不過他的聲音在發抖。
  「發什麼火呀,現在也沒說要對你老婆怎麼樣呀,還是吃了飯再說吧,呵!」
  「我絕不……不讓你們動她一指頭……你們……!」井上五郎緊張得說不下去了。
  齋籐不聲不響地站起來,走到井上五郎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幾乎把他整個提躥起來。齋籐朝五郎臉上狠狠揍了四下。
  「你想較勁,只會找死,兔崽子!」齋籐猛力推倒五郎,順勢抓住了井上薰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過來吧,小寶貝,跟你那軟包蛋丈夫有什麼意思,過來,讓我抱拖。」
  「求求你了,放了我吧。」井上薰祈求著。但,齋籐若無其事地拉著她走到自己的椅子邊坐下,又抱起來放到膝頭。
  誰都沒有動靜。阿薰求救地環視了一下,但是,她終於絕望了。
  「喂!」齋籐對井上五郎說:「她現在成了我的女人,有什麼不滿只管對我說,我們空手對陣也行,拿匕首拼也行。」
  齋籐故意炫耀似地拉開井上薰胸前的衣服,揉摸著她的Rx房。阿薰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著。
  「怎麼不回答?你……」
  「我,我……」
  「你就死了心吧。」
  「是。」
  「咳,還真聽話呀!傻小子,不管怎麼說大伙都是一死,你就去找個女大學生,抱著玩玩吧。」齋籐那凶殘的表情依然如故。
  可憐井上五郎站在一旁身體簌簌亂抖,他不忍心看妻子遭受齋籐殘暴地侮辱,低下頭去。井上薰痛苦地緊緊閉上兩眼。
  「咳,你過來!」阿鐵猛地把手指向中江真澄,「你過來,要你做我的女人!」
  中江真澄剎時間感到一陣暈眩,似乎心臟都停止了跳動。她知道這事早晚都要發生的,終於來到了。她向涸沼看了一眼,這是含著一線希望的視線,可是她完全絕望了。她知道自己的命運注定了。
  她慢慢站起來走到阿鐵身邊。阿鐵可能是因為傷口還疼的緣故,一隻手摟住了她的腰。中江真澄也像阿薰那樣,把眼睛死死閉上。
  阿鐵說:「把衣服都脫了,我要讓他們好好看看你的身體。」
  「這……求你不要這樣做。」
  「你要反抗,小心皮肉受苦!」阿鐵瞪著渾濁通紅的眼睛,惡狠狠地警告。
  「我看,你們就算了吧。」島崎安雄實在看不下去了。
  面對四個凶相畢露的暴徒,實在是沒有辦法,不知道會出現什麼結果,眼下幾位女性都遭受了侮辱,卻又沒有力量反抗,他只好挺身而出。
  「討厭!」阿鐵抓起旁邊一隻可口可樂的玻璃瓶,叭地一聲砸到桌子上摔碎,將瓶子的破口對準了島崎。
  「我脫。」中江真澄怕島崎受傷,用手解腰上的皮帶。
  「老子叫你脫,就快些脫!」阿鐵咆哮著。
  「是。」中江真澄解開了裙子的皮帶,像麻木了一般,緊緊地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看。
  「住手!」涸沼涼介終於開口了。
  中江真澄驚喜地睜開眼睛,只見涸沼照舊雙手抱臂,身體已離開了牆壁。
  「唉,想試一試嗎?警察先生!」齋籐把井上薰從膝上放下來,同時把手伸進懷裡。
  井上薰連忙跑過來抱住中江真澄,兩人都把身體移到牆邊。
  「不許動!」涸沼盯著齋籐的眼睛;齋籐伸進懷裡的手,停止了動作。
  「他終於跳出來了,大哥幹掉他!殺了他再找中原那傢伙算帳,非打得叫他交出錢來不可。完了,再放它一把火,把狼攆走,我們就能下山了!」阿鐵面目猙獰。
  阿平、阿梅的手也伸在衣袋裡。
  中原順看著這一觸即發的情勢,不管哪一方被制服對他都沒好處。涸沼如果不敵,中原落到四個人的手裡也不好受,可是,也許在他們手裡還有一縷出頭的希望。而涸沼的沉穩、冷靜則使中原無計可施。
  中原也明白涸沼為什麼會對四個女大學生被姦污保持沉默。他們在暗處,涸沼衝上去援救的話,很可能遭毒手,還會使女大學生意外地受傷。
  涸沼沒有阻止他們,涸沼認為姑娘們雖然受到侮辱,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他的主要任務是押送中原回警視廳,只要對他的工作沒有影響,便不動手,絕不輕易開槍去打死與他無關的人。如果處在他的立場上,中原也會這樣做。看清了涸沼的用意,中原真正為他的冷酷非情而感到不寒而慄。這是個不容易激動的人。
  可是現在,涸沼終於出頭了。
  那四個暴力團員由於對死的恐懼,而孤注一擲姦淫了幾位女性。他們同時也算計著,這麼做,涸沼一定會出來制止,只要他敢出來,就幹掉他。他們一直在等待時機。
  涸沼就是在看清了他們的動機後挺身而出的。
  4
  齋籐的手還放在衣袋裡。
  這傢伙一張四方大盤子臉,下顎張著,眼睛細長,整個看上去是一副沒有理性的長相;只能讓人覺得是個凶神惡煞的漢子。
  阿鐵手裡攥著可口可樂的破瓶,鋒利的缺口對著涸沼。
  他的表情中浮著一股狂熱,只要涸沼有個閃失,他會豪不猶豫地用瓶子紮下去。
  中原看到,阿平、阿梅的手也伸在衣袋裡。他到現在都沒有搞清他們帶的是短槍還是匕首。大概不會是匕首吧。要是短槍的話,沼涸算是完了。涸沼肯定會考慮到他們的武器,也許他這麼長時間始終對他們的凶暴行為採取容忍的態度,就是為了摸他們的底。
  ——涸沼大概已經看出結果了吧。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中原偷著瞟了一眼涸沼,見他還是雙手交臂站著。
  大伴毅在涸沼旁邊,也是雙手抱臂,背靠著牆。他臉上毫無表情,似乎是保持中立。
  對面是武田安造背對眾人,警戒著走廓。他的右手還是握著桌子上的獵槍。他的獵槍是陳舊的村田28口徑。
  島崎安雄和松本重治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涸沼和齋籐怒目相對。
  時間似乎也靜止了,門外的狂風比空氣更加緊張。
  松本重治的身體僵硬著,他在心裡祈禱涸沼獲勝。到這節骨眼,沒辦法阻止雙方,死鬥已是不可避免了。如果涸沼身遭不幸,可以說也就是宣告了松本自己的死,他們絕對不會留下檢察官這個活口。殺死松本,只要把屍體扔到門外,一切都解決了。松本現在對涸沼抱著莫大的希望,但願他那冷酷而又堅韌的性格,使他戰勝四個惡魔。
  島崎安雄一定有同樣的想法。如果涸沼被殺,就意味著所有人的死亡,他們不會留下目擊者,這是明白無誤的事。
  涸沼一死,四個暴徒馬上就會更殘暴,井上薰、中江真澄,還有那四位姑娘,立即會成為他們的奴隸,誰都阻擋不住。那些可憐的姑娘同樣會被扔出去作狼的食物。鹿澤莊將拉上它沉重的黑幕。
  其實,洞沼即使得手,並也不能帶來生還的希望。鹿澤莊危在旦夕,患有狂犬病的日本狼群在門外等待時機要撲進來,被圍困在鹿澤莊的人將與它們共同死亡。可是,涸沼制服住四個暴徒,能給人們帶來自由地死亡的希望。
  中江真澄縮在牆邊看著涸沼。涸沼臉色鐵青,整個面孔就像冬天的水似的冰冷。中江把自己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涸沼身上,她真想對天祈濤。
  涸沼是在真澄即將被逼迫脫光衣服的那一瞬間,決心介入的,這使她感到莫大的欣慰。此刻,如果涸沼獲勝,她會撲上去抱緊他。相反,如果涸沼死了,她一切都完了。他們命令她脫光衣服,她雖能照辦,當著這麼多人被姦污,真不如去死。颱風更加瘋狂地撕打著鹿澤莊,呼呼的尖嘯聲就像這個療養所臨終前的痙攣。
  「你他媽的,喊得可不是時候啊!」齋籐打破了時間的靜止。他的聲音裡也含著顫慄。他的手同時在衣袋裡蠕動,「不要以為,你出來就什麼事不會有了。」
  「是吧。」涸沼似乎懶於作答。
  「你說吧,打算對我們怎麼辦?」齋籐問了一句。
  「把手槍交出來!」
  「自己來取吧,警察!」
  「等你三十秒,時間過了……」
  「過了怎麼辦?」
  「開槍打死你!」
  「呵,口氣可真不小哇!」
  「……」
  中原順看到齋籐臉色劇烈地發生了變化,同時,從懷裡拔出槍來對準了涸沼。
  涸沼的手臂掄開,右手向齋籐揮去,只聽「砰」地一聲清脆的槍響。
  齋籐仰身倒了下去,手裡的槍掉到桌子上,連椅子也一起倒了,發出轟地一聲巨響。子彈從齋籐的額頭穿了進去,他手裡的槍沒來得及扣響。
  「不許動!」原來是阿鐵伸手去抓手槍。在涸沼的喝叫中,他僵立不動了。阿平、阿梅的手還伸在衣袋裡。
  「把匕首交出來!」涸沼一聲命令,阿平、阿梅乖乖地交出了匕首,放在桌子上。
  「你們把屍體拖到放被褥的房間去,快!」涸沼站起來,從桌上拿過齋籐的手槍;阿平、阿梅兩人抬起齋籐的死屍。
  「兇手!」阿鐵瘋了似地對涸沼狂呼。
  「涸沼君,應該逮捕他們三人!他們犯有強xx婦女,殺人未遂罪。」松本這時才像是甦醒過來,又急急地發號施令。
  涸沼沒有理睬他。
  中江真澄將身體支在桌子上。她太緊張了。她想對涸沼道個謝,可喉嚨象被什麼堵住了,開不了口。
  那三個傢伙抬著屍體,聳拉著腦袋離開了大廳。
  沉默又一次降到大廳,這次沉默格外異常。
  齋籐腦漿灑了一地死了,他的死應該慶幸。可一旦真的在大伙面前死去,不知為什麼使人覺得他的死是聚集在鹿澤序所有人將死去的凶兆。
  似乎是離奇的命運宣告著人們的潰滅。
  「有沒有辦法與外界聯繫,請求救援呢……」島崎發言了。
  島崎自己也知道毫無辦法。鹿澤莊既無電話,也沒有無線電。哪怕有架手搖聯絡對講機,也許哪家私人收訊局無意間能收到。可以說通訊手段皆無。
  「能不能躲過狼的眼睛,派人下山去呢?」過了一會,松本重治提出意見。「如果這麼做行的話……」島崎瞇縫著眼睛看著窗外。這麼大的風雨能很快地扶殺人的氣息,如果站在下風頭,狼就嗅不到人的體味了,這就是說躲過狼的包圍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可是外面一切道路全都消失了,更何況是在狂風暴雨漆黑一團的夜裡。人走出去,百分之九十九會在原始森林迷失方向而被凍死。另外,還不知道狼會躲在什麼地方。所以從可能性來說,一萬里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一。
  島崎如實地向大家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那麼,白天怎麼樣呢?明天天亮以後,哪位健壯的……」松本看著涸沼,又從涸沼轉向大伴,然後又看了看背對大家的武田安造。最後他把目光移到中原順身上。
  就在這時候,一聲劇烈的轟響襲到鹿澤莊。聲音是那麼沉重,隨著響聲,狂風穿過走廊捲進大了廳。
  油燈熄滅了,波蒂發出了恐懼地嘶叫。
  幾個女人嚇得連聲驚喊。
  5
  「不許叫,亂叫什麼!」
  武田安造沙啞著嗓子叱責女人。
  島崎安雄打開了手電筒,狂風還在大廳張牙舞爪地旋轉著。四個女大學生相互依偎著縮作一團。其它人都緊張地站起身來。
  島崎用手電照向走廊,那裡鋪滿了被狂風折斷的樹枝。原來用作堵破屋的塌塌米被吹跑了,狂風就從那個洞口象打炮似地轟轟作響吹進來。
  「把各個房間的桌子搬來,快!」武田安造端槍對著走廊。島崎在他身邊打著手電,在微弱的光柱中似乎跳躍著狼的幻影。
  「喂——」中原順招呼著站在旁邊的涸沼,「把我的手銬取下來不行嗎?反正也逃不走。再說我或許能為大伙出點力……」
  「手銬取了你會逃的,我才不那麼傻呢。」涸沼的聲音冷冰冰的。
  「是嗎。」
  「死了心吧,我絕不會放你走的!」
  「知道了。」中原低下頭。
  「隔壁房間的牆是不是倒了?誰能去看一看?」武田安造已站到走廊的中間警戒著。
  島崎和涸沿,走進了隔壁房間。內籐幸一被綁了手腳躺在地上,腦袋抵著塌塌米。他的口水在塌塌米上積了一灘。聽到了動靜,他睜開了混濁的眼睛,看著手電光,形狀使人覺得莫名其妙。
  「這……」島崎把手電射向牆壁一看,驚得說不出話來。與那間倒毀的鄰室相交的牆壁被暴雨淋得透濕,水刷刷地順牆淌下。吸足了雨水的牆壁已張漲裂,用手指一按軟呼呼的,「這牆馬上要倒。」島崎向後退去。那牆似乎看著隨時都會倒下。雨水是從已經倒塌的鄰室傳來的,屋頂也破損得厲害,大量漏水。
  「已經不行了。」島崎在心裡對自己說。這間房子一倒,鹿澤莊將是無可挽救。
  走廊傳來了驚人的響聲。
  「嗚——」狂風在走廊打著旋,傳來窗玻璃破碎的劈啪聲。
  島崎退了出來,隨著走廊上窗玻璃的破碎聲,面前的牆壁象砂塊似地掉落下來。
  走廊傳來一聲槍響。接著,狼的哭泣般的嚎叫也響了起來。好幾處都在嚎哭。
  「還有店主在這兒,把手電筒給我!」涸沼用腳踢了踢內籐幸一,從島崎手裡接過手電,隨手對著牆壁的破洞照了照,接著他手裡的槍響了。涸沼一口氣射了三發子彈。他看到了破洞隔壁的房間裡閃動著狼眼青幽的凶光。
  武田安造裝好子彈。當走廊盡頭的一堵矮牆倒下的時候,一陣狂風猛地刮來。在這一瞬間,走廊上一排窗子的玻璃一齊破碎了。
  安造本能地感到了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竄動,就在他端槍瞄準的時候,湧出幾聲淒厲的怒號;他對著叫聲開了槍。正在這時,島崎手裡的電筒光在走廊裡晃動一下。安造發現一頭狼已躍到齊眉之高的位置。他知道狼是想跳起來咬自己的喉部,開槍已來不及了,橫起槍托奮力掃去。
  槍托打到了軟呼呼的物體上。安造來不及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左手裡挽著二支彈夾,沒有間歇時間裝子彈,而要在這極短的瞬間把槍筒拆開,脫下空彈夾裝上新子彈,需要何等高超的技藝和敏捷熟練的動作啊!安造拋開死神的威脅,裝填著子彈,狼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住他的身體。
  「混蛋!」安造使出全身力氣罵一聲,端起裝好子彈的獵槍對著黑暗中扣動了板機。他自己不知道能否對狼構成威脅。但是自己如果不開槍的話,狼群就會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蜂湧竄進大廳咬住大家,為了阻止狼的竄入,只能開槍了。
  安造麻利地連續放了三槍,子彈用光了。打完這三發子彈後,安造抽出了別在腰裡的山刀。他要讓狼撲上來,被它咬住,才能用刀砍破它的身子,擊破它的腦袋。
  涸沼涼介在另一邊雙手握槍瞄準。他發現鄰室的狼至少有十頭以上,都瞪著凶暴的眼睛守著牆壁的破洞。狼眼的亮點在暗中晃動。涸沼不顧一切地連打了三槍。他不知道有沒有命中,手裡的電筒掉到了地上,也沒有時間去撿。
  掉在地上的電筒,與鄰室形成直角的方向發著光,微弱的亮光漂進了鄰室。
  看來只能這樣了,涸沼想到自己暫時還不能死;自己一死,鹿澤莊的男女將同時面臨死亡。他握著從齋籐手上繳來的槍,知道狼會抽空撲上來。他知道在黑暗中與狼搏鬥難以取勝,心裡盤算著如果被咬住就射死它幾頭,首先是要打死咬住自己的那頭。
  ——狼消失了,涸沼緩緩地轉動著身體。他用腳調動了電筒光的方向。狂風的怒吼充斥著鹿澤莊,狼的嚎叫停止了。涸沼撿起地上的電筒向鄰室照去,那裡已不見狼的蹤影,豆大的雨珠橫著從那裡飄來。
  涸沼走出了房間,回到大廳。大廳裡現在只有武田安造和大伴毅,然後是中原順,其他人都逃到房間去了。
  「男的,都給我出來!」涸沼大聲叫著。
  武田安造讓男人一起動手,用鐵釘把桌子死死地連接在一起,堵死了大廳與走廊之間的通道。這麼一來,風刮不進來了。
  有人點上了油燈。燈光象無依無靠的孤兒四處漂蕩,幾位女性也來到大廳。
  鹿澤莊還剩下一半。在大廳西側的三間房,其中兩間都倒塌了,靠走廊的窗戶全破碎了,只剩下個屋架子,用不了多久說不定就全塌下來。房頂和張開的傘是一個道理,頂著風時,它很強硬,但風若從裡邊吹上去時,它馬上就會被掀翻。狂風像一條條巨龍,從走廊的窗戶,以及破損的牆壁裡舞出舞進。大廳的西側可以說已經成了荒野。
  就在那片荒野,不,在整個鹿澤莊四周,都有狼在伺機以待。
  在座的人心裡都明白。
  「最後的時刻來臨了……」島崎的臉色陰鬱,聲音沉痛。
  「我們沒有通訊手段,就算與外界聯繫上了,在這種惡劣的氣候中,救援隊也到不了失去道路的鹿澤莊。本來我應該給諸位鼓鼓勁,可那麼做沒有意義。各位都明白我們目前的處境。鹿澤莊倒塌了一半,房屋的倒塌將會加速的到來,已經堅持不到天亮,幸好剛才在武田安造老人和涸沼君殊死的搏鬥下,狼群暫時潰退下去了。但是,狼群將會逐漸適應槍聲。另外,狼的狂犬病與人不同,它們會急速滅亡,死亡前的瘋狂的頂點來得十分迅猛。不用多久,它們將對人,對槍聲失去恐懼。我們一共只剩了七發子彈。還有更加惡劣的情況,當狼群衝上來的時候,油燈也會不起作用。在黑暗中,槍只能對狼起到威脅的作用,因此,——我只能提請在座的各位,應作好死的思想準備。」就像是證實島崎的講話似的,整個鹿澤莊開始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