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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把他帶進了音樂的世界

我的音樂時代

我愛音樂,曾做過十年貝司手。事隔經年,回想起做音樂的時代,恍如隔世,也早已被我簽了失敗的封條,打入記憶的冷宮。總結音樂給我留下過什麼好的結果,也有兩條:一是它造就了一個比較懂行的聽眾;二是音樂讓我知道,感性和規律都是那麼重要。

那些在不同時節聽過的歌,會在另一年的同樣的溫度裡想起;在不同地點聽過的歌,後來竟會在音樂再起時想到那個地方。

「音樂是人類最美的夢」。音樂與情緒的連通性,我一向認為是藝術形式中最高的。音樂起時,一串鼓點、幾聲吉他清音撩撥,或是歌手一聲呼號,馬上把人情緒拉起。一首好歌數分鐘的拍打揉捏,心肝脾肺腎俱已服帖。反過來,倒是難以想像人們會在一幅畫前手舞足蹈或如癡如醉,如果是,可能多半是事先聽慣了宣傳,知道它特別有名或價格不菲。

玩樂隊那些年的我,豪氣沖天,撲向音樂的懷抱覺得找到了自己的終身事業,認定可以死在它懷裡、可以死在舞台上。十年下來,不用總結,就知道是被音樂玩了的歷史。說實話,心中還是有諸多不忿的,自己投以最青春的年華而並未實現最初的理想,覺得音樂有點對不起我。所謂理想,無非是「出專輯」、「吃上音樂飯」之類。做著什麼卻不吃那個飯,在中國人的觀念裡好像是無法接受的。那些陪著孩子去練小提琴、鋼琴的,恐怕沒有幾個是只求修養、不求依靠的,可能不少家長是把自己的夢想加在了孩子身上。十幾年前,無奈地與音樂揮別,也與鏡子裡那個轉眼就揮霍了青春的小伙子沉痛作別。

希臘悲劇作家歐裡庇得斯說:「出生在一座著名的都市裡,這是一個人幸福的首要條件。」我挺認同這句話的,環境與機遇對人的成長作用重大。像我,生在父親的農村老家,長於鄉鎮、小縣城,出門讀書才到了一個小城市。父母都略通音律,父親會拉二胡,母親會吹笛子、會彈點風琴,我在小的時候算是有一點音樂啟蒙。上大學後才接觸吉他,自是喜歡得要命,勤奮練習。那時全國各地搖滾風潮正勁,我也拜了市裡最牛的吉他手為師,又陰差陽錯地被吸收到老師的樂隊裡當貝司手,並跟著到處演出、走穴,也去過閩南干歌廳掙「花籃」,自己好像已然吃上了音樂飯。由於不滿足那種天天伴奏《愛拼才會贏》的生活,又隻身跑去廈門拜名師學琴,隨後又跑到北京上搖滾學校。再後來帶著音樂夢南下廣州,加入當時風頭正勁的搖滾人王磊的樂隊彈貝司……種種經歷,轉瞬十年,後來再看,都是過於折騰了。這些對於小地方成長過來的人,作為人生經歷雖夠豐富,但始終是缺少更多的文化理念上的見識的。同時,也沒有更好的格局規劃,只是缺錢找錢,缺藝拜師。認為苦練便是音樂的秘籍,想的是自己能成一塊什麼料,能有個什麼用,而始終離悟道甚遠。等到一步一步走到較大城市、大都市,又發現時間已被活生生地花費掉了。

特別是我到了廣州後的幾年,互聯網開始普及,大量學習資訊可以從網上獲得,並且是難以想像的豐富。

當年我為了學琴,在廈門的老師家打地鋪住著,包攬了一切家務的同時在那裡拚命地練啊、問啊,恨不得能一直在那兒邊幹活邊學習。在北京學琴時,幾個同學擠在一個小屋裡,天天為吃方便麵能配點什麼發愁。到頭來,帶回去的也就幾本複印的初級資料和幾盤翻錄的國外教學錄像帶。回到安徽後,連個錄像機都不好找。一次,好不容易找到有錄像機的人家,就帶了錄像帶去看,又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太久,就用隨身聽錄音機對著電視機把聲音外錄下來。就這樣一直聽那乾癟的錄音,錄像帶也幾乎沒看。回顧我的練琴史,用的所有資料也就那幾盒錄像帶。

總之那是一個技術資源和智力資源都缺乏的時代,而且恰恰是尾聲,而且恰恰我在。在我之後一代的樂手,已經可以在網上輕鬆下載音視頻教材、演唱會現場、大師訪談等等。客觀地說,我在積貧積弱年代奔波十年的路,新人們完全可以在兩三年內走完,並完全有可能做得更好。

到廣州之後,曾跟幾個老外一起組樂隊做酒吧。發現他們的音樂素質高過我很多,鍵盤手抱起貝司也彈得韻味十足,鼓手拿起吉他也彈得飛揚跌宕。不是妄自菲薄,實話實說,那時候我才了然所謂技術在好的「音樂性」面前是沒有發言權的。

好吧,不說喪氣話了,好在我們還有二胡。

床底下的舊夢

夢與紀律,是相識一場的音樂留給我的全部。——《清晨的薩克斯》, 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