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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康 大日如來考古

朗巴朗增是藏語中對大日如來的稱謂,這個詞的藏語發音總是會讓我想起恩雅的一首歌——Amarantine(《永恆之花》),尤其是那一段和聲誦頌的「Amarantine」所烘托出的意境,也很適合供奉給朗巴朗增。

然堆村在芒康縣東南角,在318國道之前,一條古老的驛道曾從村莊中間穿過。也正是因為有過繁盛又被遺忘,朗巴朗增大殿才能得以保全到今天。

可是即使已經如此避世,朗巴朗增大殿的早期建築還是在特殊時期被毀壞,造像面部也多被砸爛。據扎多、江東寺僧人和當地人講,大殿建築最初為漢式坡頂,與大昭寺早期建築形制相近,損毀後就用樹皮和木板替換了。

從大殿周圍找出早期建築的筒瓦、板瓦和瓦當的殘塊,都具有明顯的唐風,但又不完全相同,專家分析可能為當地生產的一種地方類型。

1977年到1978年,當地群眾在原址重建了佛殿。周圍夯土牆下均有原來的石砌牆基,基本保持早期建築的平面結構。佛殿內主供大日如來和八大菩薩造像,近年對雕像面部及殘損處進行了敷泥、水泥修復和塗彩。最近一次維修是在2008年,主要對大日如來和八大菩薩等9尊造像加蓋了木板廊房。現在,造像均披哈達、戴新冠、穿新衣。僅主尊和右側自東向西菩薩三四保留原造像的頭部,其餘菩薩像頭部均為新塑。

朗巴朗增佛殿造像是在1987年西藏自治區第一次文物普查時發現的,這一次考古隊對朗巴朗增造像及造像殘塊進行了首次完整的考古調查和記錄。造像系用砂岩雕鑿而成,均為圓雕,輔以淺浮雕和陰線刻畫細部。身體曲線柔和,細部衣紋流暢,雕鑿技術較熟練。題材為大日如來與八大菩薩。大日如來居於殿堂中後部,前方左右兩側各有4尊菩薩。主尊背後與佛堂後壁之間、茶房遺跡與十二因緣殿之間的牆腳下,堆放有早期造像的殘塊。

村委會緊鄰朗巴朗增大殿的西南角,我們在村委會會議室和辦公室兼廚房裡住下,屋裡蒼蠅團結友愛而堅強地擠在各條線上,日夜堅守在每個角落,食物自然是它們的最愛。村裡的電影放映員扎多給我們送柴送吃送喝,在調查朗巴朗增拉康佛教造像和藏文石刻期間,按照他提供的線索,又新發現和確認了兩處吐蕃佛教造像點——然堆瑪尼石刻造像和達瓊摩崖。

電影放映員扎多每天披著一件外套無聲無息地到處幫忙,他用藏語告訴西藏文物局的夏格旺堆,他在村邊的山坡上發現過刻著佛像的大石頭。旺堆是相對枯燥的考古現場難得活躍的一部分,他風趣健談專業知識深厚,屬於在專業團隊中會不自覺就討每個人喜歡的那類人,他鼓勵扎多再去山上找一找。

終於,旺堆等來了扎多充滿興奮的電話,扎多說他在山上發現了很多塊有佛像的石頭,這一下,包括為了進程而帶病工作的張建林老師,也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帶著他的學生小田沿著村邊的田埂快步奔向山上。山坡上,旺堆正在上下狂奔,他的褲腳捲了起來,腿上的汗毛亮晶晶的,似乎冒著汗——張老師,在這一片發現了有十幾塊,你看你看,這塊的一半還在土裡呢——旺堆實在是太開心了,張老師也把高興寫在了臉上,這裡的海拔達到四千多米,張老師攀爬上來已經是氣喘吁吁,他撲身坐在一半還埋在土裡的石頭前面。扎多把另外的幾塊也搬了過來,張老師撫去石頭上的泥土,用隨身攜帶的小刀細心除去石頭上的硬青苔,他一遍又一遍地撫著石頭和石頭上的線刻佛像——吐蕃時代的造像,這應該是吐蕃時代的瑪尼石刻造像——張老師已經在幸福地喃喃自語了。扎多摘下帽子,倒在地上用頭輕觸瑪尼石,以一個藏族人傳統的方式表達敬意。

考古隊在然堆村朗巴朗增北邊的扎金山西北麓且馬龍溝,發現了散落的瑪尼石刻造像,後來又在附近查找發現了數塊,一共17件完整的和一件吐蕃時期的瑪尼石刻造像殘塊,系用鑿點連接成的陰線刻畫而成,寺裡的僧人和當地村民聽到了消息,跑來了十來個人,協助把每塊有十餘斤重的瑪尼石搬回考古隊的工作地點——然堆村村委會。當天,又在朗巴朗增拉康北迴廊石刻殘塊中找到一件風格相同的,共計發現19件吐蕃瑪尼石刻造像。

19件造像中,題材包括三角翻領袍服的大日如來和立姿菩薩,披帛帶的菩薩,著通肩大衣的坐佛。大日如來三角翻領袍服外又披帛的形式,與查果西的大日如來造像相近。冠飾則以三葉冠最為典型。髮式除高肉髻外,還可看到俗裝的大日如來和立姿菩薩三葉冠後出露的高髻或高桶帽形象,這些特徵均表明這批造像屬於吐蕃時期。此類吐蕃時期的瑪尼石刻佛教造像,在西藏地區尚屬首次發現,數量較大,題材和特徵均十分典型,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價值和學術研究價值。

考古成員對19件瑪尼石刻造像進行照相、拓片和記錄工作,每天的工作從早上7點開始,直到晚上11點以後才結束。在然堆村的工作結束之前,考古隊把瑪尼石移交給寺院保管,置於朗巴朗增拉康主尊前的簡易木板架上。

還是根據電影放映員扎多提供的線索,調查隊從朗巴朗增回芒康縣的途中,在朗巴朗增西北直線距離800米的然堆村,進行了現場確認和調查記錄。該處造像是吐蕃時期該類造像在西藏地區的首次和唯一發現,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學術研究意義。

正是因為總會有發現有探索,我終於感覺到,考古工作的艱苦之外,也自有無窮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