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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維爾的那場旅行(7)

這不是說*沒有"失靈"的時候。事實上,今天很多欣賞西方*的人往往忘記"羅馬不是一天之內建成的"。美國的軍隊不是沒有開槍射殺過示威*的群眾(1877年鐵路工人大*),美國也有過野蠻的"強制拆遷"(1830年代開始實施的"印第安人遷徙法"),美國煤礦工人也遭受過層出不窮的礦難,美國19世紀末也存在普遍的"買官賣官"現象,到1950年代初,黑人竟然還必須把公車前面的座位讓給白人……可以說,很多今天在中國引起民怨沸騰的現象其實都曾驚人相似地在美國上演過,只不過因為年代久遠,人們往往忘記了"白天鵝"也有"醜小鴨"的歷史。

美國政治的偉大之處並不在於它的歷史多麼清白無辜,而在於作為一個"制衡機器",它具有相當的自我糾錯能力,從而能夠實現點滴改良,而不是陷於*的死循環。縱觀中國兩千年的專制歷史,民眾也不是沒有反抗,事實上中國農民起義史恐怕是世界上最"波瀾壯闊"的,但每一次朝代的更替都使中國重新陷入*的新一輪循環,原因歸根結底就在於,中國歷史上的政治從來就沒有真正實現"權力制衡"這一制度創新。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中國政治匱乏的不是"*傳統"----西方國家的"*傳統"也非常薄弱,希臘*經過兩千年的中斷很難說對西方現代*的興起有多少實際指導意義,中國政治匱乏的是"制衡傳統"----相比之下,由於國王和貴族、教會和國王之間長期的權力爭鬥,西方國家的制衡傳統卻很發達。美國"開國之父"們制憲時就發揮了這種"充分制衡意識",所以雖然他們制定的憲法有很多不*、不平等、不公正之處,但是制衡的政治構造卻打好了"自由"這塊地基,從而使*、平等、公正這些磚磚瓦瓦可以不斷往上添加。*成了制衡的一個衍生物,它的眾*度之一。

我的這本書,就是試圖用"講故事"的方式描述這個"制衡機器"的運轉。"講故事"的意義在於,對於美國的*,我們的視野裡已經有太多宏大敘事、是非判斷、情緒感慨,欠缺的反而是"事實本身",一個個具體的個案能夠幫助我們從意識形態的"高地"回到事實和細節的"平原"。古人有"哭錯了墳"的笑話,這本書的目的,就是試圖找準那座"墳"、描述那座"墳",然後由讀者自己決定是去哭還是去笑。

美國政治的"制衡機器"有多個路徑:國會、政府、法院三權分立是最顯然的一個路徑。200年前制憲者們就發明了這種各個權力機構相互掣肘的模式:總統可以提案,但是國會必須批准;總統可以否決國會議案,但是參議院可以啟動彈劾總統;國會可以立法,但是法院可以宣佈法律違憲;法院雖然獨立判案,但是*官由總統提名;總統雖然可以提名法官,國會必須批准提名……這種"你雖然拽住了我的頭髮,但是我踩住了你的腳,他雖然扭住了你的胳膊,但是你擰住了他的脖子"的複雜格局使得任何一個權力機構都不敢輕舉妄動、任意妄為。"敵人的權利"一文裡,我們可以看到法院對政府的制約:最高法院為了保護關塔納摩恐怖分子嫌疑人的權利,判決政府不能另設行政軍事委員會來審判犯人,並裁判關塔納摩在押犯得到日內瓦協議的保護。"君讓臣下,臣可以不下"一文講述了總統任命的司法部長愣是被參議院給"趕下台"的故事。"哪怕只漲百分之一的稅"裡,新澤西的州議會和州政府則為"到底能不能漲百分之一的消費稅"而大動干戈。"比道德制高點更高的"裡,我們可以看到國會兩院之間如何為"最低工資"法案相互制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