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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紐約一個月台:在紐約中央火車站8號月台

2005年,太陽十八歲,準備上大學了。所以我們用她的春假,去美國東部做高中生的大學訪問。從波士頓,到緬因州,到羅德島,我們一一去看了她想要申請的大學,一一與招生處的老師談了,她將自己準備好的作品集給老師看,聽取他們的建議。那時,我坐在一邊,看她與老師談論她的將來,她對藝術的理想,總是想起她六歲時,我送她去考音樂小學。在考場門口,將她交到教導主任手裡,她這樣一個小人,拖著琴譜袋袋,沿著長走廊,走遠了。那時她考完,還要回來拉我的手回家。但現在,她就要離開家了,她已完全長大,要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紐約是大學訪問的最後一站,太陽要去比較一下布魯克林的普萊緹設計學院是否能超過她的最愛——羅德島設計學院。

來火車站接我們的,是剛剛聯繫上的我的朋友。我們在十九年前認識,是大學校友。那時他是產科醫院的研究人員,太陽就在那間醫院出生。他是為太陽拍第一張照片的人,那時太陽還沒睜開眼睛,在照片上猶如一隻小獸。後來,他到芝加哥大學深造,我們就失去聯繫了。待再聯繫上,正是我們將要到紐約的時候。算起來,我們已經有十八年未見面了。於是,他說一定要來火車站接太陽,就像他曾是我朋友中第一個見到太陽的人。

從羅德島開往紐約的火車到了站,月台上幾乎沒有人。樓梯那兒亮著盞燈,照亮長而老舊的甬道。

然後,聽到一串響亮的腳步聲從裡面傳來,非常急促。

然後,看到米色的長風衣長擺拂動,還有咖啡色的格子圍 巾。

一個中年人從甬道裡衝出來,然後站住了,望著我們。

“你是太陽。”他對太陽說。看得目不轉睛。然後他對我比畫了一下,他比畫的樣子就是十八年前他去嬰兒室看了太陽後,回到我床邊報告的那個姿勢,四十七厘米長,滿分嬰兒。

然後,他大笑起來,指著太陽說:“你就是這十八年時間的具象化。”他將太陽拉到身邊,比畫了一下她的身高,太陽現在已經長到他脖子那兒了,好像流逝時間的洪流就要將他淹沒。

他拿出一個小巧的照相機,對太陽說,“我得馬上再給你照張像。要不然真不敢相信。”

然後,他將照相機遞給我看:“她笑得這麼好,一定仍是個滿分的孩子。”

離開月台,傍晚的街燈下,他漂亮活潑的太太,他高大的雙胞胎兒子,都滿面笑容地向我們招手:“太陽!太陽!”他們在車流的聲音裡招呼她,好像招呼一個老朋友。我和他,看著太陽向他們跑去,他們的笑容和聲音在紐約的薄暮中非常美好,他們就是我們這十八年歲月的具象化。因為他們,我們都平安度過了自己的歲月,並盡量讓孩子們幸福地長大了。

“你過得好。”我對他說。

“你也是。”他說。

這曾經是年輕時代朋友之間的祝詞,現在,我們親眼看到它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