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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發現我不由自主地用了過去時態,我不知道我是否該與之抗爭。他於七月十六日去世,今天是八月五號。可我仍然無法對他蓋棺定論。我關於他所說的任何話都會是假定的或單邊的。定義永遠是不充分的,他有能力在八十六歲時逃脫定義,這並不令人意外,即便我只是與他同行了這八十六載的四分之一。不知為什麼,我發現質疑自己的存在要比相信他的逝去更輕鬆一些。

這是因為善良和斯文能持續得更久。而他的善良和斯文則最為持久,因為它們出現在一個骯髒、殘酷、非此即彼的時代。至少,他的行為舉止——在這方面他可謂詩如其人——都既是選擇的結果也是性格的結果。在娘娘腔的時代,比如當今,一個人,尤其是一位作家,大可以表現得殘暴、犀利、刻薄。實際上,人們在娘娘腔的時代只能兜售血腥和垃圾,否則便沒有顧客。而在希特勒和斯大林時代,他們則要走相反的路線……唉,所有這些平裝的殘暴才華啊!如此之多,毫無必要,被金錢淹沒。僅此一點便足以讓人們懷念三十年代,對那場混亂感到親切。但歸根結底,無論在生活中還是在紙張上,無論是通過行為還是借助修飾語,能讓你保持住你的尊嚴的東西就是善良和斯文。僅憑這一點,他現在和將來都是能被感知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將越來越易被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