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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在古羅馬的所有詩人中,馬可最熟悉、最推崇的是塞內加[35]。這部分是因為,塞內加同為西班牙裔,同樣疾病纏身,而且也是一位偉大的政治家;當然,主要的原因仍在於他是一個斯多葛主義者。至於卡圖魯斯[36],馬可無疑認為他過於熱情激動了。奧維德對於他而言有些放浪,過於精巧,維吉爾過於笨拙,或許還有些平庸,而普羅佩提烏斯則過於激情四射。賀拉斯呢?賀拉斯因其穩重的詩風和對希臘輓歌的迷戀,原本應該成為馬可最為欣賞的一位作者,但是很有可能,我們這位皇帝認為賀拉斯過於離奇,過於變化多端,總之太像一位詩人了。無論如何,在《沉思錄》中幾乎看不到賀拉斯的任何痕跡,也不見最偉大的拉丁語詩人盧克萊修[37]之影響,後者原本也可以被我們視為馬可的自然選擇。然而,一位斯多葛主義者或許不願被一位伊壁鳩魯主義者所征服。大體而言,馬可似乎在希臘文學中感覺更為舒暢,他認為劇作家和哲學家高於詩人,儘管他的書中也時常出現荷馬、阿伽頌[38]和米南德[39]作品的片斷。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能讓古代成為一個整體概念,那便是古代文學之規模。像馬可這樣一個人,他大約藏有上百位作者的書,或許還聽聞過另外上百位傳說中的作者。那些過去的時光的確美好,無論它是否名為「古代」。甚至連那些傳說中的著作也均用兩種語言寫成,即希臘語和拉丁語。如果你就是他,就是一位羅馬皇帝,你會在夜晚拋開你的事務,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去閱讀一位拉丁語作家的書嗎?即便這位作家就是賀拉斯?不會,這過於親近了,會感到不適。你會拿起一本希臘人的著作,因為你永遠不會成為一位希臘人。因為,一位希臘人,尤其是一位哲學家,在你看來會比你自己更加純真,因為他不懂拉丁語。僅憑這一點,他的相對主義者身份便不如你這麼濃重,你則認為自己實際上是個混血兒。因此,如果他是一位斯多葛主義者,你就應細心傾聽。你甚至可以更進一步,自己也拿起一支尖筆來。否則,你就難以符合某些人對古代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