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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帕斯捷爾納克那句「無所不能的細節之神,無所不能的愛情之神!」[13]的著名感歎是悲哀的,因為所有這些細節都無足輕重。細節之微小與關注之熱切也許不成比例,同樣,關注之熱切與人們的精神成就或許也不成比例,因為一首詩,任何一首詩,無論其主題如何,本身就是一個愛的舉動,這與其說是作者對其主題的愛,不如說是語言對現實的愛。如果說這常常帶有哀歌的意味,帶有憐憫的音調,那也是因為這是一種偉大對弱小、永恆對短暫的愛。這無疑不會影響到詩人的浪漫舉止,因為詩人作為一個肉體的人,能輕易地意識到自己是短暫的而不是永恆的。他只知道,當愛來臨,藝術是最為恰當的表達形式;在白色的紙張上,人們能達到更高層次的抒情,遠勝過在臥室的床單上。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手上的藝術就要少得多。正如殉道或聖化所證明的與其說是教義的實質,不如說是人類接受信仰的潛能一樣,愛情詩是在代表藝術去超越現實,或是完全地逃避現實。也許,這類詩歌真正的份量就在於它與現實不相適宜,就在於無法將其中的情感轉化為行動,因為不存在一種抽像洞察的實體等同物。物質世界也許會生這類東西的氣。但是後來有了攝影術,它雖然還不是一門真正的藝術,卻能夠捕獲飛翔中的、至少是運動中的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