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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曾經愛過這些人80女花癡筆記

2014年的春節,似乎大家都在談論一個來自星星的「叫獸」。連我遠在意大利,從來不看韓劇,也被微博裡鋪天蓋地刷屏,刷到對「叫獸」不能和女神接吻這種細節都知道了。

然後,某天我看見一條微博圈我,是個讀者,說她在百度百科上搜索「薛晉銘」這個詞條被震驚了。我一好奇也去搜,這個名字是我長篇小說《衣香鬢影》三部曲裡一個迷倒諸多女讀者的人物。百度百科他的詞條一看,不知是誰,把六十多萬字書中關於他的正面、側面描寫,各種細節,全部挑出來編輯成了人物檔案,考據推斷出了他的生平、愛好、經歷、親緣關係……

談戀愛,對男朋友也沒有這麼熱烈和上心吧。

誰沒有愛過一些來自二次元的男人呢。

愛能跨越時空、種族、性別界限,跨越一下次元也很正常。

以前這叫花癡,現在叫「我是某某的腦殘粉」。

還在小學的時候,班上女生就幾乎個個都有一本秘密的小筆記本,抄滿了某個明星的檔案資料、歌詞,貼滿花花綠綠的明星不干膠貼紙。90後不知見沒見過那種不干膠,那個不干膠的年代,沒有明星微博,明星也不會和粉絲互動,一個個都遙遠得真的像天邊的星星,能得到一張印著他劇照的不干膠貼紙,就能讓粉絲幸福陶醉好久。哦,那時的粉絲還叫作追星族。嚴格來說,追星族追的是現實中的明星,更多時候,我們追逐的星在另一個次元,是書裡劇裡的角色。

在那幸福的腦殘粉時代,我也曾經愛過這些人——

《倚天屠龍記》的楊逍

《大時代》的丁孝蟹

《包青天》的展昭

這三位並列為我初中時代的三座大山,不,是三座奧林匹斯山上的男神。

前兩位都同樣是迷倒了天下女子,卻愛上一個把他往死裡整的女人。所以他們只能負盡天下人,卻被一人負。這種角色設定,就奔著一個虐字。情深不壽,強極則辱,他們都是一個江湖、一個時代的極端強人,然後絕望癡心地一頭扎進愛情,被自己的深情溺死在悲劇命運裡,敲碎一地女人心。

展護衛在劇中談過幾次戀愛,都不得善終,最終命運不是和錦毛鼠去相愛相殺,就是和開封府裡的男人們去相濡以沫……不知道說他什麼好,反正吧,那一身黑衣清俊,紅衣制服誘惑,時不時受個傷,中個毒,吐個血,蒼白個臉的展護衛,無論擱在當年還是現在,都是尤物。

另一個尤物,走出了反深情的另類路線。他也總是很深情,卻是跟不同的女人深情,上一集還在和鹽幫幫主海誓山盟,下一集你還在為程幫主的「從此蕭郎是路人」而心痛,他已經一轉身去和那個要殺他報仇的俠女擁抱滾黃沙了……對,他就是那個比清宮戲裡什麼阿哥皇帝都早火好多年的四爺,乾隆啊。

劍眉星目,風流倜儻,這八個字,的確是為鄭少秋度身定制的。

美人如玉劍如虹,也是為他的角色度身定制的。

「聞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極具妍態,今夜吾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諒不至令吾徒勞而返。」——比《戲說乾隆》早很多年的《楚留香》,同樣的臉,同樣的俊美倜儻,無論書中角色還是劇中扮相,都是一代巔峰。

倜儻是不受年齡限制的一種氣質,六十歲也有六十歲的倜儻。

看前幾年秋官演唱會上,舉手投足仍倜儻。

與張天愛一段對唱之後,王子裝扮的秋官親吻了張天愛公主的手背,已不年輕的公主笑對已不年輕的王子,柔柔說:「謝謝你,讓我做一回你的公主,你永遠是我的王子。」

《決戰玄武門》這部更早的戲,經典之處,還不是港劇黃金時代的苗僑偉、湯鎮業、黃日華、翁美玲同台飆戲,而是又美又虐的劇情,永不落伍的角色配置,簡直是喪心病狂地要擊碎觀眾的心——苗僑偉的秦王李世民,英俊雍容狠辣;湯鎮業的李元吉,俊美陰毒變態;黃日華的江豐,江湖屌絲奮鬥勵志模範。三人同搶一個癡情哀怨苦戀薄倖秦王李世民的女人。

經典中的經典,是李世民為皇位親手殺死心愛女人的那一劍。

悲情而美麗地死在自己所愛之人手中,這是女人天性中隱秘的獻祭情結。

——當遇到生死關頭,一個男人沒有辦法保全自己心愛的女人,怎麼辦?

電視劇和小說裡往往會有三種選擇:一、奮起反抗,戰之不勝,兩人一起死;二、男的放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讓女的一個人保命獨活。女的改嫁個她不愛的人,慢慢苟且一生。或是女的轉眼也死掉,兩人來生重逢;三、男的一狠心,咬牙犧牲了女人,自己上位,然後一輩子或暫時地痛苦內疚懷念。遇到大男子主義的編劇,這個女人通常是自願為愛人而死,含笑瞑目,多年之後這個男人壽終正寢或死於非命,臨死還不忘當年所負的愛人,大家紛紛灑下同情的淚水。遇到憤憤不平的女編劇,這個女人多半很淒厲,死不瞑目,詛咒男人江山情愛永失,多年以後報應來臨……你若是男人,喜歡哪一個選項?你若是女人,又喜歡哪一個選項?

我年少的時候,也覺得秦惜惜含笑血濺李世民劍下,永遠活在他的愧疚痛苦中,是一個完美的死法,反正老死床上也是死,不如在愛情中絢如煙火美美地一死。後來我意識到,後半段劇情是女觀眾的一廂情願,李世民才不會因為初戀為自己的犧牲獻祭而銘記深愛她一生,轉身就有了同樣美麗又愛他的長孫皇后和妃子們。秦惜惜泉下有知,可能會想,Oh,no,早知道不死了,跟著深愛我的少俠去浪跡江湖不知多快活……

《怒劍狂花》這部武俠劇很小眾,看過有共鳴的人可能不多,老實說,那個製作化妝潦草得有點不忍直視。但劇情和人物設定,太知道女觀眾的軟肋在哪裡——戴天,一個文能安邦,武能定國,處處驚才絕艷,傲視天下的美男子,終生甘為一個女子的家臣,甘為她皇甫藏花一人俯首,為她含笑低眉,為她捨生忘死。在她風光時退居身後,在她落難時默默守護。他的感情是極端符合東方傳統式的內斂自持,不宣洩不追逐,寧肯在被忽視的角落自開自落成一樹枯梅,也不肯著了痕跡,這種情感是一種古典的高貴,現代人可能已無力在浮躁世事中去親踐這樣的高貴,卻被螢幕上的人物,在心之深處叩開最柔軟的感動—要知道這劇當年在錄像台播出時,連我那個向來不屑看武俠劇的文藝范兒老媽,也和我一起半夜追劇不睡覺,看完還和我意猶未盡地感歎,戴天對女主角太癡心了。是啊,這樣的男人如果得不到愛情,誰都不會甘心。大結局那集時,她和我一起抱著被子,守在電視機前,看到癡情得讓人心碎的戴天終於抱得女主歸,我們都心滿意足……這就是癡情的殺傷力,對女人永遠有效。

演員姜大衛本身有一種落寞憂鬱,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氣概。他年輕俊俏時演過的經典角色很多,最動我心的,還是他中年後出演的《九陰真經》——那個史上最美黃藥師。同樣是他中年時代演的曾靜,我就無感,與演員無關,角色屬性決定了,曾靜是不受待見的炮灰,而黃藥師一出場—雪地,澆酒,祭劍,大開殺戒,攜一美人眾叛親離遠遁海上,這就是奔著擊碎觀眾的少女心來的。

這部劇裡的黃藥師,其實已經談不上貌美,姜大衛已現歲月疲態,也同時現出了眼神裡的凌厲悠遠。翩翩年少的唇紅齒白,像瓷器,歷經歲月淬煉之後,瓷器就變成了玉,光華由內而外,斂而不露,溫潤清堅。看這部劇時,我第一次意識到了大叔的魅力。

終於該說到我的二次元初戀,第一個愛上的電視劇人物了。

那年我才八九歲。

看劉永版的秦始皇,情情愛愛劇情還看不太懂,但是看到少年嬴政小心翼翼愛上那個病嬌的韓國公主,單戀哦,被妹子又躲又甩,刺激得未來的千古一帝自卑脆弱不自信,我就生氣到想衝進電視裡把那個公主和燕國太子丹綁在一起扔出去。這部劇雖然不是正劇,劉永卻把一個成長歷程崎嶇的帝王的孤獨感演得特別到位,那種深入人心的孤獨,甚至能觸動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看著螢幕上的嬴政如一頭雄豪的困獸,從深宮到天下,左衝右突,也不能打破宿命孤獨的樊籠,年幼的我竟第一次有了一種深切悲哀的感受。

的確,孤獨是人類有生以來的共同疾患,誰抓住了孤獨,就抓住了共鳴。

最後悄悄說一句,李默然老先生演的鄧世昌,看這部劇的我還非常小,勉強能看懂劇情,看到鄧世昌殉國那一幕,我眼淚嘩嘩地流,正好剛看過哪吒鬧海,就在腦子裡自己演了一部續集——我是一個像哪吒那麼厲害的小英雄,飛天遁海,揮舞長綾,腳踏火輪,幫助鄧世昌打敗了日本軍艦。這個幻想我一直沒好意思說給任何人聽過,花癡到連李默然爺爺都不放過,太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