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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得出去,又是另一片天空

從十幾歲開始就懂得開心比傷心好的道理,一生人往追求快樂的道路上走,有點兒心得,雖然沒有文憑。A君和B君兼想得到,痛苦即生;選了一個之後又後悔,照樣煩惱。豁得出去,去找新的,又是另一片天空。道理就這麼簡單。

癡人說夢

我一直做夢,夢見給人追殺。醒來,原來是一場夢,怎會不高興?哈哈哈哈。(蔡瀾語錄)

我每晚做夢。和朋友聊起,他說:「我也有夢,而且連續。」

「怎麼連續法?像電視劇?」我問。

「也不是,像半夜起身到洗手間,停了一下,但倒頭就繼續。」

「不是長篇?」

「你知道我最沒耐性的了,《大長今》是大家都著迷的劇,我也看不下去。個性所然,夢也是短的。」他說。

「記不記得清楚?」

「記得。」

「好呀。那麼不必去想了,自然有題材寫短篇小說呀。」

「這種例子不是沒有發生過。」他說,「但是要勤力才行,一醒來即刻記下,不然轉頭就忘記,你要我犧牲睡眠,不如等到我醒來再寫。」

「夢有沒有彩色?」

「有呀,」他問,「你呢?」

「我的也有彩色,而且是新藝綜合體Cinema Scope呢。」

「哈哈哈哈,這個大銀幕的名稱年輕人不懂吧?他們當今看的都是小戲院。喂,你怎麼知道是新藝綜合體呢?」

「我夢見我走進戲院,看了一套完整的電影,是新藝綜合體放映的。」

「緊張、刺激、香艷、肉感?」他問。

「懸疑片。電影裡的主角是我,殺了敵人,雖然痛快,也躲開了警方,但是一世人活在噩夢當中,醒來還在做噩夢。」

「我最喜歡做噩夢了。」朋友大叫。

「什麼?哪有人喜歡做噩夢的?」

「我一直做夢,夢見給人追殺。醒來,原來是一場夢,怎會不高興?哈哈哈哈。」

書信

但是朋友給我的信我也沒好好保留,我這個人最不擅長收藏東西,連自己的書也沒有收起,衛斯理能夠出全集,還要依靠一個好心的讀者把剪稿寄給我。(蔡瀾語錄)

送朋友回家,他在車上說:「整天有莫名其妙的電話來追數。我都說沒有這個人了,對方還罵我裝傻,實在豈有此理,我應該去把那個電話號碼換掉。」

「換掉幹什麼,你和你太太都不用固網電話了,乾脆廢除那條線好了。」我說。

「這話也對。」他同意。

「不然,就把電話線改成傳真機用,聽說你家還沒傳真機。」

「不會裝呀。」

「叫人上門好了,就這麼辦。」

朋友說:「說到傳真機,真是偉大的發明。傳給對方的信件可以留下。從前沒有傳真機的時候,我不知道寫過多少信給古龍和三毛,當今他們都死了,信件也失散了,如果當年是用傳真的,多好!」

「真可惜,」我說,「不然集成一本書,也一定會很好看的。」

「是的,」他同意,「私人信最好看,不是情書的話,不會囉哩囉唆,只寫些生活點滴,字字精簡。」

「我看過不少古人的尺牘,像鄭板橋家書都見真情。」

「是呀,現代作家的也好看,像魯迅那樣的人,寫起散文很嚴肅,一旦寫起信來,就放鬆得多了。」

「那時候文人的信件和日記都好看,什麼都寫,看到的例子,有很多是埋怨夏天蚊子多,給叮得煩惱。」

朋友聽了笑了起來。他說:「但是朋友給我的信我也沒好好保留,我這個人最不擅長收藏東西,連自己的書也沒有收齊。」

「當今用電郵,別說存不到原稿,連字跡也看不到。」我搖頭,朋友也搖頭。

騙洋人

溶了魚粉,加白酒,很快地做成一個白酒西紅柿咖喱來壓軸。這一餐,騙得過洋人。(蔡瀾語錄)

鄭太太幫手,把一大堆食材搬進她的車內,送我們去蘇美璐父母的家。

蘇爸爸是位該教育家和書法家,屋裡堆滿書籍和字畫。蘇媽媽打掃得一塵不染,廚房尤其乾淨。我想,由我來做菜,之後那廚房一定被我搞得亂七八糟,還未開始烹調,已感歉意。

火爐只有弱小的兩個頭的。普通家庭,已非常夠用,但一下子要煮幾樣菜,時候不夠。既來之則安之,先弄些簡單的。

沙律可以不必做了,上回做給蘇美璐看的,是將青瓜和洋蔥切成薄片,揉了鹽,擠干水分,下糖,淋白醋家加剛磨的炒花生一起拌,據說非常成功。

這回把馬鈴薯和豬肉切成細絲,加大蒜生炒,這一道仿北京人做土豆絲炒肉,很快做好。

西洋菜花炆蝦,也很方便,凡是帶著西洋二字的,小島上就可以找得到。

椰菜湯上桌之前我問蘇美璐:「可不可以買到天津冬菜?」

「這種乾貨,在另一個島上還能買到。」

我把冬菜撒進湯中調味,洋客人會做椰菜湯,但沒有了冬菜,味道差個十萬八千里。

冬菜也能加在肉碎中,塞進吊桶魷魚,蒸也好,焗也好,事前做好,等客人來時在微波爐叮一叮,就能應付。

銀鱈魚煮咖喱,但教蘇美璐說要先煎一煎,才沒腥味,肉也不會鬆散。

幾尾小魚拿去炸,只要小島上能找到的,什麼魚類都行。秘訣是炸完之後,待涼,再翻炸一次,炸到骨頭都酥了,一定香脆。

接著用糖和醬油紅燒肉,什麼肉都行。再來一道湯,用江瑤柱褒紅葡萄。

最後是甜品,把幾粒肥大的西紅柿,水滾三兩分鐘,即刻倒入冰水中,肉一收縮,皮就脫開。另一廂,溶了魚粉,加白酒,很快地做成一個白酒西紅柿咖喱來壓軸,這一餐,騙得過洋人。

做人

從小,父母親就要我好好地「做人」。做人就是努力別看他人臉色,做人,也不必要給別人臉色看。生了下來,大家都是平等的。人與人之間要有一份互相的尊敬。所以我不管對方是什麼職業,是老是少,我都尊重。(蔡瀾語錄)

你知道是什麼時候,我變成了食家。

大概是在某報紙上寫餐廳批評開始的。我從不白吃白喝,好的就說好,壞的就說壞。讀者喜歡聽吧。

我介紹的不只是大餐廳;街邊小販的美也是我推崇的,較為人親近的緣故。

為什麼讀者說我的文字引人垂涎?那是因為每一篇文字,都是我在寫稿到天亮,肚子特別餓的時候下筆。秘訣都告訴你了。

被稱為「家」不敢當,我更不是老饕,只是一個對吃有興趣的人,而且我一吃就吃了幾十年,不是專家也變成專家。

我們也吃了幾十年呀!朋友說。當然,除了愛吃,好奇心要重,肯花工夫一家家去試,記錄下來不就行嗎。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食家的呀。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變成了茶商。

茶一喝也是數十年。我特別愛喝普洱茶,這是因為來到香港,人人都喝茶的關係。普洱茶只在珠江三角洲一帶流行,連原產地的雲南人也沒那麼重視。廣東人也很聰明,知道普洱茶去油膩,所以廣東「瘦」人還是多過胖人。

不過普洱茶是全發酵的茶,一般貨色有點霉味,我找到了一條明人古方,調配後生產給友人喝,大家喝上癮來一直向我要。

不堪麻煩地製出商品,就那麼糊里糊塗地成為茶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賣起零食來。

也許是因為賣茶得到了一點兒利潤,對做生意發生了興趣。想起小時候奶媽廢物利用,把飯焦炸給我們吃,將它製成商品出售而已。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開起餐廳來。

既然愛吃,這個結果已是理所當然的事。在其他食肆吃不到的豬油,只有自己做。大家都試過捱窮時吃豬油撈飯的日子,同道中人不少,大家分享,何樂不為?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生產醬料。

干的都是和吃有關的東西,又看到xo醬的鼻祖韓培珠的辣椒醬給別人搶了生意,就兜起她的興趣,請她出馬做出來賣。成績尚好,加多一樣鹹魚醬。鹹魚醬雖然大家都說害怕會生癌,怕怕。但基本上我們都愛吃,做起來要薑蔥煎,非常麻煩,不如制為成品,一打開玻璃罐就能進口,那多方便!主意便產生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有了一間雜貨店。

各種醬料因為堅持不放防腐劑,如果在超級市場分銷,負責冷藏吃壞人怎麼辦?只有弄一個檔口自己賣,請顧客一定要放入冰箱,便能達到衛生原則,所以就開那麼小小的一間。租金不是很貴,也有多年好友謝國昌看管,還勉強維持。接觸到許多中環佳麗來買,說拿回家煮個公仔面當下菜。原來美人也有寂寞的晚上。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推銷起藥來。

在澳大利亞拍戲的那年,發現了這種補腎藥,服了有效。於是介紹給朋友,大家都要我替他們買,索性我就開始代理。澳大利亞管製藥物的法律極嚴,吃壞人會將人告到仆街,但這是純粹草藥煉成,對身體無害,賣就賣吧。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寫起文章來。

抒抒情,又能賺點稿費幫補家用,多好!稿紙又不要什麼本錢的。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忘記了老本行是拍電影。

從十六歲出道就一直做,也有四十年了,我拍過許多商業片,其中只監製有三部三級電影,便給人留下印象,再也沒有人記得我監製過成龍的片子,所以也忘記了自己是干電影行業的。

這些工作,有賺有虧,說我的生活無憂無慮是假的,我至今還是兩袖清風,得努力保個養老的本錢。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電影人?食家?茶商?開餐廳的?開雜貨店的?做零食的?賣財柴米油鹽醬的?你最想別人怎麼看你?」朋友問。「我只想做一個人。」我回答。

從小,父母親就要我好好地「做人」。做人還不容易嗎?不。不容易。「什麼叫會做人?」朋友說,「看人臉色不就是?」不,做人就是努力別看他人臉色,做人,也不必要給別人臉色看。

生了下來,大家都是平等的。人與人之間要有一份互相的尊敬。所以我不管對方是什麼職業,是老是少,我都尊重。

除了尊敬人,也要尊敬我們住的環境,這是一個基本條件。

看慣了許多人為了一點小利益而出賣朋友,甚至兄弟父母,我學會了饒恕。人,到底是脆弱的。

年輕時的疾惡如仇時代已成過去。但會做人並不需要圓滑,有話還是要說的。為了爭取到這個權力,付出得甚多。現在,要求的也只是盡量能說要說的話,不卑不亢。

到了這個地步,我最大的缺點是已經變成老頑固,但已經練成百毒不侵之身。別人的批評,當耳邊風矣,自認為自己是一個人,中國人、美國人都沒有分別。願你我都一樣,做一個人吧。

決定

我們生前的生活方式,自己決定。為什麼死去方式,要別人決定?(蔡瀾語錄)

上次到東京,到從前的辦公室懷舊一番,路經京橋,看見一家賣葬禮物品的商店,走進去一看,大多已不是傳統的神龕之類那麼四四方方的形狀,其設計得像菲力·史達那麼抽像。真想不到,這種東西也可以時髦起來。

人口的老化,令這一行有二兆億日元的生意可做,商人紛紛出奇謀,想分一杯羹,新主意多籮籮。

其中有人在市中心開了一家,牆壁用琉璃佛像裝設,燈光從後面打出來,莊嚴得很。這麼一排,就排了幾千個佛像,客人可以買一個,把自己的骨灰放入格中,生前做好自己喜歡的葬禮。

宗教派別,人種膚色都不受限制,大家都能參加,每個佛像五萬二千多港幣,一人份,夫妻合葬,有折扣,賣七萬港幣。

購入後公司送你一張卡片,可以隨時打開自動門前來供奉,日本人很奇怪,有生前的這回事,生前自己拜自己。

顧客多數是單身女性,其中有寡婦,有老處女,有結了婚,但不想和夫家家族葬在一起的女人。

「這些事最好自己辦好,不然死去,給人家亂搞,想起來都生氣。」這是客人共同的評語。

葬禮方式也在改變,可以租一個小廳,只限家族來憑弔死者,中間設自助餐,租金大約十幾萬港幣,家族可以在小房間過夜,名副其實的包吃包住。

保齡球已不流行,商人把球場買下,做葬禮一條龍生意,賺個滿缽,商品包括白金手鏈,可以把親人的遺骨放一塊進去。

一有競爭,就得減價了。當今的葬禮愈來愈便宜,有的一兩萬港幣已經全部搞定,而且還會帶客人先看看綵排。

樂得拍掌

做人最好的就是醉生夢死。醉生,每天喝醉;夢死,在做夢的時候死去,多幸福!(蔡瀾語錄)

回來之後,因有了大量稿件,什麼都不做,每天只是吃飯,睡覺,睡覺,吃飯,整整休息了一個禮拜。

心血來潮,臨時約了朋友,到「鹿鳴春」去。這裡每天還是客滿,價錢公道,食物又佳之故。因是數十年來留下的,加上眾多外國食客,不訂座,臨時走進,絕對要碰一鼻子灰。

「我已經有二十年沒去了,東西還保持水準嗎?」朋友問。

「沒變,」我說,「吃過就知。」

朋友夫妻二人、女伴與我四人,叫了一大桌菜,烤鴨、雞煲翅、香烤羊肉、牛肉絲燒餅等等,算之不盡。

「我能叫多一例普通菜的嗎?」朋友夫妻二人問。

當然沒問題,朋友夫妻二人向經理說:「有沒有最老土的炸背脊?」

炸背脊就是把豬肉背部的部分那塊肉斬件油炸,最普通的山東菜,其他地方做得又老又硬,這裡的多汁,又甜美,吃得他沒得打包回去。

雞煲翅的湯還是那麼濃厚,看到配著的烤饅頭,他老兄迫不及待伸手吃了兩個,我連忙阻止,說還有很多別的。

「吃了再說。」這是他的名言,好像沒有了明天。

「最近做些什麼?」女伴問。

女伴翹起一邊眉頭。

「做人最好的就是醉生夢死。醉生,每天喝醉;夢死,在做夢的時候死去,多幸福!」他又笑了。

我記起鹿鳴春還有一道名菜,是山東大包。山東大包應該像鞋子那麼大,才有資格叫大包。我去了山東,已找不到人做了,這裡的一叫,一定得做十個,十個就十個。大包上桌,每人一隻,旁邊桌的人看得嘴饞,剩下六個拿過去請客,樂得他們拍掌。

減磅

在外頭吃飯或做節目,餐桌上佈滿食物,雖說淺嘗,但左一口右一口,也能飽腹。所以回到家裡,還是清淡一點好。(蔡瀾語錄)

家政助理請假返鄉,這數日來親自煮食,不亦樂乎。

並非她的廚藝不精,而是此姝表現欲太強,每餐都做多種菜餚,怎麼吃都吃不完,三番四次叮嚀,但怎麼說都不聽。

體重不斷增加,由數十年來守著的七十五公斤,變成七十六七,再不減的話,西裝又要去買新的。

在外頭吃飯或做節目,餐桌上佈滿食物,雖說淺嘗,但左一口右一口,也能飽腹。所以回到家裡,還是清淡一點好。

吃粥最佳,用點日本米煲,又稠又滑。泰國香絲苗亦佳,煲後一陣陣蘭花香味。見有新鮮荷葉上市,買了一片來代替鍋蓋,煮出來的粥碧綠,又可下糖當成甜品。

但是記憶力愈來愈差,時常忘記熄火,倒至有瀉滿火爐的情況。中國人是一個吃米的民族,但我認為不管是煲飯還是煮粥,都是天下最麻煩、時間花得最多的事,不像外國人,搓了麵團往壁爐一貼,即成。

最後,放棄煲粥,改用麥片,有即食者,下鍋滾它一滾,大功告成。

味道上要求不高的話,麥片和粥的飽腹功能相若,而且更能清理腸胃呢,吃麥片時加一匙「保衛爾」牛肉汁,其他什麼送都可以免了。

如果素食,則可加來自澳大利亞的Vegemite麥精膏,此物初嘗覺得味道有點兒怪,吃上癮尚感美味。澳大利亞人吃Vegemite,像韓國人吃金漬一樣,不可一日無此君。

沒想到意大利粉煮起來,和煲粥一樣多事,還是用上次從台灣買回來的統一牌麵線方便。滾鍋水,淥二至四分鐘,撈起,淋上同是在台灣買到的民生牌壺底油精,味道頗佳。為了避免麵線黏在一塊,用來自意大利的白松露菌橄欖油,滴幾滴拌之,是仙人食品。

因要豪華,拌醬也是來自意大利的黑松露菌醬,此物沒想像中那麼貴,但已是豐富的一餐,趁家政助理未返港之前,先減幾磅。

快樂教教主

想起梁玳寧說我也是快樂教信徒,但和朋友一比,我哪及格?他已不必為生活奔波,我這個還想賺錢的人,便有煩惱,參加不了快樂教。(蔡瀾語錄)

和梁玳寧等友人一起吃飯,是數十年前的事。當年她辦一本飲食雜誌,來邀我們兩人的稿,她請客。

近年來,梁玳寧一直宣揚健康的重要性,拚命介紹食品、藥物和醫師給讀者,造福人群,我對她十分敬佩。

但是健康的重要性,和阿媽是女人一樣,理所當然;朋友和我都強調快樂,做人一快樂,什麼病都少了。

梁玳寧很欣賞朋友的豁達,封他為快樂教教主,問道:「但是要快樂,沒那麼容易吧?」

「是沒那麼容易,」朋友說,「但盡量不做不快樂的事,就不難。做人不快樂,於事無補。如果悲哀能解決痛苦,我就要扮憂鬱。」

昨夜,查先生宴客,慶祝許鞍華得導演獎。眾人提到了《明報》五十週年的慶典事,少了查先生出席,今天的《明報》,已非我們心目中的《明報》。

值得一提的是朋友在《明報》創刊那天結婚,也有五十年了,他說:「人類在天寒地凍的環境下可以生存,政治迫害下也能生存,但是,說什麼,也比不上對婚姻制度的容忍。能結婚五十年而安然無事,其他的,都沒什麼大不了了。哈哈哈哈。」

「理曲氣壯。」其太太說。

朋友又笑:「只有聽人家說理直氣壯,沒有聽過理曲氣壯。」

席上,他又講了最近發生的一件事,一次飯局,他忽然流起鼻血,而且流得很多,周圍的人都嚇死了,他老兄說:「一孔罷了,不要緊;七孔流血,才厲害。」

第一次流鼻血,是二十年前。座上有位穿低胸衣服的靚女馬上拿冰塊俯身來堵,朋友望了一眼:「那還不流多一點?哈哈哈哈。」

想起梁玳寧說我也是快樂教信徒,但和朋友一比,我哪及格?他已不必為生活奔波,我這個還想賺錢的人,便有煩惱,參加不了快樂教。

寵物

貓總是瞪大了眼睛望你,你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它喜歡你的時候就走來要求你偎依,不理睬時則走得遠遠的。你雖愛貓,但它不給你太親近,所以它走了,你也不會太難過。(蔡瀾語錄)

一般人對貓有誤解,以為它們的排泄物比狗的臭,其實,狗的排泄物才臭得厲害呢。有一次到檳城去,被一位富豪請到家中吃飯,走進飯堂,一股濃烈的味道傳來,飯怎吃得下去?其他人客氣不出聲,我才沒那麼好修養,問道:「這是什麼味道?」

「小狗跑進來撒的。」主人老實回答。

「沒女傭清理嗎?」

「怎麼洗也洗不去。」他說。這當然囉,那是動物用來劃清界限,當成自己地盤的方法,哪會那麼容易清除?

不但味道強,還有腐蝕能力呢?我每天早上散步,路經的電燈桿底部給狗弄爛,油漆剝脫,似乎看到電燈桿的內臟。好在笨狗當鐵柱是樹,要不然撒在辛辛苦苦種大的樹上導致其枯死,那才是罪過。

看那痕跡,不是一隻狗造成,必為一隻來過又一隻,看誰的氣味較強,是否可以蓋過對方,但是到了最後,還是被關在狹小的公寓房間裡,所佔地盤永遠不是自己的。

在雪地上靠狗拉車,於原野中要狗幫助牧羊,城市裡有狗導盲,這都是狗最可愛之處。如果只當成寵物,那麼對它不很公平,尤其是你連遛狗也沒有時間,要菲傭代勞,那更是失去了做寵物主人的資格。

「為什麼你那麼喜歡狗?」我真的不明白,所以見養狗者就問。

多數的答案都很普通,喜歡就喜歡嘛!較為滿意的有:「我被親戚出賣過,被家人拋棄過;只有狗,永遠是我的朋友。」

做人做到那地步也甚悲哀。不過要記得狗短命,太過依靠,痛苦就來,要有動物做伴的話,不如養貓。

貓總是瞪大了眼睛望你,你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它喜歡你的時候就走來要求你偎依,不理睬時走得遠遠。你雖愛貓,但它不給你太親近,所以它走了,你也不會太難過。

禮物

《心經》不必每句都懂,先入門,先記一記,今後慢慢瞭解體會。回來照廟裡的方法抄經,能抄多少句是多少句,不必急著抄完。這時你就會發現一切煩惱已掃空,那種寧靜,是《心經》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珍之珍之。(蔡瀾語錄)

我一直強調人生只有吃吃喝喝,這當然是開開玩笑;其實,心靈的慰藉是很重要。

經常鼓勵年輕人多看書,多旅行,這都是精神糧食,這是老後的本錢,可以用來回憶。

有一本叫《死前必遊的一千個地方》,京都是其中之一,但看它的介紹,不過是跑跑「金閣寺」而已,從來不提三島由紀夫有一本書以它為背景,說一青年看那麼美的廟看到發癡,最後要放火把它燒掉的故事。

京都的吃吃喝喝不是每一個外國人都能欣賞的。最著名的餐廳叫「吉兆」,但奉上的懷石料理有些人會說好看不好吃,而且吃不飽。我們這回去,做個折中,在「吉兆」吃牛肉鋤燒,相信團友們會滿意。

在廟邊吃豆腐,頗有禪意,但上桌時一看,只是一個砂鍋,下面生著火,砂鍋底鋪著一片昆布,昆布上有幾塊豆腐,讓湯慢慢滾,滾出海帶味和豆腐一塊吃,就此而已,第一次嘗試的人一定呱呱大叫。吃豆腐也得來個豆腐大餐,至少有七八品不同的吃法才不會悶。但也不能貪心,要是點過十品,之後有幾個月你都不敢去碰。

我們在京都,其他大餐還有黑豚鍋和京都式的中華料理,和一般的有很大的分別。但京都人始終注重穿不注重吃,兩天之後還是移師到大阪,去有馬溫泉浸個飽,到神戶去吃最好的三田牛,返港之前再來一頓豐盛的螃蟹宴。

我們也會到京都的藝妓街周圍散散步,買些吸油的化妝紙,再到一條充滿食物的街去,讓大家帶些乾貨當手信。

此行最少可有抄經經驗的收穫,《心經》不必每句都懂,先入門,先記一記,今後慢慢瞭解體會。回來照廟裡的方法抄經,能抄多少句是多少句,不必急著抄完。這時你就會發現一切煩惱已掃空,那種寧靜,是《心經》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珍之珍之。

狗命

狗一有什麼不妥即被帶去看醫生,有些人比自己的父母生病還要緊張。最好賺的還不是普通的獸醫,因為已經開始有替狗相命的了。(蔡瀾語錄)

香港的街頭巷尾已有寵物店,但規模都很小,沒有一家特別高級的,如果你要做生意的話就要標青,開間最犀利的,像福臨門或阿一鮑魚那樣。因為有些客人,是為了價錢而光顧呀。

狗醫院也別做得太過寒酸,與其像私家診所,不如來間寵物的養和,那才是生意經。

不知怎麼擴充?容易,到東京或大阪跑一趟可也。他們那總比香港快一年半載,而香港則比其他華人地區快兩三年。

街上,你可以看到日本狗穿得比它們的主人更漂亮。東京和大阪有大把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就拚命往她們的狗兒身上花。

最流行的時裝有狗衫、狗披肩、狗外套,甚至有狗眼鏡和黑超。仔細看服裝上的紋樣,竟是名牌,老遠也看到是永遠的中價貨:格子牌。

把狗一打扮得美麗,路過的人就會驚叫:「好可愛!」反正女主人一生也沒被人稱讚過,聽了就會揚揚得意。主人和狗走累了,就到寵物咖啡店去憩一憩。

如果要出差,只好將寵物寄居高級酒店,大型的有狗餐廳、狗理容室和狗水療院。很多年前,已有女護士用手的服務,為發情的雄狗解決問題。

輪到女主人自己買衣服的時候,已可以把狗帶進時裝店了,從前寵物止步的地方,當今不開放沒人光顧。

狗一有什麼不妥即被帶去看醫生,有些人比自己的父母生病還要緊張。最好賺的還不是普通的獸醫,因為已經開始有替狗相命的了。

狗心理醫生向女主人的一番問話後,通常搖搖頭,做以下的診斷:「你的狗不開心。」

當然不開心,本來不必穿衣服鞋子戴眼鏡,多了那麼多累贅怎會開心?全日本一年有二十萬匹貓狗被主人遺棄,你這條命算好的了,照鄉下人說:「下世投胎,也得選個好人家呀。」

中秋

到了八月十五,它會通過時間、空間,把感情轉播給李白、給黃山谷、給曹雪芹、給豐子愷、給你。(蔡瀾語錄)

我們已準備好會在南斯拉夫過中秋。

前一陣子,一批工作人員來到時,已帶了四盒月餅。

月餅又甜又膩,是我最討厭的東西,但是,到時我也會吃一口吧。

「放那麼久,不知道會不會發霉呢?」同事問。

「霉了也吃。」我說:「把那幾瓶白蘭地開了,消消毒。」

「唔。」同事點點頭。

頭上,看到快要圓的月亮。

「你說,」同事問,「人已上去了,我們還拜什麼?」

「那不是月亮。」我說。

「不是月亮,是什麼?」

「是個轉播站。」

「轉播站?」

「到了八月十五,它會通過時間、空間,把感情轉播給李白、給黃山谷、給曹雪芹、給豐子愷、給你。」

有何信仰

我用和尚袋很小心,甚至去泰國或經過九龍城的泰國雜貨店時,也不敢用,怕遇到真的和尚化緣,就不敬了。(蔡瀾語錄)

「最近你在電視節目,怎麼很少看到你背那個黃色和尚袋,」友人問:「那是為什麼?」

一般有資格的演員和藝員,都有多位助手跟場,我好歹登上了這個寶座,也請了一個同事幫手,和尚袋由她拿著,我輕鬆得多。

「那麼有沒有化妝師呢?」他們再問。

我出鏡是從來不化妝的,也討厭油彩粉撲的那陣味道,受不了。要是出鏡時餓壞,臉色發青,那麼喝一點點酒,就通紅。化妝工作也由助手兼任,只是一味用索油紙。

因臉油太多,拍出來會像外星人那麼發光,非吸掉不可。京都生產了一種著名的面油紙,Yojiya牌子,最好用了,吸得乾乾淨淨。它本來是包金箔的,扔掉可惜,女子廢物利用,後來就成了商品。

臉油充分,大概是因為吃了豬油的關係。沒變為豬腦,是福氣。

說回和尚袋,友人又問:「洗不洗呢?」

當然洗,不止洗,還時常換新的。我每到泰國,必到賣拜神用具的商店裡找,普通的黃色棉質品很普遍,容易買到,但要找天然蠶絲織的就很難。人造絲更是不可購之,俗氣得很。

除了黃色的,我還有藍色、褐色和綠色,用來襯恤衫和西裝。

國內的寺廟中也買得到和尚袋,但質地薄,料子差,當成紀念品尚可,帶出來就不行。韓國亦有和尚袋出售,多數是淺灰或深灰,他們的和尚不用其他色彩的衣著和袋子。

我用和尚袋很小心,甚至去泰國或經過九龍城的泰國雜貨店時,也不敢用,怕遇到真的和尚化緣,就不敬了。

上回去了重慶,走到海關時,我沒事,助手卻被阻擋,官員喝問:「有沒有宗教信仰?」

我們都呆了一呆,才知道他們懷疑我們是不是法輪功信者,忙回答說沒有沒有。下次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可得加倍避免,否則被抓進去,不是鬧著玩的。

公寓生活

小時候過野孩子的日子,四處跑,溪中抓生仔魚,叢林捕捉打架蜘蛛,想像不出住在大廈公寓的兒童,過的什麼生活。(蔡瀾語錄)

小時候過野孩子的日子,四處跑,溪中抓生仔魚,叢林捕捉打架蜘蛛,想像不出住在大廈公寓的兒童,過的什麼生活。

偶爾跌傷,也不哭。父親到花圃中找一種叫「落地生根」的植物,採些葉子舂碎後往傷口處敷,隔天痊癒。

周圍長著野櫻桃樹,是種熱帶植物,能生很小顆的果實,包裹無數的小種子。生的時候呈綠色,很硬,可以採下來,做管木槍,用膠圈綁住,以果實當子彈,一槍飛出,鄰居的兒童呱呱大叫。

熟的時候,野櫻桃由粉紅轉成艷紅,摘了放入嘴中,香甜無比,是最大的享受。

父親說:「這種樹是印度傳來的。」

「有人帶到這種的嗎?」我好奇。

「不,不。」父親說,「鳥兒吃了,腸裡還有些種子,就撒播了。」

長大後到印度,一直找野櫻桃樹,看不到,不知是父親道聽途說,還是我去過的地區不適宜種植此種樹。後來旅行到南部的馬德拉斯,才看到滿山遍野的野櫻桃。

廚房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想幫手,卻被母親和大姐趕了出來,只有奶媽在做菜的時候,才一樣樣教我。媽媽最拿手的是炸豬肉片、醃鹹蟹、粉果和芋泥,偷偷地學了幾道,但後來也沒做好。

家中還養了幾隻雞,隨地亂跑,到了晚上用一個竹織的籠子,像把反轉的太陽,把雞蓋在裡面,以防黃鼠狼來咬死它們。客人一到,就殺雞,奶媽抓了一隻,把雞頸反轉,拔下細毛,用力就那麼一鋸,血噴了出來,看得大樂。

做電視飲食節目,做澳大利亞龍蝦,一刀斬下它的頭,一位港姐看完即刻哭了出來,才知道住在公寓的小孩,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

看戲、小吃

當年,到戲院看電影,是生活的一部分,既然一定要進行,為什麼不製造樂趣?其中之一,就是吃零食。(蔡瀾語錄)

當年,到戲院看電影,是生活的一部分,既然一定要進行,為什麼不製造樂趣?其中之一,就是吃零食。

小時候的電影院外,必有一檔印度人賣豆,叫Kachah Putee,小販用張報紙捲成一個圓尖的小筒,抓一把豆裝進去,五毛錢,一面看戲一面吃,樂趣無窮。

另有印度尼西亞小販賣炸蝦片,大塊小塊任君選擇,有時還看到炸魚餅,做成圓圓一粒粒,像魚丸那麼大,實在美味。但問題是吃起來辟辟啪啪,喜喜沙沙,自己享受可好,別人吃就嫌太吵了。

後來到了日本,看戲時就見不到觀眾吃東西,日本人都太有禮貌,認為看戲就看戲,不應做其他事,吃東西尤其不雅。

在泰國生活時,小吃最多,玉蜀黍甜得不得了,拚命啃。有時來一包炸蟋蟀,味道有如烤魷魚那麼香。加上小販供應的冰奶茶,是裝進塑料袋的,插了一支吸管就那麼喝,大樂也。

到了台灣,鴨舌頭是少不了的,愈吃愈有味道,有時連最緊張的畫面,也因要看啃得乾不乾淨而錯過。那時候和新交的女友一起去看戲,我大包小包的拿出來問她:「要不要吃?」

對方搖頭,我又拿出一瓶台灣做的紹興酒,問:「要不要喝?」

差點兒把女友給嚇跑了。

不過小吃之多,總比不上香港,當年開場之前必到小販檔口,看到無數誘人的食物,還有酸姜皮蛋呢,鹽焗鵪鶉蛋、咖喱魚蛋等等等等,應有盡有。

最喜歡的是豬肝了,滷汁帶紅,小販用一把特製的小刀,麵包塊般大,頭是尖的,豬肝相當地硬,要用力一刀刀切開,塗上黃芥末和紅辣醬。最後從和尚袋中拿出一瓶小號白蘭地喝,什麼爛戲都變成佳作,哪有當今吃爆米花、喝可樂那麼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