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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愛才心安理得

人,首先要出於自愛,不自愛就完蛋了,任何環境之下,自愛的人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再加上自身的努力,還不成功,天就沒眼了。世上的人,將永遠互相殘殺下去,這個幾千幾萬年的人類劣根性,不是一朝一夕可改的,也不是我們能夠一手糾正的。要求世界和平,只要自愛就心安理得。

零食大王

有時也不必花那麼多錢,烤些麵包,滴幾滴松露菌浸的油,是最佳零食之一,不然回頭去,吃陳皮梅和加應子,一樂也。(蔡瀾語錄)

從小喜歡零食,自稱零食大王。

零食之中,有兩個主角:陳皮梅和加應子。包在一張藍色或褐色的蠟紙之中,從前常被蜜餞浸濕,變成一塌糊塗。後來改進,先裹一層透明塑料。這些零食一干了就不好吃,一定是濕瀝瀝地,所以粵人亦稱之為乾濕貨,亦稱涼果。

當然也有雪花梅、鹹柑橘、檸汁姜、鹹黃皮、飛機欖等等。杏脯製成後叫蟠桃果,裝進一盒畫著天女散花的小紙盒中,叫「百花魁」。澳門製造,數十年來設計不改動,讓人懷舊一番。

醃製的仁稔,味道最為獨特,但有季節性,非長年可食。「九龍醬園」把仁稔一瓶瓶浸著,可當零食,也能蒸肉,每年必去買一兩瓶來吃。

很多蜜餞用內地貨充市,賣得非常便宜,但到底吃了不安心,還是到「陳意齋」、「八珍」等老字號去購買,質量較為可靠。

另一主角為話梅,價錢天淵之別,最貴的在「麼鳳」有售,從前已賣到十塊港幣一粒,黃永玉先生千金黑妞看過我的介紹後去買,覺得一點兒也不好吃,把我罵了一頓,當今每兩要賣八十大洋,一兩大的五粒,小的六粒罷了。

至於醃檸檬,還是永吉街的「檸檬大王」最佳,當今有很多冒牌貨,都是學了他們用黃色紙皮袋裝著,質量差得遠,千萬要注意。

懷念的是昔日看電影的零食,戲院前總有一檔賣皮蛋甜姜、焗雞翼和酸蘿蔔。我必買的是豬肝,用紅色染料鹵得乾癟癟的,小販用把芒果形的尖刀,一片片切得很薄,再點些辣椒醬和黃芥末,包成一包,一邊看戲一邊吃。

在台灣生活的年代,看電影之前也到西門町的「老天祿」,或在「日新戲院」前買一包鹵鴨舌,另買一瓶難喝到極點的紹興酒,在黑暗中大吃大喝,差點兒把剛認識的女友嚇跑。

當今已多在家裡看影碟了,酸枝椅旁有個木架子,充滿零食,用法國制的橡皮圈密封玻璃瓶裝著,不怕漏氣。當中必有花生,在旺角太子道中的「恆新花生涼果」購入,此店的甜花生天天現炒,非常出色,不可錯過。

至於紅、黑瓜子,是不宜看電影時吃,我學不會上海姑娘的不看也能啃的本事,甚至白瓜子也往嘴裡送,吃得滿身碎片,但剝好的瓜子沒有情趣,也非我所喜。

果仁之中,松子最為高級。開心果從前珍貴,當今大量種植,也不稀奇,而且劣質居多。腰果也便宜了,最好吃的是泰國冬蔭功味的,中央還有抽乾的檸檬葉拌著,味道十足,在九龍城啟德道的「昌泰雜貨店」有得賣。

無味的果仁,有點兒寡,配甜的零食好了。選擇有中東的蜜棗和無花果干,有家叫「亞里峇峇」的店出售,在高級超市中也能找到。有種雜果,果仁之中摻著葡萄乾,甜檸檬片的也不錯。夏威夷果能接受,杏仁就覺得太硬了。

杏仁只能吃澳門的杏仁餅,他們那邊還有一種叫豬油膏的零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恐怖,的確美味。蛋卷的話,還是香港的「德成號」出色,但產量有限,過年過節要一早預訂,否則到門市部也買不到。

糖果類,在我心目中並非零食,最不愛什麼草莓味、檸檬味的,其實一點果汁也不加,只是人工模仿出來的味覺。我能吃的,只有蘇格蘭的牌子「Mrs.Bridges」,分「Buttermint Softies」和「Golden Humbugs」,帶濃郁的奶油味和淡淡的薄荷香。

朱古力可稱得上是零食了吧?可是我並非專家,又不喜強烈愛好者的黑朱古力,一味選帶有牛奶的。有些友人花一生去研究,對於我,「COVA」三角形長條金紙包裝的,已很滿足了,當然北海道的生朱古力也吃得過。

喝了中藥,那麼苦,總得吃一點甜零食,不然對不起自己。試過多種,結果發現的是山楂餅最佳,喝一口吃一片才抵得住。而山楂片之中,「向陽花」牌的最佳。

一般人看足球,總愛吃薯仔片,這是我認為糟糕透頂的零食,油膩膩的,吃得喉嚨生瘡,最低級。要吃什麼片的話,還是蝦片。

最好的蝦片,是印度尼西亞製造的「NY.SIOK」產品,不過到底售價便宜,用的粉多過蝦,炸脹了雖然味道不錯,吃起來還是有「空虛」的感覺。日本「阪南總本鋪」每一口都像充滿了蝦肉,是最高級的。

我們到底是食肉獸,零食如果全是植物性,就覺得口寡,所以我做的飯焦,淋了糖漿,再噴上肉鬆,吃起來滿足感就多了。

較豪華奢侈的零食,當然是伊朗產的魚子醬,其他地方的用鹽都太多,不如把馬友鹹魚煎來吃。希臘小島出產的烏魚子,用蠟封住,給法國「La Maison Fauchon」食品店包賣,是吃得過的。

有時也不必花那麼多錢,烤些麵包,滴幾滴松露菌浸的油,是最佳零食之一,不然回頭去,吃陳皮梅和加應子,一樂也。

飛行等級

說什麼,也是商務物有所值,但物有所值這句話,是昂貴的,當今的旅行費,絕不便宜。(蔡瀾語錄)

當今世界上的航空公司,座位大致分三種:頭等、商務和經濟。

以最新資料,用香港往返飛倫敦為例,價格如次:

國泰航空的價格是:頭等艙為九萬港幣,加燃油附加費四千多,等於九萬五。商務艙是四萬一,加四千三百九十二。經濟六千五百八十,加三千四百八十。

更貴的是英航,頭等要九萬九,加七千。

大致來說,一張頭等可買兩張商務,一張商務可以買四張經濟,而一張頭等是九張經濟的價錢了。

當然,你可以拿積分來換取機票,但機會難如登天。聰明的消費者會先買一張經濟或商務,再以積分去爭取更高的等級,可能性較大。

花那麼多錢去坐頭等,不如忍它一忍,乘經濟,省下那幾萬塊去購物,多好?這也是一種想法,但你的錢多到花不完時,就不會去打這個主意。

而商務艙多數是公司出錢讓人旅行的,也不計較多少了。

航空公司的算盤打得比你響,他們發現,經濟艙的收益只佔總收入的五至六成,而商務的已有三成以上,頭等只能不到十個巴仙,所以有些短程的航線,乾脆取消了頭等,只有商務和經濟。

但是,近來的貧富懸殊已有強烈的對比,有錢的更有錢,所以那些產油國,和經濟起飛的亞洲國家,都增多了頭等的座位,有些還以套房、浴室等服務招徠,收益會達到十五個巴仙左右,就拚命從這方面動腦筋,可憐的美國航空業望塵莫及,生意都被搶走了。

生活質量的提高,商務艙已是搶手貨,不管是否公費,大家一坐過之後,已不能退步去坐經濟艙了,自掏腰包,也非商務不可,有些航線,已是一半商務一半經濟了,更誇張的,是整架飛機,只有商務的趨勢。

人往高處,乘商務的,心中也一直想要坐頭等,頭等那麼好嗎?值得嗎?

可以把座椅當床平臥,是最大的特點,但這種服務,多數的商務艙已能做到。

吃得好,喝得佳嗎?也不是,所謂的香檳,皆非第一流的,魚子醬更是鹹得要死。坐歐洲的航空公司,頭等還有一點頭等味道,亞洲的,有錢人通街都是,不當你是貴客。頭等,只能遇到一些不肯退休的空中服務員,反正不會被炒魷魚,也帶狗眼看人低的眼光了。

說什麼,也是商務物有所值,但物有所值這句話,是昂貴的,當今的旅行費,絕不便宜。

經濟艙

自從那一程,我立志賺錢,一定要讓自己在旅程中過得好一點。各位不想坐經濟位,也只有和我一樣,往錢看了。(蔡瀾語錄)

的確差。第一,座位狹窄得不得了,尤其對腳長的人來說。如果旁邊遇到一個胖子,那更糟更受罪,他會拚命把手臂伸過來侵佔你的地盤,如果是一個酗酒的,更令你受不了,而且是十多個鐘頭的受不了。

不過,喜歡旅行的人,最初誰沒有經過坐經濟艙的階段呢?有得出國,已是幸福,哪管什麼舒不舒服?那種興奮的心情,已經蓋過一切的辛苦,年輕的我,只要聞到飛機的汽油味,快樂得很。

當年商務艙還沒設立,飛機只有頭等和二等,前者當然不夠資格乘坐,後者是唯一的選擇。

一登機,即刻看有沒有其他的空位,如果能夠找到旁邊無人的,已經可以把蜷曲的身體舒暢一下,把腳架了過去。要是碰上後幾排沒人,更像中了彩票,飛機一上天空,馬上霸佔。那時候的手柄還可以拉起,有了三個空位,就能當床,舒舒服服睡它一覺。

全機滿座,那就什麼辦法都沒有了。隨遇而安吧!幸運時,旁邊坐著一個和你一樣喜歡旅行的女子,和你一路分享她的趣事;倒霉時的醜女,喋喋不休,但也好在是異性;如果是一個永遠話說不完的男人,更討厭。

吃的當然是吞不下去的東西,最初旅行的經驗,已告訴我千萬別去期望。教訓自己一定要帶食物,我的隨身行李總是大包小包,盡量是一些零食和當地美味,像叉燒、糯米雞、Nasi Lemak之類。杯麵更是不可少,這習慣到現在乘坐商務或頭等,都是不變。

酒是最好的鎮靜劑和安眠藥,也不求機上免費的供應,自帶一瓶甜的,像Bailey或砵酒;另來一瓶烈的,白蘭地、威士忌皆宜,喝到昏昏欲睡,醒來又把前者當甜品。總之無醉不歡,已經到達目的地。

看電影是最大的樂趣,當今的經濟艙,前座的椅背是已有銀幕,一部看完又一部,電影看完再看電視劇、紀錄片、新聞,什麼都看,看到眼皮重如石頭為止。

閱讀更佳,最好是金庸小說,亦舒也好,但要多帶幾本。勵志書最能催眠,哲學、宗教的也有同樣功能。

但經濟艙對我來講始終是一個噩夢,尤其想到當年由新加坡夜航到淡米爾那一程。當地禁酒,整架機的印度乘客拼了老命大喝,洗手間充滿酒後穢物。想睡,蓋的被有一陣難聞的味道。自從那一程,我立志賺錢,一定要讓自己在旅程中過得好一點。如果各位不想坐經濟位,也只有和我一樣,往「錢」看了。

運動鞋

自己穿完一兩次,就去換一對新的,把老的送給了母親,強迫她穿,說這走起路來腳才不會壞,尤其在旅行時,不穿運動鞋不可。(蔡瀾語錄)

運動鞋,廣東人叫為波鞋,是當今男女老幼必備的。名牌子和各種設計出完再出,報紙雜誌上充滿了運動鞋的廣告。

從前較為簡單,學生穿的,是一雙單薄又原始的布鞋,通常是白色的,所以粵語也叫為白飯魚。白飯魚髒了,就拿去水洗,洗久了還是那麼黑,便加白色顏料去粉刷,有時粉塗得多了,就像老太婆的化妝,一塊塊剝脫下來。

生活水平的提高,聰明的商人開始做高級運動鞋,底愈墊愈高了,矮仔大為高興,今後穿的都是波鞋。

料子也愈來愈高級,什麼真牛皮都派上用場,不管是多重。這還不止,在設計上大花腦筋,任何顏色都有,有些還會在黑暗中發光。最後加上LV二字,或者暗藏著一個H,就能賣出天價來。

別以為年輕人不知,有些簡直是專家,不管這雙鞋多少錢,他也認為那絕對是物有所值。一看到別人穿便宜一點的,即刻嗤之以鼻。

因此,運動鞋專賣店開個不亦樂乎,有些設計還加了彈簧,說穿了就會像羚羊那麼跳躍,信不信由你。

這加那加,這雙運動鞋已經愈來愈大,愈來愈重,有點兒像荷蘭人的木屐,更似米老鼠的鞋子了。

自己穿完一兩次,就去換一對新的,把老的送給了母親,強迫她穿,說這走起路來腳才不會壞,尤其在旅行時,不穿運動鞋不可。

在機場,老人家穿得辛苦,也得強忍。終於有時間坐下,脫了千斤擔,揉著腳那副痛苦的樣子,我看到了,很想把她們的子女送去德國集中營。

痛快

埋單,也便宜得令人發笑,這一頓吃得痛快,是大家的評語。(蔡瀾語錄)

二樓有家叫「柏記」的,專為客人做自己買來的海鮮,主掌櫃檔的是一位女子,身材高,長得清清秀秀,人家都叫她為高妹。

「怎麼做?」她問。

「全部清蒸。」這是朋友標準的答案。

那麼多的蝦一下子吃光,清甜得要命,不是飼養的就能夠有這種味道。皇帝鱲上桌,朋友試了大讚,說意想不到。名貴的紅斑跟著,但給便宜得多的皇帝鱲比了下來。

三尾黃腳鱲一人只夠吃幾口,朋友最高的紀錄,是一人連吃十一條。

石松煲湯,清甜無比。

迷你像拔蚌用蒜茸和粉絲來煮,肉一點兒也不老。還有一些比東風螺還小只的細螺送酒,也不錯。

以為買了那麼多魚已夠吃,原來胃還有空間,我就到「柏記」的檔口看看。哈哈,給我發現了找不到的雜魚仔油惑,用豆醬和梅醬蒸了,一大盆上桌,有二十幾尾。朋友吃完說比起名貴的大魚,有過之而無不及。

朋友的太太一路不出聲,只是埋頭大吃,本來要留她愛吃的魚頭給她,但朋友擔心她大病初癒,不小心的話鯁到骨頭,只是拆下魚的面珠燈給她享用。

又用豉椒炒了一碟大蜆,再加上一大碟海鮮炒伊面,才肯罷休。

埋單,也便宜得令人發笑,這一頓吃得痛快,是大家的評語。

「柏記」只做晚上生意,從六點到深夜,要去最好先訂座,如果七八點才光顧,就先請店裡把魚替你買妥。電話:2555-2984,說找高妹好了。

怪現象

我最不明白的一點,是男人為什麼辦完事後才洗手?應該兩次,事先洗,事後洗才對呀。更不明白的事,為什麼世上洗手間,男女的面積大小相同。(蔡瀾語錄)

這篇東西也許女讀者有興趣,因為所講的都是女性沒有機會看過的事。

有什麼那麼稀奇,女人不知道?有,那就是男人的公眾洗手間。

除了一格格蹲廁或坐廁之外,另有兜兜。有時是一排過,可以站七八個人的,有時是一個個的,大大小小。各地都不同,一樣的,是在最左或最右有個特別矮小的,那是兒童專用。

男人小解,有各種姿勢,和女人最大不同,是一個站,一個蹲或坐。所謂姿勢,是有些脫了褲子,有些只是拉開拉鏈。

更奇異的,是有的用一隻手,有的用雙手。手持法亦異,有些手背向外,有些向內。指數也不一樣,有些雙指,有些十指齊來,共同點是事後不停摔動,有的左右,有的上下。

最普通的現象,是如果有八個兜,男人多數用第一個;而接著走進來的,會用第八個。總之,是大家站得遠遠的,絕不親近,除非你對那方面的有興趣。不過如果有人遠的不用,而站在你旁邊的話,另一個人就急忙完事走開。

萬一那一排都擠滿了人,那就避免不了看到對方的東西。你會發現,不是所有男人的都像四級片主角那麼偉大,自尊心也就強了許多。

還有一個奇觀,那就是有人連手都不用,拉出來後掛在褲襠上,雙手叉腰,口吹著哨,就那麼小解起來。

我最不明白的一點,是男人為什麼辦完事後才洗手?應該兩次,事先洗,事後洗才對呀。更不明白的事,為什麼世上洗手間,男女的面積大小相同。到底是男的快,女的慢呀,為什麼不是女大男小呢?

也談篩乃

篩乃除了天生,傳統占一大部分,文化也有關,蘇州女子的每一句話,都是以請求對方同意開始,連罵人也一樣,就是無比地篩乃了。(蔡瀾語錄)

看蔣芸寫「篩乃」,有感。雖說這兩個字是閩南語,但聽福建人交談,沒用過,應該是台灣本省話中獨有的字眼。

正如蔣芸所說,有撒嬌、放電的意思。這一招台灣女子用得絕了,是天生的,模仿不來。六七十年代香港男人到了台灣,都被迷倒,因為香港女子不懂這一套,可能是遺傳因子不存在。

也不是個個台灣女人都行,基本條件是面目姣好,來一個呂秀蓮,一百輩子也篩乃不出。阿扁在獄中的懲罰,遠遠不及呂秀蓮在他身邊的嘮叨。

林青霞、林志玲和胡茵夢篩乃起來,才能成立。印象中篩乃起來最厲害的,還是陸小芬,她不只在眼神、眉目、舉止之中都充滿了女人味,說起話來,更是不經意地篩乃。當年,她來香港拍戲,初次見面就向我說:「蔡揚名導演叫我找你,說要請你照顧我。」

「怎麼個照顧法?」我問。

她瞪大了眼睛,天真無邪地:「當然裡裡外外,都得照顧呀。」

換一個男人,可能把持不住,我只是非常欣賞,止乎禮,至今還是好朋友。她的篩乃,可能是蔣芸所說的:對長者安慰式的。

篩乃除了天生,傳統占一大部分,文化也有關,蘇州女子的每一句話,都是以請求對方同意開始,連罵人也一樣,就是無比地篩乃了。

旅行伴侶

看了電視劇而找原著來讀的不乏其人,相反就寥寥無幾。到底,電視劇給我們的是固定的形象,失去了看書的幻想力。(蔡瀾語錄)

長途旅行之前,我會預先把好幾部還沒看過的電影,和電視劇放進iPad之中,到了酒店,睡不著,拿來慢慢欣賞。但看電影電視會厭,讀書則沒這問題,旅行的最佳伴侶,還是重看又重看的金庸小說。

最近常上微博,最多人聊起的是小說中的各位主角。發問的都是年輕人,可見查先生的作品仍有很大的影響力,也知道大家除了電視之外,還是看書的。

最常提到,又最笨的問題為:楊過怎麼剃鬍子的?請代問金庸先生請教。

哈哈。他只是獨臂,又不是雙手皆失,也就不答。

也有很高智慧的,探討人物的內心深處,我一一回復了,從中選出幾位,請他們為了當「護法」,擋掉一些腦殘的惡言穢語。

看金庸小說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語言,他們有各自喜歡的作品,喜愛的角色也人人不同,大家欣賞的角度有別,但討論起來不會面紅耳赤,更沒有像擁護偶像一般的爭吵。

從大家的言論之中,也可以覺察看小說與看電視劇有很大的分別,高低一下子分辨得出。

看了電視劇而找原著來讀的不乏其人,相反就寥寥無幾。到底,電視劇給我們的是固定的形象,失去了看書的幻想力。

東方的電影電視,編導的知識水平和製作費與西方有很大的距離,但願有那麼一天,能夠出現像《魔戒》一樣的特技水平,那麼旅行時才把書放下,在iPad上一集又一集地追看。

到時,又是不休不眠,回到蓋著被單,照著電筒,初看金庸小說時的年代。

網上交友

騙人或被騙,網絡沒有錯,錯在你自己很蠢罷了。(蔡瀾語錄)

微博網友時常問到關於網戀的問題,擔心網戀不真實、不可靠。

其實,通過網絡服務找尋對象,和在街上、餐廳或酒吧認識的並沒有分別呀。

最初,大家寂寞,在聊天軟件上加入異性網友,天南地北聊一個不停。說得投機,便相約見面,一段感情便醞釀了起來。

但失敗的例子居多,見了面之後,最常見的反應是:「天哪,這個人怎麼那麼醜,和照片上的完全不一樣?」

當然啦,在網上刊出的照片,選的是最好的一面,就連我們在雜誌上看到的明星藝人,真人一見,大倒其胃的也居多。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加上新聞報道的騙子如何在網上騙財騙色,更令人對網戀失去信心。

現在有了微博最好,看到照片被吸引,可先將對方關注,每天看他們的發表的短文,從中瞭解大家的個性。

覺得有趣,也可以說出一些自己的觀點,如果對方也同意,便一步一步發展,到互相發出私信,交換手機,相約見面,最後成為情侶的例子也有。

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表露出來。真面目示眾又如何?相貌是父母賜予,不應為討好別人而改變。如果不夠自信,就努力看書,增加自己的內涵,多寫精彩的文章,日子久了,就會有人欣賞。

每次有人問我,贊不贊成在網上交友,我都回答:這和我們小時在雜誌上,登個徵友,互相通信的情形,有什麼不同?

騙人或被騙,網絡沒有錯,錯在你自己很蠢罷了。

《騙經》

故事中的爾虞我詐固已無甚稀奇,能吸引人看下去,全憑作者講述的能力。(蔡瀾語錄)

最近新聞看到的少女被騙,做出「車震」行為,滑稽得很,官方也拍了如何不受騙的宣傳片。

想起明朝有一本書,張應俞所寫,大概少人看過,叫《騙經》。

《騙經》原名《江湖奇聞——杜騙新書》,共四卷,分二十四類,如「脫剝騙」、「引賭騙」、「引嫖騙」,共八十四則關於騙人的故事,書中所寫,皆由作者親自搜集得來,全部是真人真事。

這本書文字淺白,比《聊齋誌異》更易讀,情節也既有香艷,亦具詼諧,總之是娛樂十足。

故事中的爾虞我詐固已無甚稀奇,能吸引人看下去,全憑作者講述的能力。

作者張應俞最愛賭博,結果一如天下賭徒,被人騙得一清二白,連妻子也被人搶走,於是下定決心,搜羅天下騙人之技,再加油添醋,寫得繪影繪聲,希望借此警醒世人。書一出版,便被人搶購一空。騙子被他揭穿了手段,打破飯碗,便聯合起來找他晦氣,將他殺了埋屍荒野,《騙經》從此絕跡。很多年後,有人找到孤本,傳於世,成為暢銷書。

其實,關於作者的故事,也是騙人的。這本書可以在網上找到,一看著迷,想買一冊紙本書回來拿著看,找遍內地和香港的書店也尋不到。

各位有興趣,可以登上一個名為「維基文庫」的網站,再在網中找到書名,便可找到。

暖氣

這是老年人的話,年輕人經濟能力不強,但身子好,抱著對方睡覺不必暖氣。(蔡瀾語錄)

前幾天去了日本,雖然未入嚴冬,但已冷得要命,想起下個月要去韓國,更是心寒。

中國人那麼怕冷嗎?不,不。在外國人看來,我們在冬天也不開暖氣,真是一個不怕冷的民族!

我們的冬天愈來愈短,大家就不在中央空調上花本錢,才那麼幾天,忍忍算了,那麼一忍,就忍了幾十年。

御寒工具,最多是在衣著上下工夫,做塑料花的年代,男人清一色地穿藍棉襖,女人都著太空褸。

經濟起飛,就穿起所謂的羽絨來了。雖然名為羽絨,哪有什麼絨?絨是鵝頸項的毛,哪來那麼多鵝頸?雞毛罷了。萬一買到一件沒有良心的製造廠產品,用的是什麼毛,更不堪想像。

我這種經常旅行的人,在寒衣上是不惜工本的。只要身材不變,一件上等衣服可以穿上幾十年,再貴也值得。

首先要一件優質毛線衣,茄士咩最好。儲蓄夠的話,再備件利馬的駝羊毛絨的,那是被國際許可的毛線衣,再加上一條同料子的圍巾,穿起來全身熱得發滾。

這是老年人的話,年輕人經濟能力不強,但身子好,抱著對方睡覺不必暖氣。可惜根據調查,香港人做愛的次數很少,大家都在拚命賺錢。投訴的多是女性,抱怨冬夜太冷,獨自難眠,其實不一定要找男人,靠電器也行。別想歪,我說的是一張電被。

放大

從前我們拍照片用菲林,沖洗後放進蠟紙的長筒,一條條疊起。拍得多,變成一包包,一箱箱。放大了印的照片,更是要找地方收藏也不容易。(蔡瀾語錄)

從前我們拍照片用菲林,沖洗後放進蠟紙的長筒,一條條疊起。拍得多,變成一包包,一箱箱。放大了印的照片,更是要找地方收藏也不容易。

當今數碼相機可好了,存入記憶卡中,儲進計算機後又能翻用。不必考慮菲林的價錢,大家更無忌憚地亂拍了。

加上手機,又流行起Facebook、Twitter和微博,男男女女都成為攝影大師,有的更自認為老饕,見到食物,都舉起iPhone來和別人分享。

有時看到一些網友的「大作」,實在不敢領教,拍出來的照片,比我當今寫稿的用紙還要平坦。為什麼不肯注意最基本的光與影呢?

「什麼叫光與影?」小朋友問。

「像素描一樣,畫一個石膏做的球,一邊亮,一邊暗,就顯得出這個球是圓的。」我簡單地說,「一定要有一個光源才行。」

「但是現在室內點燈,幾盞燈下面,哪來的光源?」

「那麼看古時候的西洋畫好了,當年除了陽光和蠟燭,就沒有光源了。」我耐心地解釋。

才不管你那麼多了,舉起手機來就拍,小朋友問的是:「用什麼最新型的,如果要成為大師的話?買架萊卡行不行?」

「成為大師,必須開展覽會,開展覽會,得把照片放大,掛在牆上供人欣賞。你拍的照片,有沒有放大過?」

「在交友網上發一發罷了,放大來幹什麼?」他們反問。

不得不說粗口:「用萊卡拍,重要是鏡頭好,一張老虎的照片,放大了幾百倍,每根毛髮都清清楚楚。你不放大,用什麼相機都行。」

送老友

這次傷寒,有人教我將一杯威士忌和檸檬一同煲來喝,我聽了半信半疑。但威士忌,吾愛也,便如法炮製,心急,一開爐便用猛火,酒精受熱燃燒,冒出一個大火球,嚇出一身冷汗,藥未服,已將老友嚇跑了。(蔡瀾語錄)

傷風感冒是老友,一年總會來訪一兩次,每回都得盤桓數日到十多天,才肯離去。

雖說小病是福,但這位老友住久了,影響日常工作,不得不出良方,將他早日送走。如果是一早發現,從前吃個什麼銀翹解毒片就能醫治,當今的老友已百毒不侵,得想其他方法了。

我一下子就來重藥,吃最強的美國Vicks廠做的深水炸彈,白天的是紅色,晚上綠色,各兩粒,像治牛羊的藥那麼大,很難吞,也勉強吃了,才能對付。

這回因拍攝節目,不能躺下,Vicks廠的靈方也不管用了,只有去求醫。當然開的是抗生素,吃了一個療程,也沒治好,第二個療程才有點兒見效。

後悔沒有要求醫生打針,好像當今感冒已不流行這玩意兒,沒人肯給你打針,我還是守舊得以為打針才有用。

朋友相信「幸福傷風素」,但此藥對我一點兒作用也沒有,聽到有人說煮滾可樂,加大量檸檬你就治好,更覺得是天方夜譚。

大概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秘方吧。最傳統的是一碗薑湯,到街市去買一塊老薑,去皮切片,放進沸水中煮,三碗水煮成一碗湯,喝時下一湯匙黃糖拌勻即可,我小時也試過,長大就當成甜品吃了。

其實傷風,是人已疲倦,教你休息了吧,也是這位老友的好意。

這次傷寒,有人教我將一杯威士忌和檸檬一同煲來喝,我聽了半信半疑。但威士忌,吾愛也,便如法炮製,心急,一開爐便用猛火,酒精受熱燃燒,冒出一個大火球,嚇出一身冷汗,藥未服,已將老友嚇跑了。

栗子攤

木頭車又回來了,光顧的人更多,我看在眼裡,心中溫暖,想起這麼大的一個香港,也不能讓這些小販維持這優良的傳統,又生起氣來,忘記買栗子了。(蔡瀾語錄)

經過尖沙咀的厚福街,看不到那對夫婦的炒栗子檔,若有所失。

栗子檔帶來種種回憶。我在外國撞見的,都是在栗子上割了一刀,然後放在炭上烤至熟為止,固然好吃,但栗子熟不透,有些地方還是很硬,看了直搖頭。

外國朋友不以為然,問說那麼你們怎麼做?我回答用沙粒來炒,對方聽了都以為是天方夜譚。夏蟲不可語冰,我也不辯論了。

我們的栗子檔,手法高超的,炒完還加場表演,拿出一粒,大力往地上一摔,栗子便放射性地爆開,像一朵怒放的花朵。

經營栗子檔的,多數是年老的夫婦,男的負責炒,女的包裝和收錢,數十年來的默契,彼此已不必用語言溝通。

客人來到,要買多少,丈夫打開木桶,木桶中有棉被般的裝置保暖,用個小鐵鏟,一鏟就知斤兩地裝進紙筒中,然後由妻子與客人交易。

從中午開始擺檔,至深夜收爐,兩人說話不過數句,但客人都感覺到他們的恩愛,年輕情侶結伴來到車前,買一包分享,男的為女的剝殼,餵入口中,攤主看在眼裡,也彷彿回到自己幾十年前那段溫馨的日子。

有次經過一檔,正想停步買些回味,卻看到夫婦推著木頭車狼狽逃跑,原來是小販管理隊前來抓人。排隊買栗子的客人,紛紛向管理隊喝倒彩,看到群情洶湧,做官的也只有灰頭土臉地撤退。

木頭車又回來了,光顧的人更多,我看在眼裡,心中溫暖,想起這麼大的一個香港,也不能讓這些小販維持這優良的傳統,又生起氣來,忘記了買栗子了。

花名

飯飯什麼都不用吃,但不可沒飯,在台灣拍外景時,一人要吃三四個便當才夠。到了日本,米飯最香,吃個不停。(蔡瀾語錄)

我們這一組人,混熟了,大家都有一個花名,除了導演較為威嚴,大家不敢為他取之外。主持姚佳雯,取前面兩個字,以粵語發音,為「油雞」。另一位顏子菲,大家都叫她「銀子飛」。攝影師精靈,叫「古惑仔」,錄音師皮膚黝黑,叫「印度人」。副導演無飯不歡,本來應該叫「飯桶」的,但他樣子可愛,就稱為「飯飯」。

飯飯什麼都不用吃,但不可沒飯,在台灣拍外景時,一人要吃三四個便當才夠。到了日本,米飯最香,吃個不停。大家坐下來吃一餐,也要半個小時左右吧,又吃飯又夾送,時間花多一點,但是飯飯除了飯之外,什麼都不吃,三十分鐘時間,就是猛吞白飯,人家說什麼也不理你。

在韓國,早餐預備在二十樓的商務套房那一層。自助餐,什麼麵包皆齊全,就是沒有白飯,他吃不飽,肚子咕咕作響。

看他辛苦,翌日改在一樓普通客人的早餐地點,有麵包有飯,給他盛了一大碗,足足有一般三碗的份量,他一下子掃光,伸出碗來,又添了兩回,補前一天的不足。

韓國米,不遜日本的,大粒又香,本來不應該讓他餓壞的,偏偏是抵達那晚,被主人請去吃最高級的精緻新派菜,廚房準備的飯不多,但菜一道道出,吃足三小時,也令他空肚三個鐘頭。

收工已晚,來不及到別的食肆,在便利店停下。他一個箭步,衝到即食米飯部,拿了幾包冷凍的白飯,放進微波爐叮一叮,就那麼大嚼起來,看樣子,非娶個白米進口商的女兒做老婆不行。

開蚶器

人生最重要是學懂什麼叫快樂,很多東西我覺得好玩,跟朋友分享。帶你去玩,你覺得不外如是嘛,我並不介意。只要我覺得棒的,就算是最平凡的東西,也會變成生活裡面的一種享受,自己覺得好就可以了。(蔡瀾語錄)

韓國有一個叫「順天灣」的地方,是個自然生態公園,為世界五大延岸濕地之一,擁有全國最大的蘆葦群,一望無際。

那是一片海水和湖水交際的區域,地面上的泥黑漆漆,但一看就知道細膩無比,給人很溫柔的感覺,像一塊巨大的絲棉毯子。

在這泥中,最盛產的就是血蚶了,廣東人叫為螄蚶,江浙人稱之為花蛤。大型者,可以剝後當刺身生吃,日人叫為紅貝。

潮州人最喜愛,單字叫為「蚶」。把蚶洗淨,放入大鍋中,另鍋煮滾水,倒入,即再倒出,蚶即燙得恰到好處,不生也不熟,用雙手拇指甲大力掰開,露出血腥的蚶肉,異常鮮美,一吃不可收拾,非食至腹瀉不可。這時,由蚶中流出的血沾滿雙手,再由雙手流至雙臂,那種感覺,痛快至極,並非把血蚶剝開單片殼上桌的江浙吃法可比。

在順天灣的小餐廳吃蚶時,侍者拿了一個小工具,啵的一聲為我剝開,神奇得很。原來是把像剪刀的東西,並非分開後而剪,是中間有彈簧,兩塊鐵片,上下分開來用,它不是剝,而是掰。

從蚶的屁股掰開,潮州人剝了幾千年的蚶,把年輕姑娘指甲都剝爛了,甚是可憐。怎麼沒有想到由屁股掰呢?

還是韓國人的顛倒想法出奇制勝,即刻向店裡買一把帶回潮州送人。現貨拿出來一看,啊!是溫州鹿城百中五金塑料廠製作,好在沒拍出來上微博稱讚韓國人,不然給溫州老鄉罵死。

可以考慮從溫州買一批來賣。

電子台灣牌

生活圈子小,並不代表孤陋寡聞。古人不出門,也多好文章,只不過是他們除了寫作,每天還是拚命看書罷了。見解被人認為膚淺,不要緊,年輕人哪一個不膚淺呢?太老成的言論,令人反感。保持一個「真」,所向無敵。(蔡瀾語錄)

過年,無事。

上微博,二百三十萬粉絲送來的祝福無數,不能一一回復,向大家祝福。手上拿著的iPad,本來可以看看電子書,並下載了多部電視劇一一觀賞,但皆沒有興致。消磨時間的,是打麻將了。

在App Store上,找到了一極上,豪華麻將,台灣十六張,英文名是Super Deluxe Mah-Jong的版本,好玩得很。

按進入牌局後,自動拋上三顆骰子,牌一翻開,不知打哪一張,猶豫了一會兒,有個男聲,打了一個呵欠,用國語說:「好慢囉,很想睡覺。」

另一女聲以福建話說:「喂,等很久了,你在生兒子嗎?」

終於打出一張不要的,對方說:「我要碰!」

上家來張牌,文字問要碰還是要吃,放棄了,又摸到一張好牌,把不要的一扔,對家又叫出:「我糊了。」

字幕打出:莊家一台、門清一台、花牌一台,總計三台,最後算上分數。

等到下局,自己吃了,對方的女聲歎道:「唉,輸了,你這心機鬼。」

下次又被吃了:「唉,我又輸了,你會不會不好意思呢?」

忽然出現一隻牌,自摸了,屏幕一聲大爆炸,得分甚多,再來又吃了,連莊拉莊。一得意,打出一張,又輸光,台灣牌的原理是要學會忍,一忍就流局,下一鋪又有贏的機會。

但是,你會自摸,別人也會,糊的女子嬌聲嬌氣:「我可以去Shopping(購物)了,好高興唷。」

這時,老婆走進來,驚聞女聲,以為藏了一個情婦,驚噓一場。

又見蕨野

去神戶的「飛苑」吃三田牛,總是人生樂事。(蔡瀾語錄)

去神戶的「飛苑」吃三田牛,總是人生樂事。

神戶是個大都市,不養神戶牛,每年比賽一次,由周圍的農場派出牛來參加。得獎最多的,是三田。說神戶牛最好,應該說三田最好。

每回來這裡,老友蕨野都會殺一頭得獎的給我們吃,用備前炭,保持熱度又不會爆炸,為最高級,蕨野說:「好牛肉,要自己燒,別人為你烤了,你一定不會滿意它的生熟度。」

吃過的,都大讚:「一生之中,沒吃過那麼肥美的牛肉。」

不但肉好,蕨野奄尖,只挑最高級的米,自己種的,種得疏,米蟲給風一吹,都掉到水稻田中,不會傳到另一棵稻,所以他的米,只炊飯之前才磨,也只磨去一小部分的表面,留著米香。另外一大碗湯用牛骨熬出,清澈得很,牛味重,加上自己種的無水蔬菜,這一餐,是完美的。

團友之中,有一位廖先生,每年過年都跟著我去吃,已十四年了,他有個兒子,由小看到大,立志當廚師,我答應他,在日本找到打武士刀的師傅,為他打造一把完美的廚刀,但那師傅久久未交出作品來,等得不耐煩,向蕨野說這件事,他靜悄悄地去廚房找出他那一把,也是武士刀師傅打的。送了給廖公子,完成了一樁心事。

光顧了十多年了,餐廳愈裝修愈新穎,裡面掛著多幅名人的字,有金庸先生的墨寶,還有《帶子雄狼》作者小池一夫的一張畫,我很喜歡,蕨野要拿下來送給我,不能奪人之美,回絕了。

走出門口,看三田牛獎狀,每頭牛的鼻子都不同,印了牛鼻印,以此作證,團友們紛紛拿出相機,和笑嘻嘻的蕨野一起,拍了一張。

把小攤搬來

不能到小攤,只有把小攤搬來。可以和關係良好的酒店商量,把所有小食買到餐廳享用,或者,把整個小販攤叫過來在餐廳中擺,也是一個好辦法。就那麼決定,下次和大家一起去。(蔡瀾語錄)

在我們這種年齡的階段,看風景,沒有吃吃喝喝來的充實。

對福建的大餐廳不能期望過高,各類傳統佳餚已經失傳得七七八八,自己得多加努力,與師傅再三商討,才能吃到一些好菜,這種情形,在汕頭也一樣的。

小吃呢?不會變得太多吧?薄餅炒麵每餐都試,都不行,只有在街邊檔才能找到。

廈門代表性的小食還有三樣:一、沙茶面。二、米粉羹。三、麵線糊。

沙茶面的湯汁滾了一大鍋,所用的沙茶醬和南洋及潮州的不同,帶點辣,有獨特的風味,把油面往湯中燙一燙就可上桌。

配料自選,有點兒像香港的車仔面。最受顧客歡迎的是豬肝。廈門人吃很多很多的豬肝,一點兒也不怕膽固醇。把豬肝白灼了,鋪在沙茶面上。只叫一份,量極多,至少有二十片。

豬腰、雞腎和魷魚,也多人吃,不夠蔬菜的話可以灼一堆豆芽,一毛錢而已。

其他配料有大腸和生腸,鹵雞蛋或煎雞蛋等等。廈門人煎雞蛋煎得兩端尖尖,中間凸了出來,乍看之下,像個水餃。

米粉羹用濃湯淥米粉,麵線糊則將麵線煮得稀巴爛,吃時和沙茶面一樣,配料任叫任加,大量豬血,則是贈送的。

從酒店散步到後面的定安街上,這種小攤子極多,一早開到深夜。徐勝鶴兄和我兩人早中餐和消夜,都是吃這三種東西,說也奇怪,百食不厭。

如生番一群人衝進店裡,小販一定給我們嚇死,街邊檔固然好吃,但做不了團體生意。不能到小攤,只有把小攤搬來。可以和關係良好的酒店商量,把所有小食買到餐廳享用,或者,把整個小販攤叫過來在餐廳中擺,也是一個好辦法。就那麼決定,下次和大家一起去。

客家人

到現在這些土樓還是高企,充分表現出客家人的智慧,不得不佩服。(蔡瀾語錄)

很多人都說客家人是東方的吉普賽人,到處流浪做客,故稱客家。

這個說法不太正確。是的,他們由異鄉而來,但並非因為他們沒有家,非在各處奔波不可,而是他們的祖先想要尋找一塊世外桃源,避免戰火而已。

最早,他們都是中原人士,這一點從他們的族譜可尋,客家人一遠走他鄉,最重要的行李,就是他們那本族譜了。

從族譜中的發現,客家的祖先並非全是張三李四,而是中原的貴族;他們的流浪也並不一定是被迫,而是出於自動,從某種程度上講是一種自我放逐。

只有成群結隊,才不會被逐個消滅,舊中國社會的排外思想是可怕的,這些做客的人一住下就不會走,分薄了土地,一定把他們趕盡殺絕。

代代相傳之下,客家人的遺傳基因逐漸改變,培養出他們融入別人社會的本領,那就是他們的語言本能。

客家人是語言專家,他們說任何方言,都沒有客家腔調,不像江浙人永遠保留鄉音。

在那種自我放逐的途中,有很多客家人已被各省人士接受,住了下來,不再跟大隊去尋找烏托邦了。

繼續前進的客家族群,終於落腳於江西、福建和廣東。為什麼選這些地方?我這次到了龍巖才知道。

四面被高山圍繞,交通非常不便,敵人很難攻得進去,客家人在龍巖定居之後依山耕種,終於有自己的家園,不必處處做客了。

但也要不時防禦,他們蓋起了方形和圓形的大屋,眾人住在一起,大家互相照應,這些獨一無二的建築,就叫土樓,有如民謠所唱:「高四層,樓四圈,上上下下四百間;圓中圓,圈套圈,歷經滄桑三百年。」

何止三百年?到現在這些土樓還是高企,充分表現出客家人的智慧,不得不佩服。

奶粉錢

窮困的年代中,都是由女人出來賺錢養家,那些英勇的男子漢,躲到哪裡去了?(蔡瀾語錄)

幾天前寫台北北投的溫泉,收到多封讀者電郵,問那家旅館叫什麼名?

我都忘了,好像有個「錦」字和「松」字。剛好,台灣老友蔡揚名來訪,即刻問他。

「不是錦,是吟,叫『吟松閣』。」蔡揚名說:「現在裝修得古色古香,很受人歡迎,生意好得不得了。」

「還有Nagashi嗎?」我問。

「還有吧?我已經很久沒去北投了,要替你問問才知道。」

Nagashi,漢字寫成「流」,是一種流浪樂隊。一個彈吉他,一個吹薩克斯風,一個抬著鑼和鼓,到處演奏。偶爾有位少女伴唱,都是些美空雲雀的老歌,當然也加入了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生意淡了,「流」由五人縮為三人,最後剩下一個吉他手兼歌手,代表性的人物是小林旭,他的電影在六十年代風靡了影壇,香港也輸入過不少。

小林旭小眼睛,有張俗氣的面孔,不像石原裕次郎那麼豪邁,歌也不好聽。石原早已去世,小林旭還在,胖得像隻豬,但還是抱著吉他做瀟灑狀,當今還在電視上出現。

當年北投的色情事業很旺盛,女孩子都是由馬伕騎著小綿羊摩托車送到。永遠流傳下來的笑話,是一個兩輛巴士的旅行團,太太們去購物,先生們到北投觀光。時間到了,老婆在山下等,看到四十個女人走下來,乘摩托車走了。不到一會兒,又看到四十個先生走下來。怎麼一回事,大家都清楚。窮困的年代中,都是由女人出來賺錢養家,那些英勇的男子漢,躲到哪裡去了?

老故事之中,還有長情的台灣女子送香港客送到機場。等他們下次來臨,抱了嬰兒去接機。也不要求名分,請你每個月寄下買奶粉錢,滿足矣。當然,寄奶粉錢的,不只你一個。

潘家園舊貨市場

「當然啦,真的古董也不許出口呀!」我說,「假如好的話,沒有關係,真古董只放在博物院隔著玻璃看。假的還可以拿來摸摸。」(蔡瀾語錄)

上一次去北京,到了中國最大的古玩中心,有數層樓,幾百家商店。載我去的司機說:「如果這裡沒有你喜歡的,可以到附近的潘家園去,那裡有個體戶出來擺攤子,也許能夠找到一點兒好東西,不過要星期六或者禮拜天才開的,今天去不了了。」

這一回歸途乘的是下午的飛機,剛好碰上星期六,就請司機帶我去逛逛。

好大的一個地方,像座公園,門口寫著「北京潘家園舊貨市場」幾個大字。

走進去,看見分兩個部分,三分之一的地方叫古玩所,是半永久性的建築,一排排店舖有七八排左右,百家之多。

至於週六、日才有的攤位佔全面積三分之二,另有一處專賣古書。

洋人遊客也聞聲而至,穿插在人群之中。我先到古籍攤子,看到賣的都是一些可以扔完再扔的書,但是公仔書部分就很有趣,找到小時候看的連環書,當中也有劉旦寶和范曾的作品,後者已經成為大師級人物。但照我看來,當年的連環圖精彩過當今的所謂名畫。

古玩所中賣的東西大同小異,看得我頭暈眼花。中間有家專賣葫蘆的,店名叫「葫蘆徐」,用廣東話發音,意思是有一股葫蘆味道。

臨時攤花樣比較多:西藏的法器、新疆的弓箭和馬鞍、雲南的銀器和刺繡等等。也有瓷器、石頭和傢俱市場。

「都是假的。」司機批評。

「當然啦,真的古董也不許出口呀!」我說,「假如好的話,沒有關係,真古董只放在博物院隔著玻璃看。假的還可以拿來摸摸。」

護國寺小吃

我叫了一碗羊雜碎,算有點兒內臟吃,但湯極膻,愈膻愈好,不喜歡羊肉的朋友最好迴避。又要了一碗羊肉面,只有幾片薄得像紙的肉,但也覺得很滿意了。(蔡瀾語錄)

在北京的時間很短,又是去介紹粵菜,只剩下一個早上可以去嘗試當地佳餚。

北京吃早餐的地方不多,最典型和最地道的,算「護國寺小吃」了。吃的都是回族的風味,證明回族是比較勤力的。

「護國寺小吃」給華天飲食集團購買,一共開了七家,每一間都要加上「華天」這兩個字,應該已是半官半私,自負盈虧的經營。

到哪一家好呢?當然是去龍頭,在護國寺街,人民劇場附近的那一間去。

賣的有艾窩窩、驢打滾、豌豆黃、象鼻子糕、撒子麻花、麻團、面茶、雜碎湯等等,一共有八十種小吃。

從小看老捨先生的作品,對豆汁的印象極深,第一次到北京就到處去找,結果給我在牛街找到,現在流行懷舊,每間風味小館都賣豆汁了。

當地人吃了幾百年幾千年的東西,一定有它的文化,我一向對當地小吃都要嘗一下,這是對這個地方的一種尊敬。

豆汁是搾了豆漿之後的渣,再發酵後加水煮出來的東西,當然帶酸,也很餿,吃不慣的人一聞就倒胃。我照喝,喝出個味道,還來得個喜歡,喝豆汁時一定要配焦圈和鹹菜。

什麼叫焦圈?這和麻花、開口笑等等,都是用澱粉炸出來的。從前生活困苦,有點油已是美味。從小吃的話,經濟轉好也會記得,長大了就一直要吃下去,看你是不是土生土長。外來的人吃不慣,就覺得不好吃。

肉類很少,我叫了一碗羊雜碎,算有點兒內臟吃,但湯極膻,愈膻愈好,不喜歡羊肉的朋友最好迴避。又要了一碗羊肉面,只有幾片薄得像紙的肉,但也覺得很滿意了。

歸鄉

老家被拆除,當今舅媽住的屋子四房一廳。眾人圍繞著她聊天,偶爾也陪著打打四圈衛生麻將,加上了午睡習慣,生活過得比許多香港人幸福。(蔡瀾語錄)

大哥去世之前說要回潮州走一趟,這次我們一家是為他完成這個心願。

我們的老家本來在潮州金山中學門口,大舅曾在該校當校長,開除了一個壞學生,他當了官,就回來給大舅加了個「莫須有」罪名,槍斃了。

二舅是藝術家,把一生獻給共產黨,中年時遇到過變故,但最後幸運地活了下來。

大、二舅各有六個兒女,加起來十二個,連老婆丈夫二十四,每對生兩個,變四十八,現在已出現第四代的曾孫輩無數。

那是母親姓洪的那一邊,爸爸的親戚都來了南洋,好幾兄弟,這群人可不受一夫一妻管制,兒女又粗生,一次去探望他們,買雪糕給小孩子吃,已是一百個。大宅襁褓中的嬰兒搖籃數一數,是三十多個,現在這些孩子嬰兒都長大生第四、五代,是一支壯大的軍隊。

二十多年前帶著爸媽到潮州尋根,見所有文物被破壞,一切落後到極點,印象不佳。

安慰的是二舅的四個女兒,都長得很漂亮,當年有些未嫁,充滿青春氣息。這些年來,她們在事業上各有成就,有些還是大工廠的廠長,現在已經退休,兒女成群。

老家被拆除,當今舅媽住的屋子四房一廳。眾人圍繞著她聊天,偶爾也陪著打打四圈衛生麻將,加上了午睡習慣,生活過得比許多香港人幸福。

初見二舅,他帶我去韓江橋上,見一急流,說:「若再遇變故,我就從這裡跳下。」

好在悲劇已不可能發生,二舅安睡中離去。看潮州,已改進,但無工業,比東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