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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奇緣

我們從洛杉磯出發,沿著15號公路往東,開到190號公路往北三個半小時的車程,便進入死亡谷。只見滿眼觸目驚心的荒涼,一望無際全是黃褐色的荒山焦土,山是全裸的,上面寸草不生,面目猙獰。地上是乾燥的戈壁亂石,沒有動物也沒有植物,一切生靈全無。翻開地圖,到處都是不詳的字眼,如棺材峰、葬禮山、魔鬼球場、地獄之門等。方圓幾百公里,只在火爐溪有一片小小的人造綠洲。我們在火爐溪稍作休息,又開車往北走,又是兩百公里的荒山,除了幾個早已成了鬼城的廢礦,沒有一點人間的痕跡。傍晚時分,我們過了一個山口,翻過一個山坡,突然看到一個城堡的塔樓,不久,整個城堡全部呈現出來。一片白牆紅瓦的西班牙建築掩映在蔥綠之中。這裡金風送爽,泉水叮咚。我十分驚訝,在這麼一個荒無人煙的死亡谷,怎麼會有這樣的繁華之鄉,不會是海市蜃樓吧。

這裡的確不是海市蜃樓,而是一個真正的城堡,名叫「史考特」城堡。史考特,據說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牛仔,遊蕩在洛杉磯城裡的小混混。這個史考特特別善於言辭,巧舌如簧,真的能把稻草說成黃金,又能把黃金說成稻草,喜歡編故事,把一些無稽之談描述得有鼻子有眼,讓人不得不信。

有一次,他的妻子外出旅遊,買了兩塊金礦石作為留念,史考特就拿著這兩塊礦石到處招搖撞騙,說是自己發現了金礦,就在死亡谷境內,還誇口說,如果誰能出錢投資,他就能使誰成為巨富。在洛杉磯的酒吧裡,誰都認識他,沒人理他。有一天,一個來自紐約的大富商強森被他打動了。強森是學採礦專業的,他班門弄斧,強森竟相信了他,不斷地資助他。史考特拿到錢後,繼續在酒吧浪蕩。當然偶爾也會騎馬在死亡谷轉悠,畢竟20世紀20年代是個黃金時代,加州又是著名的黃金州,但死亡谷沒有發現黃金,大概是死亡谷廣袤的谷地、奇怪的山形引發了史考特豐富的想像力,但金礦卻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的。

這樣過了幾年,強森發現是一個騙局,就不再資助他了,金礦之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偏偏這兩人之間緣分未盡,六年之後,強森突然又想起死亡谷。再一次聯繫史考特,史考特這一次用盡了花言巧語,帶強森在死亡谷溜躂了月餘,強森沒有看到金礦,但他的病卻奇跡般的好轉了。

強森二十歲的時候與父親一起開車出了車禍,父親當場死亡,強森被醫生預言只能活到三十歲。可能是這個預言讓強森有別於一般人,也可能是史考特實在太健談了,又一次迷惑了強森,這一次,兩人游荒山,住帳篷,強森沒看到金礦,卻深深地喜歡上了死亡谷。從此常常拜訪死亡谷,而且帶上了妻子。沒想到他妻子對死亡谷一見如故,決定在這裡建房子。這一下子史考特真的找到工作了。他對死亡谷瞭如指掌,很快發現建房子的風水寶地,這個地方有200多處泉水,每一棵棕櫚樹、每一棵野葡萄下都有一處泉水,而且氣溫適宜。他召集印第安人開始大興土木,一蓋就是六年,而且還建了一個水力發電站,這個城堡不僅外形美輪美奐,而且內部豪華富麗,獨對著渺無人煙的巨大荒漠,那氣派真的非同尋常。強森夫婦來此居住,史考特也與強森結下不同尋常的友誼,強森在城堡單開一間給史考特居住,史考特堅決不肯,仍然住帳篷,喝泉水。

看來史考特又不完全是騙子,記得有人說過:「人的生命中有一部分是渣滓,人的思想中有一部分是糟粕,人的感情中有一部分是低級的,但帶你到沙漠並安詳陪伴你的這個人,一定有一個優秀的部分。」史考特能夠整年整月地遊蕩在死亡谷,孤獨地面對廣袤的荒野,也確實需要一些勇氣。

如果有人問:「史考特,那裡是你的金礦不?」史考特從來不直接回答,他說:「死亡谷這個許多人設法避開的地方,使我震驚,我覺得這裡有我美好的未來。」而他的朋友強森也同樣的不可思議,人們問他,史考特欠你多少錢,他也模糊地回答:「誰說他欠我的錢,他付給了我快樂。」而且避重就輕地說,「他還是一個出色的烹飪家。」真是很般配的一對。

不管這兩人的關係如何微妙,這個城堡是強森出資建造的,這是千真萬確的,怎麼就成了「史考特」城堡呢。有的說史考特撒謊,他看主人不在就謊稱是他的莊園,這樣也合乎邏輯。

但強森家的餐具上鐫刻著史考特的名字,看來他又不是外人。

總之,這古堡確實是一個騙子和一個富翁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緣。現在強森已漸漸被人忘記,他巨大的財富也煙消雲散,史考特卻被人記住,他銅像上的鼻子被人摸得閃光發亮。史考特的墓地就在城堡後的山丘上,墓碑上有意味深長的碑文:「什麼也不要說,說了有人會受到傷害,什麼也不要解釋,沒有人能理解。」

是的,很難讓人理解,史考特到底是一個騙子還是一個尋夢者。這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在夢裡碰巧拉住了一個巨富的衣襟,夢得瑰麗多彩,夢得撲朔迷離。其實尋夢者不是只有史考特一個,許多偉大的人物也是尋夢者,比如一些偉大的思想家、革命家,如馬克思、毛澤東,甚至奧巴馬都是偉大的尋夢者,比史考特的金礦更有吸引力。

幾個小時後,我們離開了,很快又被荒漠淹沒,史考特城堡仍然屹立在浩瀚的沙漠,繼續述說著荒野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