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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萊爾·貝洛克 《小說、隨筆和詩歌》[1]

約瑟夫·西萊爾·皮埃爾·貝洛克享有最傑出的散文家和最為出色的英文詩人的美名。有人說,這個美名是公道的;另一些人則說是荒唐的。但沒有人會說貝洛克的作品不鼓舞人。大概任何一位作家都希望能享有這種聲譽。追求完美的觀點是消極的,因為人們會把注意力放在避免出錯,而不是弘揚善德上。貝洛克在這部著作第三百二十頁寫道:約翰·亨利·紐曼的《四世紀的阿里烏斯教信徒》是最好的散文。他說,「我總是對那一段歷史抱有興趣。但我知道,許多讀者十分厭煩它。儘管如此,他的散文是完美的。當紐曼準備敘述一些事件或闡述一些觀點時,總能選擇最好的詞語,並把它們排列在最好的次序。這就是完美。」

我不知道他用兩個含義不清的最高級形容詞(最好的選擇,最好的次序)所作的判斷有什麼意義。但我知道,確實有許多出色的散文,儘管它們的內容千篇一律(比如安德魯·蘭、喬治·摩爾和阿方索·雷耶斯的散文)。貝洛克的散文是否屬於這一神話般的家族?我不敢肯定。作為散文家,貝洛克無足輕重;作為小說家,貝洛克脫離了平庸,但卻令人難以忍受;作為文學評論家,貝洛克更注重作結論,而不是循循善誘。我認為,作為歷史學家,貝洛克十分令人敬佩。

他的歷史著作,既不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也不是只見森林不見樹木。他把對歷史提綱挈領的敘述和對個人細膩入微的描寫很好地結合起來。他寫過聖女貞德、查理一世、克倫威爾、黎塞留、沃爾西、拿破侖、羅伯斯庇爾、瑪麗·安托瓦內特、克蘭麥[2]和征服者威廉等人的傳記。他關於威爾斯的討論也是值得記誦的。

下面,我摘錄一段他寫的關於拿破侖的傳記:

奧斯特裡茨

在通往巴黎的大道上,距布洛涅一二英里處,就是布裡克橋。橋的右邊,有一座簡樸、古典、僻靜、幽雅的小房子。在一八五年的夏日裡,當歐洲漫長的和平期結束之後,盟軍再次聚集起來,準備挑戰革命和它的領袖時,皇帝就在那座小房子裡休息。

八月十三日凌晨四時左右,天空還一片漆黑的時候,傳來一個消息:在芒什海峽候命、由維爾納夫率領的法國海軍已經回到費羅爾。不出拿破侖所料,英國的入侵顯得比任何時候都可疑。維爾納夫不理解,時間是決定一切的因素。他所犯下的錯誤使得皇帝只能駐足不前。對面的盟軍在腹地已經壯大起來,並從東面形成威脅:奧地利和俄國準備向他撲來。

他下令去找達恩。達恩回來時正怒氣衝天,帽子扣在腦門上,眼睛閃著綠光。他一邊氣沖沖地來回走著,一邊大罵維爾納夫。當達恩平息下來時,皇帝生硬地說:「坐下,拿起筆。」

達恩拿起筆,在一張鋪滿本子和紙張的桌子前坐下來。拂曉時分,達恩記錄下令敵軍膽寒的命令:那是向奧地利進軍的整個計劃,它決定了奧斯特裡茨戰役的勝利。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裡,這一偉大戰役的每個步驟、每條道路、每個高地、每支部隊抵達的日期,就像雨點般流瀉出來,不需要絲毫的停頓來整理思路,彷彿整個軍營都聚集在紙上,已經整裝待發。之後,當那個人複雜的思想被付諸實施時,一切就都變成了現實。拿破侖的思路一經串連起來,就會像預言般準確,一切都在預料之中。達恩對此總是驚詫不已。

徐少軍 王小方 譯


[1]此篇及下篇初刊於1938年12月23日《家庭》雜誌。

[2]Thomas Cranmer(1489—1556),英國改革教會的首任坎特伯雷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