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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瓦萊裡《詩歌入門》[1]

著名的詩人和最好的散文作家保爾·瓦萊裡正在法蘭西學院做詩歌講座。這部簡單而又寶貴的著作收集了他講的第一課的內容。在書裡,瓦萊裡簡明扼要地提出了詩的本質性問題,這些問題也許是可以解決的。瓦萊裡和克羅齊一樣,認為直到現在我們還沒有一部文學史,眼下浩瀚而受尊重的文學史著作實際上是篡奪了這個名稱,更確切地說,那只是一些文學家的歷史。瓦萊裡寫道:「文學史不應該是作家、作家經歷或者作品經歷的歷史,而是作為文學的生產者和消費者精神的歷史,這種歷史可以自始至終不需要提及任何一個作家而寫成。我們可以研究《約伯記》或者《雅歌》的詩歌形式,卻用不著瞭解作者的生平,因為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

他對文學作出的規定是「技術性要強一些,經典性要強一些。文學,只能是某些語言特性的應用和延伸,而不是其他東西」。之後,他又說「語言難道不是文學代表作中的代表作?因為所有的文學創作歸根到底只是一定數量的詞彙的能量根據已經建立的形式的組合」。這是在第十二頁說的。相反,在第四十頁,他又指出精神的作品僅存在於行動中,而這種行動必須以一個讀者或一個觀眾為前提。

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這種看法在很大程度上修正了第一種看法,甚至與它相矛盾。一種看法似乎把文學僅僅視為一定數量詞彙所允許的組合;另一種意見說明,這些組合的效果因每一個新的讀者而異。夠得上第一種意見的作品雖多,但從數量上看已經到頭了;夠得上第二種意見的作品從遠景上看可以無限增長,因為這種意見認定,時間,以及隨之而來的誤讀和距離感反倒會同作古的詩人合作(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比塞萬提斯的詩更好的例子):

<pre>見鬼去吧,這種崇高令我吃驚![2]</pre>

當初寫這一行詩時,vive Dios這個感歎詞和caramba[3]一樣常用。而espantar和asombrar[4]同義。所以,我認為,塞萬提斯同時代的人會這樣理解那一行詩:

<pre>人們也許會看到這東西如何使我吃驚![5]</pre>

或者作相似的理解。我們看到這行詩是堅定而又生氣勃勃的。時間——塞萬提斯的朋友——會為他進行更正。

徐尚志 譯 屠孟超 校


[1]此篇及下篇初刊於1938年6月10日《家庭》雜誌。

[2]原文為:!Vive Dios, que me espanta esta grandeza!

[3]vive Dios和caramba都是表示憤怒、驚訝的感歎詞,意思是「媽的」和「見鬼去吧」,前者多在古西班牙語中出現。

[4]西班牙語中espantar和asombrar基本同義,意思是「使……吃驚」,但espantar也有「使……害怕」的意思。

[5]原文為:!Vieran lo que me asombra este apara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