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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有關保爾·瓦萊裡的書

於貝爾·法布羅發表了一本有關保爾·瓦萊裡的批判性專著。二百四十頁書很好讀,但是,通篇充斥著不遺餘力的、無用的強詞奪理和小小的惡意,看了讓人不舒服。這裡舉幾個不舒服的例子,它們幾乎是隨手可撿的。

在第一百七十七頁上,於貝爾·法布羅(亨利·沙爾龐捷先生早就提出過,這是事實)指出,《棕櫚》的定稿中寫了:「毫無神秘的抉擇」,而第一稿中卻寫著:「不無神秘的抉擇」。

那個矛盾(確切地說,那個無心的修正)引起了下面這個荒唐評語:「從這一版到那一版,一段詩歌意思完全相反。瓦萊裡愚弄讀者。」保爾·瓦萊裡如果願意屈尊可以回答許多話。他可以回答說,一句詩歌中的一個副詞顛倒(我說一個副詞,因為「不無神秘」等於「神秘地」)也不至於顛倒整段詩的意義。可以回答說,一個詩人在審讀時,可以認為「毫無」這個詞在這個地方不如「不無」一詞確切,或者比這個詞更有力。可以回答說,一個美學問題(修改一個詞彙)不足以讓人作出道德上的評判(加上愚弄人的罪名)。

在第一百七十八頁上,批評者對瓦萊裡沒有用某個親切的形象代指一個女人而是去代指靈感而感到惋惜。這說明批評者不懂得借喻和象徵,這類象徵實際上使我們產生雙重的直感,而不是一些可以轉變成抽像名詞的形象。《神曲》第一首中那又餓又瘦的母狼不是貪婪:是一頭母狼,又是貪婪,就像夢裡出現的那樣。

法布羅不懂得借喻,也不懂比喻。《海濱墓園》中的第一句寫海的膾炙人口的詩句:「那平靜的屋頂,白鴿在上面遊蕩……」法勃萊解釋說:「我們站在地中海海邊,在一個異教的世界裡,那裡有希臘羅馬神話中的諸神光顧。從海水的深處聳立起海神的宮殿。我們見到的只是它的屋頂,那是海浪也無法擾亂的平靜的海面。揚著白帆的船隻就是來此停留的白鴿。形象是迷人的,但在這田園美景中有點顯得渺小,農民貴族的鴿群的聯想與四海之王的威嚴有點不諧調。」然而,比喻是兩個形象瞬間的接觸,而不是兩個事物的完全趨同。所以那大段的引申、那豪華宮殿的浮華和排場、那憑空出現的海神都是不正確的。

黃錦炎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