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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種種

「市虎殺人」,是習聞的一句口頭語,由此可知車禍之為烈,藉此提高警惕,這是必要的。近來車禍率有上升現象,交通安全,成為社會一大問題,負責當局,正在採取措施,以免覆轍的頻仍。

遭到車禍,或死或傷,據我回憶,在社會知名人士中就有一系列之多。較早的,如南社詩人林寒碧,於馬霍路(今黃陂路)被西人汽車輾死,他的夫人徐小淑誓欲身殉。小淑便是埋葬秋瑾的徐自華之妹。繼之有書法家沈商耆,乘人力車,被運貨大卡車撞倒,傷重殞命。著《清宮十三朝》小說的許嘯天,和我同任教職於誠明文學院,我適主編《永安月刊》,蒙他惠稿,沒有多久,他在外灘相近,亦死於飆輪之下,能不令人傷感!又江蘇師範學院教授凌敬言,著述等身,尤擅曲調,在南京遭車禍,不治身死,沈祖棻挽之以詩:「傅原崗(南京地名)前血濺塵,沉沉冤魄恨奔輪。霓裳舊拍飄零盡,誰記當年顧曲人。」祖棻以詞馳名,和她的丈夫程千帆教授,有趙明誠、李清照再世之稱。不意過了數年,伉儷出遊,也遭同樣的厄運,幸千帆傷輕即愈,祖棻則無從挽救了。又康有為之女同倓,自幼穎慧,本擬許配書家王蘧常,未果。一日外出,被車撞死,厥狀甚慘,死處距寓居不遠。又被江鶼霞太史賞識的鄒翰飛,著《三藉廬集》,赴蘇祝希社詩翁舒問梅壽,中途覆車,折其脛骨,老境坎坷,憂傷憔悴而卒。又漫畫界前輩丁慕琴,就診醫院,被車撞傷,致喪失活動力,抑鬱寡歡,不久離世。又前《新聞報》總編輯李浩然。他是著《春冰室野乘》李孟符的哲嗣,家居同孚路。一日搭乘公共車輛赴館治事,忽被一摩托車撞至石階上,傷勢嚴重,亦付犧牲。又自稱大漠詩人的顧佛影,詩具漁洋神韻,其紅梵精舍女弟子之多,不亞當年的袁隨園。某年,他的同道施濟群開喪,他從南匯渡江而來,參加喪儀,也被自行車撞傷折骨,輾轉於床,旋即終命。又佛畫家錢化佛,被汽車撞傷,他好動不好靜,江頭圩漫遊,是他的日常生活,一旦傷脛,不能越雷池一步,可謂傷死,亦可謂悶死。又行將舉行百年紀念的柳亞子,是車禍中的幸運者,一次在鎮江乘人力車,車覆受傷,從此談車色變,不敢再坐。及至紹興,那位《紹興日報》的陳姓編輯,以自備車,勸亞子乘之代步,並矚車伕加意扶持,謂:「這可比諸迎賢的『蒲輪』保證安全。」亞子乃破戒再乘,其《浙游雜詩》有云:「更喜陳生能厚我,一車藉坐最安便。」還有車禍中的幸運者,前輩小說家包天笑,晚為香港寓公,他年屆耄耋,尚安步外出。一次,一車劈面駛來,他為了避禍,閃身躲開,卻跌入沙坑中。因這兒正在建築屋舍,黃沙等建築材料,成為護身的軟墊,否則老年人是經不起傾跌的。此外,又有車禍中集體幸運的事。當年宜興儲南強開闢善卷洞,邀顧頡剛、朱孔陽、陳萬里、都錦生、胡佐卿五人前往探勝。行至中途,因天雨泥滑,汽車翻身,墜入下坡,車由數十人拖上,欣喜不但人無損傷,車亦安然無恙,即就出事處攝一照片,今尚留存。可是幸運的事,究屬是偶然的,不能視為常例,今後不論行人和車輛的司機,務須翼翼小心,免出事故,願「車禍」兩字,成為歷史名詞,不再有事實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