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團革命同志

我住在小花園的時候，對面寶安裡，有一幢三上三下的房屋，住著一位名叫祝少雲的，他喜歡買彩票。有一次，給他買著了一條白鴿票的頭彩，那白鴿票每條一角，頭獎一萬元，現在的一萬元算不得什麼事，在那時卻已轟動了全滬。老聃說的好，「福兮禍所伏」。那祝少雲真的因福得禍。原來他的姨太太覬覦多資，便把所有細軟，一古攏兒捲著逃逸，直把祝少雲活活的氣死。人去樓空，這屋便屬萬國的商團總會。名目雖為萬國，實為中、美、英、法、俄、荷、西、葡、瑞、挪、德、日、意、匈、奧等十七國人士所組織。天晴，在跑馬廳操演，天陰雨，則假南京路市政廳的體育場舉行，約一百餘人，計分二十餘隊，荷著槍，實著彈，大有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之概。每隊又分AB兩隊：A隊以西人為多，什九為彼邦商界的領袖人物；B隊多普通職員。又有預備隊，參加的大都為我國人。那時，租界上不許我國人挾槍通行，入了萬國商團，那就可以肩荷快槍，通行無阻，所以國人頗以加入萬國商團為榮，我也在這時加入為團員。記得總司令為英人克撥登，黃須長身，迄今腦幕上猶留深刻的印象。總董便是我們這位阿德哥虞洽卿。這樣辦理了多年，很有成績。某次，《民立報》記者宋教仁，在斜橋西園開演講大會，謂西人既有萬國商團，我們也當自己組織全國商團。經他提議，當時就有六千人響應，那萬國商團中的國人，具愛國熱忱的也紛紛加入。其中有一位某洋行的小職員，粵人黃勳伯，他是全國商團中義勇隊隊員，住在虹口。某晚，一竊賊在鄰家施其胠篋伎倆，越曬台，預備逃走，不知怎樣被黃勳伯偵知了，他見義勇為，潛行上去，把那竊賊攔腰挾著，大呼鄰人。那賊慌張極了，拔出匕首便刺，勳伯不放，被刺二十餘刀，鄰人出來把賊擒住，勳伯也就仆地而死。當時新舞台演員，大都加入全國商團的，為表揚勳伯的俠義，特編《王勳伯死不放手》一新劇，連日排演，由夏月潤飾黃勳伯，演來熱烈動人，大為叫座。那全國商團中人，蓄革命思想的很多，我參加革命工作，便是受這個影響。辛亥年，光復上海，由商團中的革命同志，擁護了陳英士，攻打製造局，當時團員中，犧牲了俞志偉、熊九松等四位，至今已三十餘年，當時的團員大都物故，現由辛亥年光復上海商團同志會加以調查，尚存者計一百餘人，年齡最小的，也已五十四歲了。聽說，同志會已闢地滬南陸家濱，造一紀念堂，以紀念團中為革命而犧牲的烈士，並預備開辦學校為百年樹人之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