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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有一兩個人留在去年

他們把房子搬到又一年,回來的人就找不見了。隔著年月,常聽見有人倉促短暫的一兩聲叫喊。

每年都有一兩個人留在去年,因為這樣那樣的一些事情。在黃昏或深夜,地悄靜下來時,聽見有人在不遠處說話和勞作。

「那是馮大的聲音,他在吆牲口,嗓子啞啞的,像從門縫擠出來的聲音,他被留在去年了。」

去年他的麥子晚熟了幾個月。人們收完苞谷,快清場過冬了,看見他還在那片麥地裡,扎麥捆子。

「我們等不及這個人了。」馮七說。

開始有人往窖裡入冬菜。有人爬上房頂,邊收拾曬乾的糧食,邊看著村東邊那片孤零零的金黃麥地。

馮大裝上車的麥子停在地裡,隱約聽見他吆喝牲口,聽見車輪的「咯吱」聲。可是,那車隔年月的麥子再不會運進村子。

經常有人在黃昏後,耳朵貼著西邊紅雲低垂的天幕傾聽。

「又有聲音了,好像是王二爺的。」

他們竊竊私語,像另一些我們在那邊說話。還是去年的那些活,拖累著他們。

有時那邊喊孩子,聲音細細長長的,像在喊我們中的一個人。像誰早已過世的奶奶的聲音。有人「啊啊」地答應,低聲喊叫著早年的親人。

我們一喊,那邊就沒聲音了。

劉二爺說,我們說話的時候,那邊的人也在傾聽。

因為留在過去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嘈雜聲從黃昏到天亮,一刻不停。

只有在白天,村裡人忙活起來時,才聽不到那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