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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五百年前的一封信

一九六三年三月十六日

春秋戰國之世,諸侯紛爭,這中間的縱橫折衝,很有些像今日列國間的爭執。我們讀到《左傳》中「鄭子家告趙宣子」那一段文字,不禁會聯想到「中共中央致蘇共中央的信」來。

《左傳》中這封信寫於魯文公十七年,即公元前六百十一年,距今一千五百七十四年,這一年晉靈公會合諸侯,去平宋亂,但是鄭國的穆公卻不來參加,那時晉國是中原諸侯的盟主,各個小國都要聽他號令。晉靈公見鄭國膽敢不來參加,認為他一定是靠攏了晉國的敵人楚國,於是大發雷霆,相信「黃牛」、「老鼠」、「糞坑石頭」之類的謾罵說了不少。鄭國聽到之後,執政的子家便寫了一封信給晉國的執政趙宣子,好比今日毛澤東派鄧小平寫信給赫魯曉夫一般。這封信辭藻甚美,卻又充滿一團憤懣之氣,似乎對晉國兢兢畏懼,卻又一連串指責晉國的錯誤。信的前段列舉各種歷史事實,證明鄭國的行動完全正確,然後說道:「雖我小國,則蔑以過之矣。(我雖然是小國,但行動、態度、觀點、立場,一點錯誤都沒有。)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然而你是大國,於是以主人對付僕人的態度,揮舞著指揮棒,要我聽從你的指揮,還說:『你的行為很令我不滿。』)敝邑有亡,無以加焉。(既然如此,鄭國除了滅亡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最多也不過是亡國罷了,你吹我脹乎?)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古人說,頭也怕,尾巴也怕,那麼一個身體上不怕的東西,還留下什麼呢?)又曰:『鹿死不擇音。』(古人又說,一隻鹿要死的時候,身在哪裡便死在哪裡,再沒時間去選擇一塊庇蔭的地方來死。)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蔭也。(我小國和你大國友好團結,你大國根據友好的原則待我,我們還算是人,如果你大國專橫獨斷,我小國就變成憑你宰割的鹿了。)鋌而走險,急何能擇?(一隻鹿遇到危險,只好亂闖亂走,急難之中,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命之罔極,亦知亡矣。(你大國烏龍龍的亂髮命令,我小國終有一天要亡在你手裡。)將悉敝賦,以待於鯈,唯執事命之。(我們將竭盡資源兵力,等在邊界,好樣的,你要干就放馬過來吧!)」

晉國看見鄭國這樣強硬,便派代表去和他訂立盟約,還派了晉靈公的女婿公婿池去做人質。這位公婿池,便相當於老赫的女婿,《消息報》總編輯阿爾皮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