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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問題

一九六三年一月二十四日

倫敦《泰晤士報星期刊》駐北京特派記者若克·馬苟斯的那篇通訊中,描寫了北京一個典型的資產階級的生活後,接下去描寫一般參加工作的高級知識分子,他們大都曾在英美法德等國留過學,現在是在政府機關、工廠、醫院等機構中工作。那篇報導中說:「這些人極大多數是薪水極低,營養不足,工作過勞。在每天時間極長的工作之後,還須參加政治學習。這種政治與主義的灌輸有多深,能發生什麼作用,那是我所不知道的,但看來他們都很起勁和忠心,如果不是對共產主義忠心,那至少是對國家忠心。這些人之中,只有極少數的人敢於向一個外國人說真心話。每逢我遇到他們,總是向他們提出三個問題,我所得到的答覆總是相同的。

「第一個問題是:『你是否覺得中國的一般情況正在越來越差?』每個人都說不是。生活情況正在慢慢改善。在去年十一月以前,每個月配給豬肉二兩,現在已有三兩,雖然一個月三兩肉還是少得可憐,但卻已增加了百分之五十。蔬菜和水果的供應很充足。現在,北京市場上甚至已首次有檸檬出現——一九五八年的大躍進運動在工業上是失敗了,但那時候種的果樹,現在卻開始有收穫。大家一致承認,物質生活是在逐步改善之中,雖然改善得極慢。

「第二個問題是:『你是否覺得受人剝削?』答案仍舊不是。有一個醫生,因為看病實在看得很辛苦,知道自己遲早會病倒下來;又有一個工程師,經常的加班工作,只希望能獲批准出國(那是辦不到的,凡是技術人才,決不可能被當局放出去),但他們都不以為自己是受到了剝削。他們對我說:『沒有人想在我們身上賺錢。』事實上的的確確是這樣,共產黨的高級官員並沒有變得有錢。部長們坐了蘇聯制的豪華大汽車去辦公,但這些汽車是國家的財產。周恩來總理的薪水,比我上述那位上海資本家朋友所收的定息要少得多,當我聽到這消息時,我絲毫也不感驚異。

「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你是否喜歡國民黨回來?』我所得到的回答,又是一個很強調的『不』字。有一位中國醫師,我是經常和他見面的,他坦白表示對目前的政府十分不滿,但他對我說,『那批腐化貪污的國民黨傢伙將我們交在共產黨手中,咱們還要他們來幹麼?』

「極大多數的知識分子和中產階級者到底是否快樂,我無法肯定。因為熱心的共產黨幹部對我這種番鬼佬心存懷疑,說的話都是共產八股,不值一聽,而肯和我說真心話的那些人,又都是對共產黨不滿的,說出來的都是黑暗的一面,未必公正。」馬苟斯認為,據他所得到的印象,這些人最大的反感是「沒有自由」,內容如何明天再在本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