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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

前些日子布宜諾斯艾利斯下了雪,這可是89年來阿根廷首都第一次下雪。不單是阿根廷,南半球的不少國家,像巴西、南非都罕見地下了雪。如此稀罕天氣,讓當地人驚奇不已。他們紛紛走出家門拍照留念,打打雪戰,聊聊全球氣候異常的閒話,不過似乎沒產生多少感時傷懷的文字,更沒聽說有人為此憂心如焚。不像北京,前些日子聽說也飛了雪,後來又聽說不少專家緊張得要命,紛紛出來闢謠。有的說那是水花,有的乾脆斷然否認,好像下雪的權力已然從老天爺手中下放到了氣象局。

不知南北半球是否都歸屬一個天,也不管這北京六月的雪究竟下了沒有,從比較的角度看,老天爺在我們這地界之上表現得心思複雜卻是無疑的。看那南半球的雪下得多直白多沒遮攔,哪像我們這邊捉摸不定眾口難辯,甚而還頗有警喻的味道?否則,區區幾粒水的結晶體,哪值得人們這般緊張揪心?

當然,如果一場似有卻無的雪能推動社會氣象學的進步,那就顯得出我們這片天的優越性了。據我所知,學界對這門學問的研究甚少,成就也不多。這方面的書太少,僅看見一本《社會氣象學導論》,內容泛泛,並不見六月飛雪的鮮活例子。有趣的是,作者姜海如先生是湖北省氣象局的副局長。可見這門學問反倒是政府官員走到了學者前頭。

當然也不奇怪。如果是單純的氣象學研究,自然是學者強於官員。若論與「社會」的聯繫緊密程度,那官員的優勢就凸顯了,考察歷史即可一目瞭然。那時候所講的氣象不是「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之類的民諺內容,很大程度就類似於社會氣象學,所謂天人感應,災異與人心大有關係。遇到「春霜夏寒」或是「六月飛雪」,官員們得向皇帝報告、解釋。如果這類災異頻仍,那就有可能是皇帝「不德」和「肱股不良」導致,皇帝要下罪己詔,而實際的責任當然得由官員們承擔。該降級的降級,該免職的免職,弄不好還有殺身之禍。在這種壓力之下,官員的學問做得好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故此,古時天文氣象之學是由皇家指定的機構和官員獨佔,尋常人不可以研習,也不可以置喙,否則就是挾天自重,蠱惑人心。自晉朝開始到滿清,官府禁制不斷,若有人違反禁令暗地學習和傳播,那麼等待他們的就是大辟之刑。而今時代不同了,社會氣象學已非官學,但官員的學問底子厚實,確有歷史淵源,非尋常人等可比。

如果說《社會氣象學導論》略嫌空泛,那麼可以參閱黃一農先生的《社會天文學十講》。畢竟,天文氣象歷來密不可分,同屬官方壟斷的「星氣讖緯之學」。黃先生是物理學博士,後又從事天文學研究,再步入社會天文學史領域,學兼文理,成就不凡。他講述的可謂星空下的中國社會史,其紛繁有趣不僅可以吸引更多的學者關注我們頭頂上的這一片,也關注這片天空之下多姿多彩的社會和人心。

不過,這門社會氣象學能不能起到天人和諧的作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我們當然想跟老天爺搞好關係,但老天爺的心思誰琢磨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