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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隨筆

「非典」這種東西正在中國肆虐。這種病現在還不明白它的「來龍」,因此也就不能果決地預料它的「去脈」,知道它厲害,講科學、講衛生,謹慎防護,這都是應該的。我在電話中告訴女兒,「這就是瘟疫,爸爸也沒有經歷過,現在極老的老人也很少見過,要沉著精心應付……」她天真地反問:「連爸爸也不知道瘟疫嗎?」

在女兒的心目中,我應該是什麼都知道的。倒很慚愧,事實是知之甚少。

瘟疫是人類早就面臨了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有一場瘟疫席捲歐洲,死了有一千多萬人吧?政治家忙打仗,千萬百姓任由疫魔蹂躪;說來也可笑,不過是流行感冒而已。中國的瘟疫記載,那就更早得不知何時起。除了五胡十六國那許多短命王朝,任是哪一代都有,漢、唐、兩晉、隋、宋、元、明、清等,都有瘟疫滋擾,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說,記的就是災異與人事的「聯繫」。他想「辯證」,用的卻不科學,漢張角、唐黃巢……直到明代的白蓮教們用的是「乘時而起」,似乎「天亡一朝」,所以「我朝當立」,是給一些民間野心家提供了造反機會。

我不認為腐敗和「非典」有什麼超自然的聯繫,「因為腐敗所以非典」,倘這樣說,肯定二月河神經有問題。

但是,但是……「非典」不由腐敗生,腐敗卻能助「非典」,這個辯證,怕是無可掩飾。

中國的醫生,講究於病人有「割股之心」,中國的藥店,門前掛的招牌是「但願世上無病人,何愁架上藥生塵」。遇到這樣的災異,坐堂的先生有義務,藥店裡非但不漲價,且多有捨藥濟民的。《三言二拍》中就不少這類記述,白娘子和許仙就是這樣做的。年成收不好,大戶人家、廟宇寺院,設棚賑饑的也不乏其人。然而「非典」折騰了這許久,所有輿論媒體開足馬力宣教,我們見到的差不多都是「政府行為」。政府忙政府的、我忙我的。政府忙著救人,我忙著掙錢,掏腰包捨錢支援救災的,除了幾戶「特大」集團之外,「捨藥」的幾乎不見,倒是趁危打劫,哄抬物價,賣假藥、假防品的。打個比方,一包板蘭根沖劑,幾毛錢的東西,一下子抬到十幾元、幾十元——它治病不治病還不見得。甚或有劣質官員設卡收錢,發災異民難財,打之不盡,報道不完。

缺德的醫院、藥店,缺德的官員,當此非常時期,應有非常手段,以雷霆之力擊之。

天降災難,對國家民族是一場考驗,結局可能有兩種,或者激動民族活力,萬眾奮發,在抗擊中生同仇敵愾之心、之情,在患難中,從此凝聚起來,這叫「多難興邦」;再就是在「禍不單行」中被一擊又擊,終歸頹坍了去。這樣的教訓,也是史不乏書的。雖無天人感應之事,但忌年「事多」,應是鎮定警惕。不見一九七六年?天降隕石雨、唐山地震,周恩來、朱德、毛澤東先後逝,又歷粉碎「四人幫」……頗是大事迭起!

「非典」在元月已在世界上發生,三月已是列國嘩然,震驚全球,我們的衛生官還在那裡「負責任地」胡吹「疫情已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一頭是哄騙媒體,剝奪人民的知情權;一頭是一群知情不法商販,甚有藥物機關,乘機連送所謂防「非典」藥物,發黑心財,反使災情大作,在我們的「心臟」猖狂。

舊時代祛疫,有請和尚道士設祈禱消災的,有民間鰥寡孤獨跪天哀的,有放爆竹驅魔的,還有「打醋炭」辟邪的——這些花樣當然是唯心主義在支配。但我不以為它們全然無效。祈禱,老天爺未必聽得見,動心降祥,但是這樣的社會行為有穩定人心的作用,放爆竹的硝煙,燒紅了的炭淬醋的霧,有消毒的實效(醋場工人不患感冒,是情真的確)。

現在放爆竹燒醋炭恐怕都無效。一點不假,「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就死亡人數看,實際上已超過伊拉克戰爭中死的美國人。

這「非典」嗅之無味,視之無色,醫之無藥,治之無術,有點像永州之蛇「以嚙人,無御之者」,「對症治療」是唯一可行之法,那就是說,只能頭痛治頭,腳痛治腳,且是治療中醫生護士也「成批量」染病,同樣只好「對症」——這玩意兒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