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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的麵食

灌腸也是山西麵食,與北京不同,不同在哪裡,我一時又說不出。端上來,我不認識。山西人說,「這是灌腸。」我就找清水蒜泥(北京吃法),沒有,我看到山西人笑蘸老陳醋,這是不是山西灌腸的正宗吃法,我也不知道。山西人愛醋,有一年我請山西朋友吃飯,揚州炒飯裡他都要擱醋,把我鎮住了。

有據可查的麵食在山西近三百種,這是我從書上看到的。我在大同,大同朋友說,三百種?不止不止,你如果在大同,一天吃一種麵食,住一年也吃不完。不管是不是真這樣,也把我鎮住了。

山西人的日常麵食有這幾類,蒸製麵食、煮製麵食、炸製麵食和烹製麵食。

玉米面窩窩是最普通的主食,晉南晉中一帶產麥區則多吃饅頭,饅頭又分為圓饅、花卷、刀切饃、棗饃、麥芽饃、硬麵饃、石榴饃,石榴饃這名字多好,可惜沒吃過。近來我喜歡畫石榴,我能把石榴畫得像一張張笑臉,說明我何其燦爛。棗饃我吃過,有很大大咧咧的香,被切成一片片的,我連吃三片。我的食量不大,連吃三片棗饃在我也是壯舉,不怕你們笑話。雜糧蒸食有晉北晉中呂梁的莜面栲栳,以前我吃過,現在我難忘。但這次在山西我竟然沒吃到蒸食的莜面栲栳,都是烹製的,是莜面栲栳炒羊肉,味道太多,一車兵器不如赤手空拳。以前的蒸栲栳,赤手空拳,不吵不鬧,兩袖清風,安詳樸素。做栲栳的面是燙面,一大塊麵團放在她手背上,看得我眼花繚亂,最後只見食指一挑一卷,一個個栲栳便整整齊齊碼放在竹籠中。我還吃過形狀怪異的一種麵食,以為是「蝴蝶」,牛漢先生告訴我:「這是佛手。」牛漢先生是山西人,阿彌陀佛。

我還是沒吃到高粱面魚魚。高粱面魚魚,這在晉北的忻州、定襄、五台、原平、代縣一帶是家常飯。主婦們將和好的面擠成棗子大小,兩手同時從大案兩頭搓起,就游出條條小魚來了。幾年前與所同兄在館子裡吃飯,他說飯店裡的飯真不好吃,什麼時候我請你吃高粱面魚魚。姚大哥請傅山吃飯,傅山著急,心想不知道吃到還是吃不到。我這次到山西,先去頓村(屬忻州地區),說是傅山故里。我很喜歡傅山書法,他有時候寫得極好,有時候寫得極差,這樣才有意思,這樣才有看頭。

傅山書法,讓我想起刀削面,飛刀之下麵條如流星落地,魚跳龍門。刀削面高手每分鐘削一百一十八刀,每小時削五十斤濕麵團,傅山的行筆或許也是迅疾的,因為他喜歡濕墨,不迅疾難免墨豬。有關刀削面,有這樣的順口溜:

一葉落鍋一葉飄,

一葉離面又出刀,

銀魚落水翻白浪,

柳葉乘風下樹梢。

這順口溜借來形容傅山書法風格,也十分順溜。我把這刀削面的順口溜說給學習傅山書法的朋友聽,老須大叫,說:「這是秘訣啊,不能外傳。」

刀削面屬於煮製麵食。山西的煮製麵食極為豐富,因其製作方便,又可湯菜結合,方便實惠。麵條類還有扯面、龍鬚面、刀撥面、包皮皮。而烹製麵食,好像賓館飯店裡這一類作品不少,麵食細作,下酒下飯。

上次在平遙,我吃水煎包。

此次在頓村,我吃油糕。頓村這幾年開發溫泉,遊人不少。那天中午我吃了一塊油糕,就油乎乎向元好問墓園而去。元好問家族墓園有七座墳墓,佈陣為北斗七星的模樣,野草如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