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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度 進退不是非取即捨

中國人不缺德,可是缺啥?

教育不是讓人性變「好」,而是約束人性中的「不好」。

當時代的發展讓人們產生超越物質的需求,才是愛的開始。

今天來到這裡,也是對王振耀(編者註:北京師範大學公益研究院院長)兄長表示敬意的一種方式。

在過去的很多年,因為中國的慈善事業要向前發展,我們進行過多次合作、對談。有時候,一項事業的前進需要大時代的機緣巧合;有時候,需要的只是一個人。同樣是美國總統,有的就不好,有的就不錯—中國的很多位置也是如此,遇到一個合適的人可能會往前推進十幾年,沒遇到合適的人就可能原地踏步。這些話表達的是我對王振耀兄長的尊敬。

接下來轉入正題,說說我對公益、慈善以及愛的思考。

今天溝通三個層面的問題:

第一個層面彷彿很遙遠,當人們談論中國的慈善、愛和公益的時候,很少提及,但它卻是最重要的基礎—人性。

第二個層面是道德。舉國關注的「小悅悅事件」,僅僅是道德問題嗎?把這個問號留給大家。

第三個層面,是慈善和公益在中國的發展,實質究竟是什麼?

中國人DNA裡的「二元對立邏輯」

首先,我們說一個彷彿無關其實最有關的問題:好人才會做慈善嗎?

中國人從小就習慣給人貼上「好人」和「壞人」的標籤,我們這一代可能感觸更深。小時候看電影不多,一看電影便要問爸爸媽媽,這是好人還是壞人?後來發現我們這代人最幸福,因為好人壞人一看就知道。

「文化大革命」時期的電影,主人公一定是「高大全」的英雄人物,反面角色則是胡漢三、南霸天、黃世仁那樣,從長相上就能看得出來。

這樣一種「非黑即白」的傳統延續下來,並不僅僅因為這方面的文化基礎是如此淺薄,更主要是在於我們長期生活在一個「革命」的背景下。「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是你死我活的問題,是矛盾對立的關係,不是朋友就是敵人,幾乎沒有中間地帶。這種「革命基因」慢慢滲透到我們看待人性和世界的DNA裡,形成了一種簡單的二元對立法則。

非常遺憾的是,我也不能把在座的年輕人全部看成新人類,因為在這一點上講,你們依然是老人類,都不可避免地帶有「非黑即白」「非對即錯」的邏輯觀。

當我們關注公益、成為志願者的時候,首先要明白人性是極其複雜的,沒有純粹的「好」也沒有純粹的「壞」。每個人心中都並存著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取決於周圍的環境、制度和人,激活了你的哪一面。

比如今天,我站在這裡講公益、講慈善,會被大家認為是「好人」。但或許在其他情況下,人性中的「壞」也會釋放出來。當每個人都可以清晰且自律地看待自己,會明白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兒去或壞到哪兒去。

教育很重要。教育不是讓人性「變好」,而是約束人性中的負面慾望、揚善棄惡。

法律也很重要。法律不是最高的行為準則,而是最低的道德底線。法律不能讓你變成好人,但是它要求你杜絕壞的行為—搶劫、偷東西、殺人是不行的。

此外還有環境。如果一個社會環境充滿善意和安寧,人們和諧相處,人性中的善就會更多地被激活。

因此,我們倡導道德、公益和愛,期待更多的響應,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滿世界去尋找「好人」,而是要思考:如何用好的教育、好的法律、好的制度、好的環境等,把人們心中原本就存在的善意激發出來。

遺留在中國人DNA中的二元對立邏輯,讓我們對很多事物的判斷都是危險的。打破這種簡單對立的思維,是一個真正的基礎。全社會都應該在這個基礎上前行。也只有明白了這個道理,才會懂得:人人皆可做慈善,公益的基礎是巨大的。

是道德的問題嗎?

「小悅悅」事件、寶馬車碾童事件,還有一起又一起摔倒老人訛詐攙扶者的案例,讓大家都很難過,覺得中國人的道德底線一塌糊塗,對嗎?

可是問題僅僅在於「道德」嗎?請大家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道德是從哪兒來的?

如果「小悅悅事件」發生在國外,第一會受譴責的是孩子的父母,第二才是司機與圍觀者。我們可以說,小悅悅的父母非常值得同情,他們在城市裡打工不容易。但是,情感是一回事,法律是另一回事。站在嚴肅的法制角度看問題,是不關注這些點的。作為兩歲多孩子的監護人,小悅悅父母的監管缺失,是這起悲劇的真正關鍵點。

《人民日報》有一位知名記者,講過一個經典案例。她妹妹在美國生活,有一次孩子回中國,住在她家。一天晚上,她臨時有事出門,時間不長,就把妹妹的孩子單獨留在家裡。正好這時候妹妹從美國打電話過來,跟孩子聊天,問他「你大姨呢」,孩子說「不在家」。妹妹一聽急了,「就你一個人在家嗎?」孩子說:「對,就我一個人。」姐姐回來以後,妹妹對她勃然大怒,說:「姐姐你這是違法行為!」因為在美國,把未成年兒童單獨留在家裡就是嚴重的違法。

說到這兒,如果大家不解,還可以換一個思路。

老人摔倒被扶,為什麼一瞬間反而要抓住對方說:「你撞了我!」因為這個老人是「壞人」嗎?

倒退二十年,如果大街上兩輛汽車追尾,司機肯定下車就打。為什麼呢?不打不行!誰打輸了誰賠錢。可是現在,誰還會為了追尾大打出手?經常是把車靠邊一停,互相遞根煙,把保險號一抄就完了。

對比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後,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中國人很講禮節,道德水準提升了。可是為什麼中國人撞車後的道德水準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呢?因為「交通強制險」的介入。所有汽車必須買保險,一旦發生事故,不必再用暴力的手段爭取權益,於是在這個問題上,人性裡「善」的一面流露出來。

摔倒的老人為什麼訛詐救他的人?因為大部分老人沒有醫療保險,他摔倒在地不能動彈的時候,最大的痛苦還不是來自肉體—中國的父母心疼孩子啊,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孩子要給自己掏錢治傷,少則幾千多則上萬,他扛不住—在這之前他可能行了一輩子的善,但是這一瞬間都不存在了,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扶他起來的人。如果中國的老人都有醫療、養老保險,還會發生這麼多起訛詐事件嗎?

因此,涉及道德的問題,不應追問人們「有沒有道德」,更應該思考的是,我們的社會環境、相關的法律制度,是否進步到了讓人們「可以展現道德」的時候。中國人不缺德,缺的就是讓「德」展現出來的制度保障與大環境。我認為,此時此刻的中國,還沒有到達這個階段。所有糟糕事件的發生,都是在強迫我們去設法提高基礎保障和社會綜合配套設施。

我從來不願聽到人們站在道德的立場上談論道德。那沒有意義。

中國有句古話「貧賤夫妻百事哀」。在座各位都是年輕人,正處在一個相信「愛情的力量不可戰勝」的階段。那麼古人為什麼總結出這句話呢?因為這才是生活的真相。不管你愛得多麼驚心動魄,如果生活得不到最基本的保障,沒地方住、沒食物吃,矛盾就會逐漸地從小到中,從中到大,最終毀掉愛情。所謂「基礎不牢,地動山搖」,道德也是同理。

基於剛才談到的「人性」和「道德」因素,此刻要想快速推動社會進步,誰又有權去抱怨別人呢?當下最常見的情形,就是所有人都在抱怨。領導在抱怨,群眾也在抱怨,富人在抱怨,窮人也在抱怨……唯獨沒有人抱怨並改變自己,這是中國此時此刻最大的問題。

今年我常說的一句話是:「我們批評政府、批評黨、批評社會不夠進步,是不是也該批評一下自己?每一個公民都沒問題,都是黨和政府的問題,誰說的?黨和政府什麼時候讓你闖紅燈?什麼時候讓你用散步的速度在街上開車並亂加塞?」

而且我發現,很多知識分子也在利益的驅動下,不能理性看待問題,甚至誇大事實來印證自己的某種觀點。這很糟糕。

慈善,來自內心對愛的需求

接下來進入第三個層面,談談慈善、愛與公益的實質。

慈善、愛與公益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對別人的幫助,是嗎?我想告訴各位,人性是自私的。過去幾十年,我們黨教育幹部、老百姓都要大公無私,結果一度使這個國家瀕臨崩潰。到今天,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究竟改革了什麼?核心價值或者出發點是什麼?回頭一看是鄧小平終於明白了「人性是自私的」這個道理,然後開始順勢而為。

改革開放有兩個標誌性事件:一是《光明日報》發表文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二是安徽小崗村承包土地按手印,土地承包的核心動因,就是尊重「人性是自私的」這個前提。

接下來這個理念延伸到了城市企業進行股份制改造。股份制的基礎也是人性,持股人的主人翁意識增強,為自己工作更有動力,而為自己做就是為企業做。所以,不再討論「姓社」還是「姓資」的問題,背後曾有過痛苦的思考,慢慢才找到一條順應人性、順應時代的路徑。

那麼,既然人性是自私的,公益、慈善和愛又何以立足呢?這與「自私」不是相悖的嗎?恰恰不是。

2005年我在台灣採訪慈濟,工作人員告訴我,他們要求義工或志願者幫助了別人之後,不僅不用別人道謝,反倒要向別人致謝。因為「不是我幫了你,而是你幫了我」。這是什麼邏輯呢?有一句話叫「助人為樂」,幫助別人也是一種快樂,一種需求。

人生在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需求。到了某一個年齡,或者當你愛到極致,你會發現自己不再渴望從別人那裡獲得什麼,更關注的是「我能為你做什麼」。這不是虛偽,不是迎合,而是內心深處對愛的需求。

從整個社會來看,當時代發展到一定階段,人們自然也會產生一種超越物質的需求。這個時候,才是愛的開始。慈善公益的發展應該朝這個方向走。

一味地宣傳「大公無私」,鼓勵「見義勇為」和「集體利益高於個人利益」,是扭曲的價值觀。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怎麼會去愛別人、愛社會呢?反過來,只有當幫助別人成為自己的需求,而且是實實在在的需求時,公益、慈善、愛才真正具備了推動的基礎,而不是作秀。

公益行動不是「搞運動」

我們從來不缺「公益行動」—中國人搞運動習慣了,整套流程都很在行—我們更需要的是愛的感受和需求。骨子裡沒有愛,行動也只不過是空殼化、荒漠化的行動。

我們應當讓更多參與者心中升起幫助他人的需求。剛開始或許略顯形式主義,甚至有些空殼化,但是沒關係。只要目標清晰,可以逐漸向殼裡注入實實在在的內容。

另外,就算公益事業目前在中國進展緩慢,請不要急著罵。批評是應該的,改正也是應該的。但是稍有紕漏就要遭遇謾罵,中國的慈善之路就長不了。當你陷於一個不敢出任何差錯的境地,還能發揮多少優勢呢?這是一個社會的容錯能力。

作為媒體人,當然也應該具備容錯能力。我不能明明看到問題而不指出來,但是請記住,儘管我提出批評,卻依然以建設者和陪伴者的身份和他站在一起。

慈善事業在中國剛剛起步,就會立即達到我們所期待的高水準嗎?不會。

第一,很多事業的發展可參照中國經濟改革的路徑,慈善也不例外。中國的經濟改革是從1978年拉開大幕的,發展到第十四個年頭,市場經濟的大政方針才逐漸形成,「摸著石頭過河」。所以第一個要借鑒的就是「敢於試錯」,同時要包容。

第二是要自主。我們說「自主創新」,重點不在「創新」,而在「自主」。有自主才能有創新,不自主就不創新。科學家都聽處長的,中國不會有自己的喬布斯。中國這樣的民族,這樣的文化,當然有條件出喬布斯,但是制度要改。那麼多聰明腦袋,被一個智商沒那麼高的人管著,能創新嗎?

第三,嘗試一段時間後,一旦取得成績就迅速確立模式。1988年黨代會確立了有計劃的商品經濟,1992年黨代會確立了市場經濟,1997年最終確立了公有制多種實現形式。中國經濟改革走過十八年,經歷了嘗試、寬容、自主、法律確立,最後慢慢成型。

如果,我們將2008年定義為「中國公益慈善元年」,到現在剛剛走過幾年,已經暴露出一系列問題:慈善總會有問題,紅十字會有問題,宋慶齡基金會有問題……

這些公益機構爆發的問題,起源於2008年每一個中國公民的慈善意識都得到啟蒙,啟蒙之後開始向外捐資,更多人成為公益的股民。汶川地震、玉樹地震、舟曲地震……隨著捐款人群的擴張,大家開始關注這些錢用到哪兒去了。媒體報道和網絡信息的快速更新,也起到了跟蹤和監督的作用。

發現病症是治病的前提,不滿意就要改造它。在種種爭議中,中國公益慈善以一種比想像更快的速度在改革,這是進步。人類歷史上沒有實現過不打折扣的理想,打折扣的過程中,也打掉了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世界需要你的存在

是不是每一個搞慈善的人,都明白自己未來十到二十年間的使命呢?

我個人認為,從歷史角度看,從2008年開始的二十年,是中國公益建章立制的發展階段。建立多少公益機構、幫助多少人,都不是最重要的結果。下一個二十年才是壯大的二十年。

那麼,需要政府思考的是,在這建章立制的二十年,什麼可以「不急」,什麼應該「著急」。

建章立制要著急,一是涉及慈善立法問題,二是涉及立法之後的執行問題,理念和立法應該成為這個階段的重要工作。

我個人認為,公益機構必須進行大範圍的改革,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大量公益機構嚴重缺乏人才,我不好深說了,得罪人。公益機構領導者平均年齡太大,已經過了能把一件事情幹好的最佳年齡了。當然,太年輕也難以勝任。我們需要三四十歲的中堅力量,最有衝動幹勁,也最有經驗。

針對公益機構的人才培訓也很薄弱。前不久,我剛給中國公立公益機構做了第一次新聞發言人的培訓。2003年,國新辦啟動「新聞發言人培訓」,我從第二期開始做老師,從省級到市級,幾乎涵蓋了各個部門,唯獨沒做過慈善機構的新聞發言人培訓。今天這些機構暴露出的問題,很大程度上也是緣於缺少媒體溝通經驗,缺少與公眾對話的經驗。北師大有一個「公益研究院」,中國需要更多這樣的科班,對慈善結構的組織管理者進行培訓或輪訓。

最後要補充的是,我們的很多慈善和公益理念需要改變,在這裡講三點,也是與大家共勉:

第一,公益、愛和慈善永遠是自願的事情。沒有理由勸捐或者罵人家不捐。勸捐表面看很有效,但一定會摧毀這個基礎。2008年汶川地震,我公開表達過這個意見,然後被別人罵,被罵也要表達。就算一個人有億萬身家,就算他一分錢沒捐,你就有權罵他嗎?有權對捐多捐少施壓嗎?你無權指摘別人的選擇。

第二,始終令我痛苦的一件事是:很多人認為只要出發點很合理,結果很滿意,過程就可以很殘暴。今年永光(編者註:徐永光,南都公益基金會理事長)發明了一個詞,「暴力慈善」。要知道很多悲劇的出發點都曾經是好的。誰可以全面推翻毛澤東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動機?誰也推翻不了,因為他的動機中也許有一部分是合理的,但你無法否認過程是糟糕的。

我們必須告別這樣一種邏輯:只要結果好,過程差一點兒無所謂。任何源自糟糕過程的「好結果」,也不該被認為是好結果。比如在座各位,你們不能說,因為你勝任了一份用虛假簡歷換來的工作,這個謊言便是合理的。總有一天你會因此而吃虧。有人說,我會適時收手—不,通過扭曲的行為獲取利益,猶如毒癮,很難收手。更重要的是,破壞了整個社會的公平體系。

第三,做好事一定要讓別人知道嗎?很多人做好事是為了換取感激和褒獎,這是當前這個階段的特性。但終究有一天,當幫助別人出自你內心深處真正的需求,你就不再在意是否有人知道這件事。

1995年我去美國,在一所養老院從下午待到晚上。美國、日本和歐洲的老人大多是在福利院安度晚年。從這點上看,他們或許不如中國老人幸福,享受不到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但是從另外一點看,他們又是幸福的。

養老院的一樓是各種活動場所,每天都有很多年輕的志願者過來,陪老人下棋、跳舞、玩、吃飯、聊天。志願者需要登記預約,每天的接納人數和工作時間都是固定的,所以不會出現老人一天被洗八次腳的情況—其實獻愛心沒有錯,是我們的制度不夠完善,讓那麼多志願者背負「作秀」之嫌。

當時我還不到三十歲,在養老院度過的半天,讓我覺得變老不是件太可怕的事情。因為總有一些人為了自己的信仰,願意幫助別人。

一切美好有序的東西,都曾在最混亂的時期生長。對愛的渴求,對信仰的渴求,對藍色天空和新鮮空氣的渴求,終究有一天會讓我們覺醒:為自己花錢不那麼幸福,為別人花錢才幸福;別人幫我不一定幸福,我幫別人才是幸福;感謝幫助你的人,更要感謝接受你幫助的人—正是他,讓你知道,這個世界需要你的存在。

2011年 京師公益講堂

自己的讀後感

中國人有兩張道德面孔,一張面對熟人,一張面對陌生人。這兩張面孔反差巨大,我們自己,就彷彿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族群。

面對熟人時,我們大多有禮貌,懂得謙讓,不僅不自私,反而很無私,朋友為搶著買單能打起來。面對熟人時,我們善解人意,尊老愛幼,言語溫和,願意忍讓,甚至犧牲小我。

如果從對待熟人的這張道德面孔來看,中國人絕對是世界上最有道德感的民族。可惜,在面對陌生人時,我們的道德面孔是另外一張。我們開始變得自私,愛占各種便宜,排隊加塞,開車亂並線,隨地吐痰亂扔垃圾,情緒急躁,永遠顯得不耐煩……

那個面對熟人朋友時可愛的中國人哪裡去了?

這兩張面孔清晰地告訴我們,雖然中國城市中的高層建築數量世界第一,彷彿已很現代化的樣子,但實質上,我們才剛剛從小村莊走出不久。

長期的農耕文明下,中國人的生活半徑很小,一畝三分地兒,鄉里鄉親,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一生大多生活在熟人社會中。於是,讓熟人朋友認可自己,是必須的生存之道。但是,封閉的生活方式終於被慢慢改變,我們一步一步走出土地走出鄉村走到陌生人中間,熟人的面孔變少了,約束也彷彿沒了。記得有一天在飛機上,兩個朋友聊天,其中一個談到剛才自己登機時的不文明行為,面無愧色地說:怕啥,又沒人認識咱!

看樣,等我們學會把陌生人也當熟人看待時,才算真正走進現代社會中。而這,又需要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