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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的頭腦

世上有一種人十分厲害,任憑你天翻地覆,也敵不過他。並非多如牛毛,但偶爾會有。

比如說羅伯特·奧本海默就算一個。你知道奧本海默先生嗎?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研發原子彈的核心人物,一位猶太裔美國物理學家,被稱為「原子彈之父」。他很久以前就過世了,我也沒有見過他。不過,此人以非凡的頭腦馳名於世。

比如說有一次他突發奇想要閱讀但丁的原著,單單就為了這個目的,花一個月學會了意大利文。因為被安排去荷蘭講學,他便尋思:「喲,這倒是個好機會。」學了六個禮拜,就能說一口流利的荷蘭語了。還對梵文產生了興趣,一本《薄伽梵歌》的原文讀得入迷。總之但凡有興趣的事情,只要稍稍集中一下精力,差不多都能輕鬆搞定。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他是天才,這一點任誰看來都一目瞭然。

然而唯獨政治判斷力,卻是連他這種人也有所欠缺的。忘乎所以地弄出原子彈來倒也罷了,可就在實驗迫在眉睫時,他卻嚇得面色蒼白。「我造出了何等可怕的東西!」在原子彈扔到廣島之後,他對當時的杜魯門總統說:「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總統面不改色,遞給他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說:「用這個擦擦。」政治家,可真厲害啊。

學語言就像修習樂器。努力固然很重要,但與生俱來的才華和資質更能說明問題。我周圍也有幾個人得天獨厚,具備這樣的才能,稍加學習,就能說一口流利的外語。看到有人能把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瑞典語、粵語、日語、韓語樣樣都說得流利通暢,便覺得自己窩囊透頂。

我在學校裡學過英語和德語,還曾請老師單獨授課,學習法語、西班牙語、土耳其語、希臘語。然而學會的只有一門英語,其餘的幾乎忘得一乾二淨。法語現在張口就能說出來的,只有「請給我生啤」和「那不怪我」這兩句了。(這到底是怎樣的搭配啊?)

不過在閱讀奧本海默的傳記時,我痛感「自己不是天才,簡直太好啦」。他不得不背負著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帶到人世間的心靈重負度過餘生。他努力試著彌補,卻反而深深捲進了原本就格格不入、冷酷無比的政治世界,受傷更深。

我自然離所謂「非凡的頭腦」很遙遠,忘掉的東西遠比記住的東西多。但興許該說是拜其所賜,也不必體味如此殘酷的痛苦境遇。每天喝喝生啤,隨便找點借口過日子。儘管有時候心裡也會琢磨這種狀態是否對頭,算了,姑且由它去吧。

本周的村上 「那不怪我」是讀加繆的《局外人》時記住的。全怪太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