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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挑的鱷梨

世上有許許多多難事。比如說從學藝大學前到新木場去,坐地鐵如何換乘才能最快抵達?這也是難度很高的問題。不過我個人覺得,世界上最大的難題,恐怕就是預言鱷梨的成熟期了。甚至應該讓全世界最優秀的學者齊聚一堂,搞個「鱷梨成熟期預測智庫」。沒人給我成立個這樣的智庫嗎?大概不會有吧。

不管怎麼說,鱷梨的問題就在於無論是端詳還是觸摸,從外觀上都弄不明白它究竟是能吃了,還是不能吃。滿心以為「已經好了吧」,可拿刀一切,卻還堅硬無比;覺得「大概還不行」,便擱在一邊,誰知裡邊已經爛成糊狀了。迄今為止,我糟蹋了多少鱷梨,真可惜!

不過世上有形形色色的具備特殊才能的人。我曾住在夏威夷考愛島北灘寫長篇小說,附近有個鎮子叫基拉韋厄。是座小鎮,驅車只需一分鐘就能穿城而過。沿著基拉韋厄通往燈塔的幹道稍稍向右轉,有一家小小的水果攤,在那裡售賣各種水果的胖老太就能幾近完美地說出鱷梨的成熟程度。

每次去買鱷梨,她都會叮囑我「這個再放上三天」、「這個明天就要吃掉哦」,而她的預言準確得令人感動,簡直不妨說是特異功能。我為那時間點的精確而感動,基本一直在她那兒買鱷梨。其他水果攤主的「宜食時間」指示大都是信口開河。

說到鱷梨的吃法,首選非加利福尼亞壽司卷莫屬,不過做成沙拉也很美味。將黃瓜、洋蔥和鱷梨拌勻,再澆上薑汁沙拉醬,這種簡單的沙拉成了我家的傳統菜餚。曾經有一陣子每天都要吃。

白天集中精力寫小說,到了日暮時分,有時去基拉韋厄小鎮上的電影院看場電影。遺憾的是這家電影院約莫兩年就關門了。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導演的《神秘河》,我就是在這裡看的。非常好看的一部電影,只是在馬上就要結束的時候,膠片忽然起火,啪的一下斷了。正惆悵地想著「只剩一點點了,在這種關鍵時刻可真是……」,只見一個人站起身,高舉著雙手吼道:「喂,到底誰是犯人呀(Hey, who』s done it)?」滿場(其實最多也不過二十來人)爆發出哄堂大笑。

如此說來,昭和三十年代,日本的電影院裡也有這種親切的氣氛。事後,我滿懷眷戀地想。但懸疑片看不到結尾,畢竟令人心癢難耐,哪怕是把電影票錢退還回來也不行。

就這樣,每當看到鱷梨,就不禁回憶起不知道結尾的《神秘河》。

本周的村上 假如有「鱷梨天婦羅蓋飯」之類,我倒很想吃吃看。什麼地方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