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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就算了吧

「Memoir」通常都被譯作「回憶錄」、「自傳」,不過這樣的用詞刻板又做作,不易理解。說得直白點,大概就是「將人生中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撰寫成書」。海外的書店裡大多都有傳記專櫃,那裡面也包括「Memoir」。而日本的書店裡大都不設這樣的部門。為什麼呢?

在京都的一家舊書店裡找到了一本喬治·馬丁的「Memoir」《你需要的只是雙耳》(《All You Need Is Ears》),坐在回家的新幹線上讀得入迷,結果竟然把手機忘在座位上了。馬丁作為甲殼蟲樂隊的製作人,是個傳奇人物,然而那書名一看就是對走紅金曲《你需要的只是愛》的戲仿。

該說這類書籍大體千篇一律吧,這本書最扣人心弦的地方,其實在開讀前我大致就有數了。那便是描述四個來自利物浦的無名搖滾樂手抓住了僅有的一點機遇,爬上世界巨星寶座的驚心動魄的數年(或者說數月)的部分。至於身處底層的歲月和攀上頂點之後的時光,說來就好比之前之後的附錄了。

這在甲殼蟲的歌迷中大約是眾所周知的事(我倒一無所知):成名前四個人拿著試聽錄音帶跑了一家又一家唱片公司,然而沒有一個人理睬他們,四人心灰意懶,覺得「什麼音樂不音樂的,乾脆就算了吧」。在老家的俱樂部裡好評如潮,可唱片公司的大老闆根本不搭理他們。對那些思想保守的人來說,這種玩意兒無非就是噪音。

然而業界大鱷百代唱片旗下有家叫百樂門的小公司,掌管該公司的喬治·馬丁聽了甲殼蟲樂隊的音樂,卻認為「儘管很粗糙,但裡面有動人心弦的東西」。他的主要工作並不是製作音樂,而是喜劇,但他在週遭的一片嘲笑聲中仍然堅信自己的直覺,橫下心來與四人簽訂了合同。假如馬丁猶豫不決的話,那麼無論是約翰還是保羅,很可能從此就會對音樂喪失信心,改行從事更加穩定的工作去了,比如說郵局職員之類。人生,是無法預計未來的啊。

我在三十歲的時候獲得了某家文藝雜誌的新人獎,姑且以作家身份嶄露頭角。去出版社拜訪時,一位似乎是出版部長的人物冷冷地說:「你的作品相當有問題哦,反正你好自為之吧。」當時我心裡老老實實地想「是嗎,原來我有問題呀」,回家去了。

居然想跟甲殼蟲樂隊相提並論,未免太自不量力。不過我痛切地感受到,看來哪家公司都不喜歡「有問題的東西」。對不合常規、沒有前例、標新立異的東西,幾乎是下意識地排斥在外。我總覺得在這種潮流中,能有多少員工做得到「橫下心來」堅持己見,將決定一個公司的器量。

我怎麼想當然不足以改變事態,只是,日本經濟今後究竟會變成什麼模樣啊?

本周的村上 我忘在新幹線上的是掛著星巴克迷你杯吊墜的手機。向站員說明時,我難為情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