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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難寫

一面在雜誌上寫隨筆連載,一面又煞有介事地說這種話,未免有點那個。可是,隨筆確實挺難寫的。

我原本就是小說家,並不覺得寫小說有多難。雖說絕非易事,但寫小說畢竟是我的本行,自當埋頭苦「寫」,不該張口難閉口難地囉唆才對。

作為副業,做翻譯也是由來已久了。半是趣味使然,所以不怎麼有困難的感覺。在自己喜愛的時候翻譯自己喜愛的作品,喜歡翻多少就翻多少。這樣還要發牢騷,說什麼困難呀累人呀之類的,只怕要遭天譴呢。

與之相比,寫隨筆既不是我的本行,又不是趣味所在,有些難以把握應該面向誰、站在何種立場、寫些什麼為好。每每抱著雙臂沉吟不決:哎呀呀,到底該寫什麼好呢?

話雖如此,其實我也有撰寫隨筆的原則和方針之類的東西。第一條是不具體寫別人的壞話(我可不想再平添更多麻煩);第二條是盡量不寫自我辯解和自誇的話(儘管自誇的定義很複雜);第三是避免談論時事話題(我自然也有一點淺見,不過那可就「寫」來話長了)。

然而要滿足了這三個條件再來寫隨筆連載,話題就勢必大受限制。總之,這其實意味著無限接近「無可無不可」的內容。我個人倒是比較喜歡這種內容的,覺得就這樣也無所謂,只是不時遭到世間的批判,說什麼「你的隨筆毫無見解,軟塌塌的缺乏思想性,簡直就是浪費紙張」。被人家這麼一說,我便覺得「倒還真是這樣呢」,忙著要反省。至於小說,則不論如何遭受批判,都能我行我素:哼,管它呢。然而一旦涉及隨筆,我就無法如此厚顏。

所以我不怎麼接隨筆連載,但偶爾也會不計後果,心中暗想:要不就量產一批隨筆?於是像這樣每週寫上一點無可無不可的內容。諸位就算感覺無聊,也請勿動怒,高抬貴手。村上我也算是以村上的方式盡心盡力了。

從前美國西部的酒吧裡大多會有一位駐店鋼琴手,彈奏些鬧哄哄卻天真無邪的舞曲。據說那鋼琴上就貼著一張紙條,上面寫道:「請不要向鋼琴手開槍。他也是在盡心盡力地演奏。」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恐怕曾經有過酩酊大醉的牛仔,口中嚷嚷著「你個混蛋,這鋼琴怎麼彈得這麼臭」,掏出傢伙來,砰地就給他一槍。碰上這種事,那鋼琴手怎麼吃得消喲。

哎,我說這位客人,您大概沒帶著傢伙吧?

本周的村上 在千葉縣發現了一家名叫「好運氣」的情人旅館。祝它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