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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相愛比愛重要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中秋將近。

式微已經三年沒過過中秋。無論她在望城生活過多久,如何瞭解每一條街道,怎樣熟悉各種風俗,她都是一個外來人,在當地沒有親戚、朋友,所以每一個節日對她來說都是煎熬大過於喜慶。

尤其是中秋。

三年來,屬於她的中秋就是給父母打一個電話,說自己一切都好,請他們不要記掛,同時問他們的身體如何。得到的答覆永遠是我們也都很好,只是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了,怪想念的。

她每每聽到這句話就忍不住要落淚,覺得自己不孝,然後找個借口匆匆掛了電話,一個人跑去海邊。

那三年裡她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在海邊賞月,看漫天星辰,想曾經有人對自己許諾,要在每一個失眠的夜裡陪她看星星看月亮,要在每一個她覺得冷的晚上跑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給她買一杯奶茶,要永遠守著她,照顧她,讓她的心裡裝滿甜蜜,不許任何壞的情緒擠進去打擾。

像極了歌裡唱的——你愛過頭竟然答應我,要給我蜂蜜口味的生活。

只是,那個時候那個人說得好好的,後來卻變卦了。

式微為此怨了三年,也等了三年。這三年裡,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忘記他,卻沒想到,三年後,他又回到了她身邊。陪她看日昇月落,陪她對話談心,陪她一天一天、一分一秒地過日子。陪她過中秋節。

一切都如她所願——好了起來。

式微一開始覺得這有點像是迴光返照,只恐曇花一現,然而鑒於陳逍表現過分良好,她慢慢就相信了這是蒼天有眼。

閒談間,她問陳逍請假到什麼時候,他說是大概能過十一,然後又問她打算在這裡待多久。式微覺得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她留在這裡,本來是想逃避一些人,一些事。如今,這人都到了自己面前,把從前的事說開了。誤會也好,錯誤也罷,總之都一筆勾銷,她也就沒有非留在望城的理由了。

如果說她還有在這裡想做的事,便是她之前在論壇上承諾過的聚會。由於她已經決定和陳逍一起回去,聚會的時間,便提前到了中秋假期的最後一天。

她在論壇上發佈了通知,但是,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組織完聚會就走。

訂好機票,式微看見陳逍在看電腦。她從後邊繞過去,懶懶地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問:「在看什麼呢?」男子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蓋上了筆記本的屏幕。

式微心裡咯登一下。

「沒什麼。」陳逍說,看著女孩有些失神地盯著電腦,他的話依然淡定,「剛才論壇上有人問聚會需要準備什麼東西,要回嗎?」

「不用。」式微說,轉身進了浴室。

陳逍看著式微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臉上溫和的表情漸退。掀開筆記本,看著論壇後台顯示的一個新註冊會員的IP地址,沒有片刻的猶豫,他點了刪除此人。

然後,他撥通一個號碼。電話那頭男人似乎還在睡夢中,含糊不清地「喂」了一聲。陳逍稍稍壓低了聲音,「顧昂你又在搗什麼鬼?」

聽筒裡一時寂靜,片刻方聽顧昂問:「我又怎麼了?」

陳逍走到門外,聲音大了些,「你沒事兒註冊『當鋪』的論壇做什麼?」

「什麼的論壇?你是指停屍房嗎?怎麼那地方還開著呢?我還以為那玩意兒早和你們的愛情一樣枯萎了。」顧昂說著,殘存的睡意被一掃而光,聲音也清楚了許多,「你哪只眼睛看見是我了?註冊ID上寫著我顧昂的名字,還是你在我家安插了攝像頭和竊聽器?」

陳逍聞言沉默了下,「我記得你家IP地址。」

「不是我。」顧昂說著,好像想起什麼來,忽然笑了,「陳逍,說起來我應該和你提個醒的,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像徐式微那麼好甩,聽你說完分手她就一聲不吭地認了,不但認了還藏起來,像鴕鳥似的,離群索居一躲就是三年。」

「什麼意思?」

「沒意思,你不要多想。我絕對不是在暗示什麼。」顧昂慢條斯理地說著,從床上爬起來,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與安現在在你家?」陳逍說,像是在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我什麼都沒說。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大清早的擾人清夢總不是好事。」顧昂說著,看著寄住在他家的女子剛好從樓上走下來,他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按了掛斷鍵。

這一下按得不早不晚,剛好能讓電話那頭的人聽到女子的那句:「這麼早和誰講電話?」

他們都很熟悉這個聲音,顧昂尤其知道陳逍能一下辨別出這個人的聲音。他們朝夕相處,聽了三年,他如何能認不出來呢?

顧昂背過身,說:「會這麼早給我打電話的,除了你就只有陳逍了。」他語氣很輕鬆,像是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蜜月中的男人,還能這麼早起,年輕人的精力就是好……」說完,他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自始至終沒有看紀與安一眼,更不曾知道女子在聽到陳逍名字的瞬間就刷白了臉,站在原地如僵住一般,神情先是愕然,然後苦澀,眼眶微紅,漸漸是整張臉都泛起水氣。

顧昂打開浴室的噴頭,將水流開到最大。水聲鼎沸,他靠在牆壁上,仰起頭,讓水簾狠狠沖刷眼瞼。睡袍也沒脫,吸了水變得沉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十分難受,但他渾然不覺。半晌,他關掉花灑,拿起電話翻找號碼。

目光在一個名字上停留片刻之後,他撥通了電話。

如果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在亂來,那麼,讓一切來得更亂一些,似乎也不算什麼罪過。更何況他顧昂,什麼時候怕過罪過?

式微沖完澡出來,屋裡已經不見陳逍的影子。

過了一會兒,他打了個電話來,說是出去一趟。式微也沒怎麼問,掛了電話,看到透過玻璃窗格向裡面張望的林思亦。

也不知道為什麼,式微見到她比見到徐迦還不自然。

林思亦問:「陳逍不在嗎?」

式微搖搖頭,請她裡面坐。

林思亦坐下來,看著式微,說:「我是來道歉的。那天是我自作主張把你叫去徐迦家裡,和他沒有關係。他根本不知道你會出現,你不要生他的氣。」她仰著頭說這些話,聽起來理直氣壯的。式微本來也沒生林思亦的氣,和徐迦的問題也已在當天說開,此時聽她如此語氣,反而不知作何感想。

初見林思亦的時候,她本覺得這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活潑開朗的性格,長相和嘴都特別甜,和彆扭的徐迦形成鮮明對比。那時候她看到徐迦有些不情願的樣子走進店來,見到她很快地移開目光,她還以為他是被女朋友強迫逛街的小男生。她最初以為徐迦是有女朋友的,也是源自那個第一印象。

現在看來,林思亦的性格裡有驕縱的部分。從一開始拖著徐迦來見她,到上次自作主張地把他們鎖在露台上,她或許是哪家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囂張跋扈慣了,不懂得尊重別人的想法。

式微並不打算和她置氣。她說:「我和徐迦已經談完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談完?那是什麼意思?」林思亦聞言瞪大眼睛看著她,「你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來嗎?」

「沒那麼嚴重。只是,平時不會去叨擾對方。」

林思亦忽然站起身來,「你根本不瞭解徐迦。他為你做過那麼多事,你真的都清楚嗎?他記得見到你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個細節。他會為你一遍遍去求學校把三角鋼琴賣給他,留下你曾經驚艷過大家的衣服,他會為了你放棄去英國學習的機會。陳逍會為你做這些嗎?會有其他人為你做這些嗎?」

「林思亦!」式微有些被激怒了,「我的感情歸屬和你無關。你那麼關心徐迦,有什麼話去和他說好嗎?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應該選擇誰或不選誰。我和誰在一起的後果也不是由你來承擔。」

「我對徐迦來說就像徐迦對你,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會聽的,聽了也像沒聽見。」林思亦倒是很坦誠,「我之所以會跟你說,是我以為你對徐迦至少是心存好感的,能善意一點對待他。你對徐迦來說是很重要的人。除了他爸媽,顧昂,你大概排在第四位。我不希望對他來說那麼重要的人最終都那麼匆忙地離他而去。是,我確實不是很關心你,我會找你也不是為你好,只是為徐迦考慮。我們只有在徐迦的問題上可以達成共識,並談下去。我承認這一點,但是對你來說,徐迦也不是一個不值得關心的人不是嗎?」

本想打斷她請她離開的想法在聽到顧昂名字的時候暫停了一下。

式微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每次陳逍提到顧昂,她都會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天在露台上,徐迦說,自己曾經試圖撬過顧昂家的門。她第一次聽到顧昂的名字,是徐迦說的。

察覺到式微變化的神情,林思亦止住了自己的滔滔不絕,「我哪裡說得不對?」

式微問,「顧昂和徐迦有什麼關係?」

「你是在關心徐迦嗎?還是只是好奇?」林思亦有些防備。

「沒有很關心,也可以不知道。如果你想告訴我,你認為我該知道的,那我也會要求知道我想知道的。」式微說,「你可以自己決定。還要繼續說下去嗎?」

窗外的樹影在路面上斑駁搖晃。送走林思亦,式微長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感覺像是聽了一個離奇的故事,卻又可以解釋很多她想不明白的事。

顧昂和徐迦是讓人驚訝的親屬關係。

徐迦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因為空難去世,全家人為此聚在一起。林思亦說,那個時候大人們都聚在一起哭,徐迦被當時家裡的老人摟在懷裡,看他們哭得那麼傷心,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顧昂把他從人群里拉走的。

那個時候顧昂和徐迦只有過年的時候吃飯才會見面,兩家關係並不是多親密。徐迦之所以會和他走,是因為顧昂是唯一一個沒有掉眼淚的人。他把徐迦拉到一個安靜的房間裡,告訴他,你的爸爸媽媽死了,從今以後你要和別人一起生活。你願意來我家嗎?因為顧昂甩給他這樣一個問題,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去消化前半句話的悲傷就點了點頭,然後顧昂就跑去和大家宣佈,徐迦以後歸他們家管。由他爸爸去辦領養手續,而他會親自把徐迦帶大。

在很多人眼裡惡魔化的顧昂,在徐迦眼裡是一個救世英雄般的人。

在成長的階段,顧昂一直都是徐迦的榜樣。顧昂聰明,能幹,精明,總能神奇地搞定一切。他從來不糾結,當機立斷,做事不曾後悔。危機時可以力挽狂瀾,化腐朽為神奇。他在徐迦眼裡英雄了很多年。

徐迦上初中的時候,顧昂去英國讀書,之後徐迦一直都有個夢想,去顧昂當年被錄取的大學。

那麼多年裡,徐迦對顧昂的情感,說偶像崇拜也不為過。

而顧昂對於徐迦也算是出乎意料地好。儘管工作繁忙,應酬繁多,顧昂還是會抽出時間請徐迦吃飯,和他聊聊天。他們幾乎每週都會約一個早晨去打籃球。兩個人1V1鬥牛,打得筋疲力盡,躺在籃球場上。林思亦有的時候會去看他們打球,她覺得徐迦在打球的時候也在和顧昂學,學他應變的機智、出手的果斷和戰術的凶狠。

一直到天台事件發生之前,徐迦和顧昂的關係都是好的。

那個女生就那麼從天台上跳下來了。

當時顧昂在天台上,徐迦在天台下。徐迦親眼看到一個身影從自己眼前墜落,砸到地上,觸目都是讓人心驚的紅。徐迦當時傻了,連步子都邁不動一步。顧昂第一時間衝下來吼走了徐迦,之後所有的目擊取證徐迦都沒有參與。他被列為一個當時不在場的人。

當時學校裡面的流言很多,大家說那個女生是被顧昂逼死的。也有人說那個女生根本就是顧昂包養的小情人。但是,當時的監控錄像不知道為什麼都被損壞了。在場的目擊證人只有顧昂和紀與安,他們的證詞說那個女生到了天台就跳了下去,可能神經有什麼問題,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學生家長到學校來鬧,顧昂冷嘲熱諷,說你女兒跳樓怪學校護欄不夠高,你女兒要跳海是不是學校還要負責填海。

學生的家長幾乎要氣瘋了,聲嘶力竭地喊顧昂是殺人兇手,是顧昂害死了自己的女兒,被當時在場的警察和主席團的學生幹部給拉開了。

因為顧昂不許徐迦參與這件事,徐迦只能在門外偷聽了他們的對話。門打開的時候,那個學生家長被大家架了出來。他看到顧昂背靠著窗戶點了一根煙,當時的眼神特別冷淡,特別輕蔑。

顧昂看到了徐迦,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徐迦也沒有說什麼就轉身走了。從那之後他們就幾乎不再說話。

再之後徐迦連提都不願意提起顧昂。

以前徐迦偶爾會去顧昂家裡住,在那之後,他都是回自己家住。林思亦問過徐迦,你覺得顧昂是兇手?你怪他什麼?徐迦都不回答。林思亦也猜不透徐迦想些什麼,但她知道,在徐迦的心裡,一個英雄大概就那麼死去了。

先失去父母,再失去顧昂。似乎徐迦的命運就是這樣,可以信任的人總是會突然離開他。

林思亦說:「你是他在意的第四個人,徐迦的生活裡可以容納的人和事不太多,他從小就不善於經營和人的關係和感情。對他來說,接受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事,而失去一個人總是無可奈何。

「他一直都覺得你是A大最美麗的風景,是他眼裡最美的存在。從他認識你到現在,你算得上是他生活裡僅存的那道光。他並不認為喜歡一個人必須要被對方所接受,我也不這麼想。

「但是式微,我甚至看不到你被徐迦感動過。他說什麼你都覺得是玩笑,選擇一笑了之,說你不相信,那是很傷人的事。徐迦喜歡你,或許不是非常成熟,但他是真心實意的,你怎麼能視而不見?」

林思亦說:「無論你們最終是怎樣的結果,看在他對你那麼真心的份上,請你善意一些對他。」

式微想了很久,決定打個電話給徐迦。

徐迦接起來就說:「我猜你一定是打錯電話了。我是不是猜對了?猜對了可不可以給個獎勵,譬如說我們先聊十分鐘的。」

式微哭笑不得,「我就是要給你打電話。」

徐迦說:「你說這種話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問一下我心臟功能是不是很好嗎?我作為一個優秀的單身男青年,要是因為受寵若驚在空無一人的家裡昏倒了該怎麼辦。」

式微說:「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麼貧了?邀請你參加『時光當鋪』的聚會你要不要來?」

「那要看你怎麼邀請了。」徐迦問,「是很有誠意地邀請我嗎?」

「一般誠意。」式微說,「你到底來不來!」

凶巴巴的語氣,徐迦幾乎可以想見她現在一定處於略微有些奓毛的狀態。徐迦很惡趣味地覺得,被惹毛的式微比一本正經的時候要有意思得多。他慢悠悠地說:「我要考慮一下。」

「那你考慮著。」式微翻了個不太優雅的白眼,心裡的感覺是又好氣又好笑。

似乎和徐迦說話總是這樣的效果。當她認真的時候,徐迦總是在開玩笑的。而在徐迦認真的時候,她又總是不肯相信他的認真。

她曾經覺得徐迦和她是有些相似的人,在這一刻,她好像明白那種相似是什麼意思了。所謂的玩笑、自嘲、不正經的調侃,其實都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像她最初對徐迦說的,她不願意問他什麼,因為問了就代表她可能在乎,為了證明自己不在乎,她寧肯什麼都不問。不問就可以假裝自己不在乎,沒有結果就可以假裝不失望。

現在的徐迦也是一隻鴕鳥,小心而謹慎地把自己保護了起來,頭也不抬,想要藉著插科打諢矇混過關,不正視任何撲面而來的問題,哪怕那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沒有任何引申含義的邀約。

那是受過傷的人才會有的防衛姿勢。

式微忽然心裡有些難過,或許林思亦說的是對的,她根本不曾瞭解徐迦,根本也沒有關心過徐迦。也許她未來的生活裡並沒有一個位置可以留給他,可徐迦並不是一個不值得她關心的人。

「我會去的。」沉默了一會兒,徐迦變得認真起來,「你的故事是不是還差兩個?最後一個故事一定要留給我。」

「好,不過你要講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徐迦賣了個關子,「可能不是一個好故事,但是我希望講給你聽。」他說,「式微,之前那七十六個講述故事的人,最後都忘掉自己講的故事了嗎?」

式微說:「我也不知道。」

「但是你沒忘。」徐迦說,「記憶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越是刻意想要忘記越是刻骨銘心。不過也沒關係,如果真的是忘不掉的東西,那就加深記憶好了。送給別人自己想要丟棄的東西,最後發現竟然讓自己念念不忘,也是另一番收穫。」

式微聞言沉默。片刻後她說:「徐迦,其實我並不能聽懂你在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可能只是想和你多說兩句話。那就先掛了吧。」徐迦說,電話卻沒掛。

式微也沒掛。

想說句「拜拜」再掛,但不知怎麼的,她就是說不出話來。

電話兩頭的人都沒有再說話,電話卻還是保持通話的狀態。

這情景似曾相識。

在和陳逍第一次僵持的時候,她曾告訴自己,只要他再多說一句不想分開,再多問自己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決定了,不會後悔,她就會回頭告訴他,無論有多少人橫亙在他們之間,她這輩子都要和他在一起。讓負罪感、道德觀都去死吧,她認定了的人,就非他不可了。

她那時候給足了他時間,足夠他來一場演講了。可陳逍只是沉默,沉默。沉默了幾分鐘,沉默到她都想要主動開口求和,他卻還是把電話掛斷了。

她聽著電話裡嘟嘟嘟的聲音,覺得是時候心死了。

而現在,式微幾乎可以想見,只要她不掛電話,徐迦就能一直在電話那一端等她,等她在沉默裡說出隨便一句什麼樣的話。徐迦是不會讓她失望的人。她終於發現自己的心裡已是如此相信他,相信他對自己的心意,不會輕易回收。

然而,式微背著手,在手機上按下cancel鍵。

陳逍和徐迦對她來說到底是截然不同的人。她付出給陳逍的等待,是真的不可能留給徐迦的。他們兩個在她心裡的地位,無須細想,已是高下立見。

很遺憾她還是沒能對徐迦更好一點。她一直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跟他說,表達感激或者抱歉。她知道那些話都沒有意義,但是她還是希望可以有一個合適的時機對他表達。被一個人那麼真心地喜歡過,她並不覺得他的行為很傻或者他的感情很廉價。徐迦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很不錯的人,這是一件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她無以為報。她覺得徐迦是一個值得被愛的人。她是真心這麼想。

只是那個人不能是她了。

愛一個人很了不起,不計回報的愛也很偉大,但是,相愛比愛重要。

雖然,那可能只是一種巧合、機遇,甚至是誤會,不感人,不高尚,也不公平。

但是,那種感覺決定誰該跟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