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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燒

諾兒提議去逛松花江。來到江邊,再往江中心走不多遠,一些馬車停在那裡,幾個婦女熱情洋溢地推薦我們乘馬車遊覽。車廂帶著明顯的遠東風情,紅色的絨布上還鑲著艷麗的花紋與圖案。要不是那匹黃色的高頭大馬略顯老邁,要不是邊上喧鬧的遊人,還真像是傳說中的古代寶馬香車。

乘馬車往前,其實來到江面還不及一半,馬伕停下,說前面得自己走了,馬車不讓過。下車一看,果然前面立了個牌子,上面寫著:馬車和機動車禁止前行,遊人請步行過江。我們笑,雖然生意人的手段過於精明,但經過了這一陣子的顛簸,也差不多過足了「車」癮,早就想跳到冰面上自個兒玩兒了。

謝了馬伕,給了車錢,按牌子上的指示繼續往前走。冰很厚,從寸許寬的裂紋看下去,看不清冰層有多深。松花江上的冰層在這個季節是不存在塌陷危險的,可以在冰面上蹦跳,玩玩停停,上到太陽島時,霧淞已經開始逐漸散去,沿著林間小路向前,一些俄羅斯風格的建築出現。諾兒介紹說,那裡原是別墅度假村,現在已被改建成了旅遊點,叫「俄羅斯風情小鎮」,保留了原有建築,還增設了很多俄羅斯特色的工藝品商場、畫廊、餐廳和酒吧等。

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說在外圍走走就好了。

難道對歡快的喀秋莎和大列巴的香味也沒有興趣?

我搖了搖頭。

她又問我想不想去冰雪大世界逛逛。我說這兒本身就是冰雪大世界了,不想再進到人工圍起來收售門票的園子裡去看。

諾兒無奈,說我一點兒也不想改變。

原路返回,我們走過松花江回市區,她要請我吃午飯,喝東北的燒刀子。一瓶地道的小燒,幾瓶哈爾濱啤酒,讓人暫時忘掉窗外的溫度。

諾兒知道我的心事,無聲地陪著我喝酒。酒在心裡慢慢開花,顫抖,它滋滋作響,像一段乾淨的腐木,它肢解了它未寒的屍骨,來溫暖我的胃,它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湮沒來證實,我的身子不過是泥做的。

那天的哈爾濱,溫暖的小酒館裡,酒讓我恍惚中想起南方,想起在文章中虛構的香水灣、琅椰村,一艘黃色的潛水艇和黑黝黝的地下森林。想起我送給她的藍顏色小尾巴魚。魚兒或許真的是通人性的,她要結婚時,那些魚一夜之間全部死了。她說那些寶貝魚,是自殺了。

我在北方的酒意中,彷彿看到酒光中閃動著一尾藍顏色的魚,有著裙子般漂亮的尾巴,還有故意蓄起的褶皺,短而飄搖。

冰花,這透明的霜凍,寒冷的小小技巧,讓我感受到彷彿植物身上才能佈滿的細密骨胳,它的每一道脈絡,都始終與心相連。/宗小諾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