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掌間玩物，是賺錢工具，還是和我們一樣，都是需要自由和尊嚴的生命個體？
一隻年輕的川金絲猴無精打采地坐著，身後是枯死的樹林和滿地白霜。2011年春節，位於秦嶺腹地的華陽鎮迎來了成批的遊客，去吊壩河觀賞被食物招引來的川金絲猴是當地最新推出的旅遊項目，長青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一處保護站距離這裡只有數百米。
中國是世界上靈長類動物種類最為豐富，同時也最為瀕危的國家之一，其分佈遍及近500萬平方公里大地上的所有森林，值得稱道的有秦嶺的川金絲猴、白馬雪山的滇金絲猴、高黎貢山的白眉長臂猿、廣西喀斯特山林裡的東部黑冠長臂猿和白頭葉猴，當然還有海南長臂猿，僅存20多只。
再稀有，名氣也趕不上峨眉山的短尾獼猴，由於長年與遊客接觸，可以熟練打開瓶子喝汽水，還會瘋搶玉米，甚至扒竊遊客口袋裡的零食，這些都成為峨眉山旅遊營銷的賣點。
沒想到，發生在短尾獼猴身上的悲劇不斷在複製，各地蜂擁而上的生態旅遊項目中，都把稀有的靈長類動物列入食物招引的對象，最早的是神農架招引金絲猴、貴州麻陽河保護區招引黑葉猴、白馬雪山招引滇金絲猴。悲哀的是，一些只知其一的媒體人士竟然將之視為對動物的保護大肆報道。
川金絲猴一直是我最心儀的野生動物，它雙肩與後背覆蓋著金色的毛髮，腹部白色，冠毛黑色，灰色的尾巴尖兒上點綴著一撮白毛，最打動我的是它們微微泛藍的面龐。
金絲猴活動半徑因人工投食急劇減小，種群安全受到威脅。
投食結束後，一隻金絲猴孤獨地坐在樹下。
藏酋猴。
從四川唐家河到秦嶺，我一直無緣在野外見到，直到2010年洋縣開發華陽古鎮旅遊，從河南請來馴猴人在吊壩河投食招引。我初次到訪時，山下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挖掘機轟鳴，一群猴子躲在山上的松林裡，馴猴人吆喝著上山投餵水果，它們應聲下來，吃罷就逃命一般離去。
如此反覆，猴子適應了人的施捨。時隔一年我再到訪，松林已經被猴群扒光了表皮，像白骨一般豎立著，猴子的數量越來越多，毛色卻暗淡了不少，一陣熱鬧的投喂之後，我看見了本文開頭處描寫的景象。
羅楊博士曾任FFI中國項目負責人，2009年在南寧向我談起過人工投喂靈長類動物的危害，如改變野生種群的行為，尤其是社會關係；增加靈長動物與人類間傳播傳染病的幾率；加大局部地區生態壓力，破壞生態平衡，等等。有研究者發現，過分依賴人工投食的黑猩猩會失去取食自然食物的本性，在投食停止或縮減後，黑猩猩會因不再適應自然環境而死亡。在一些國家和地區，經投食引誘後的靈長類動物破壞莊稼、干擾居民生活的問題也越來越嚴重，日本就有這樣的教訓。
我一直期盼著有那麼一天，在秦嶺深山徒步時，一群川金絲猴在樹冠間飛奔著，咿咿呀呀呼朋引類，覓得一片漿果林，飽餐一頓，而我就在這林間，置身於猴群中，忘掉自己。
“若為自由故，一切皆可拋”，人需要有尊嚴的自由生活，對於宇宙間最似人的動物類群來說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