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葉猴是一種半樹棲半巖棲的靈長類動物，因其白頭白肩、尾部半白半黑而得名。但白頭葉猴幼崽全身卻是金黃色的，一年之後才慢慢變成黑白相間的模樣。
2002年，白頭葉猴被列為全世界25種最瀕危的靈長類動物之一，目前全世界僅在廣西有分佈，崇左市的弄官山區一帶是最重要的分佈區。2008年冬，我參加“野性中國”組織的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有機會近距離瞭解這一物種。
從首府南寧到崇左生態公園，大約兩小時的車程，我們的大巴停在公園的籃球場上——這裡曾經是軍營。夜宿的客房由志願者管理，養豬場和菜地是此後幾日觀鳥的好地方，順便採摘熟透的木瓜。
“It Takes Just One Village to Save a Species”，一連兩個晚上，我們有幸在崇左生態公園和北京大學潘文石教授對話，談野生動物保護以及背後的社會環境，他拿著《紐約時報》的報道，講述在當地研究、保護白頭葉猴的故事。
和多數喀斯特山區一樣，崇左經濟比較落後——這裡很多地名裡都有“”，在壯語中是“石山間的小平地”的意思。崇左土壤貧瘠，也很難涵養水源，但卻是中國最甜的地方，這裡盛產甘蔗。對我們一行人來說，更甜蜜的是能看到白頭葉猴，當地人叫“烏猿”。
1996年，潘文石來到崇左研究白頭葉猴，彼時的弄官山區，正陷入生態危機：因為溶蝕作用形成喀斯特石山的島石堆，是白頭葉猴生態系統與人類農業生態系統的分界線，白頭葉猴原可以擁有不受人類打擾的生活。然而，當地居民因為燃料不足，出於對薪柴的需要，將採伐一步步向白頭葉猴棲息地推進，使得白頭葉猴的食物來源越來越有限，生存空間越來越狹窄。猴子沒有了棲息地，缺少植被覆蓋的石山水土嚴重流失，與此同時，由於缺乏清潔的水，當地人肝腫大高發；貧困線上掙扎的人們還盜獵白頭葉猴，泡“烏猿酒”。
從研究、保護大熊貓到白頭葉猴，潘文石越來越深刻地理解社區問題在野生動物保護中的重要性。
白頭葉猴是一夫多妻的家庭。
從飛機上俯拍喀斯特山石。
“我找到雷寨一個有84歲高齡的壯族老人陸寶林，瞭解當地的風俗和生活。老人很客氣地倒茶，那水很渾濁，一股異味，我想起村口池塘有一頭水牛在裡邊泡澡，村婦也在裡邊洗衣服。於是問這水是從哪裡打的？果然，老人說就在村口的池塘打的，整個村子的鄉親們都喝這口塘裡的水，想喝乾淨水，得到4公里以外去挑。”
潘文石深感，解決人的問題，才是保護白頭葉猴的關鍵。於是，他一方面帶領研究生們不遺餘力地對當地農民宣傳環保知識，一方面節衣縮食，用省下來的財物幫助農民改善飲水條件和教育條件。
當地政府被潘文石和研究生們打動了。政府下文禁止了在白頭葉猴分佈區內燒山墾荒，並幫助農民搬遷兩座石灰窯；接納教授的意見給飲水困難的山村撥款改造水源。當地政府還同北京大學一起，興建北京大學崇左生物多樣化研究基地，也就是我們到訪的崇左生態公園。
雖說是觀賞白頭葉猴最理想的野外基地，要找到猴子也要遵循規律——比如夏季山上石頭的溫度甚至會超過40℃。一身厚毛髮的猴子天不亮就出洞了，出洞之後稍微活動一下，就趕快吃東西。吃完東西之後，等太陽出來了，還不算太熱，它們就鑽到樹蔭底下一動不動，既可以節約能量又不挨曬，這時再要尋找猴子的蹤影，難度就太大了。直到下午四五點鐘，烈日完全退下，它們才重新活躍起來。
我們要趕在天色變暗前找到它們。登山道兩側到處都有“當心眼鏡王蛇”的警示，我們始終不敢踏進草叢半步，好在是冬天。繞過一個山頭，眼尖的同伴很快發現遠處一塊岩石上灰黑色的影子，真的是白頭葉猴，它們端坐著，不細看真不易發覺。不等我們商量好如何靠近，它們就已經一溜煙地不見了。
峰迴路轉，我們再看到白頭葉猴時，它們正在山頭上聚集著休息，莫西干頭上一片雪白，像是山尖兒上的積雪，尾巴則舒展地懸掛著。最活潑的是小崽，金黃色的毛髮，上躥下跳，互相追逐。其中一隻好奇心很重，爬上離我們最近的山崖，伸出腦袋望著我們。
別看這些小崽都是家長們的心頭肉，一旦家庭關係破裂，它們就性命難保——白頭葉猴重要的社會生存方式是以家庭形態為主。表現形式為“一雄多雌，多雄多雌，多雄少雌”。這三種形態中最穩定的是一雄多雌，其他兩種都是過渡形態。過渡形態常常是通過戰爭，取代年老的白頭葉猴或被其他白頭葉猴取代，成為一雄多雌，使得最強壯的公猴得到更大的繁殖機會。雄性入侵——殺嬰——組家，構成了白頭葉猴以雌性為中心的繁殖進化戰略，這一戰略確保了它們世代相對穩定的生活。
如今，在位於崇左羅白和板利兩鄉交界處20多平方公里的研究基地內，白頭葉猴已經由1996年的不足百隻增加到2011年末的900多只。不過潘老師還向我們“抱怨”說，現在跟蹤猴子越來越困難，植被恢復得太快了。
成功的保護案例在國內屈指可數，而秦嶺和崇左的山林，庇佑的不僅僅是大熊貓和白頭葉猴，還有荒野之歌傳唱下去的希望，潘老師在這兩地的研究與實踐，正推動著更多的保護實踐。
我永遠不會忘記崇左生態公園，星空下的會客廳，潘文石在其科普著作《熊貓虎子》上為我題寫的贈言——萬物生存皆有權利，但是唯有努力工作才會有希望。
白頭葉猴剛出生時全身金黃，隨著一天天長大，身體中部變灰，再變成黑色。 （趙澤霖 攝）
生物詞典
白頭葉猴是我國特有的珍稀物種，也是世界上25種最瀕危的靈長類動物之一，僅存於廣西的四個縣。白頭葉猴的幼崽通體金黃，隨著年齡的增長，毛色轉黑，而頭部冠毛、頸部和上肩以及尾部的一段則保持白色，加之它們每日食物中葉子所佔的比例超過90%，故而得名。它們以家庭為單位群居在喀斯特石山上，白天躍動在叢林間玩耍和覓食，夜間在巖壁上休憩。
拍攝寶典
白頭葉猴黃昏時分會在巢穴附近覓食，這是一天中最好的拍攝時機。成年白頭葉猴黑白毛色在強烈的陽光下反差很大，曝光尤為重要，需要不斷修正。
白頭葉猴黃昏時分回到洞穴附近，是拍攝的好時機。 （趙澤霖 攝）
百花錦蛇。
斑粉蝶幼蟲。
木瓜。
崇左生態公園
昔日廢棄的軍營，在潘文石和團隊的苦心經營下，日漸變得生機勃勃。2002年8月，崇左生態公園宣告成立，適合研究人員長期工作。如潘文石教授所說：生態公園將為生活在後工業時代的居民們提供一種精神復甦的需求，一種人們在經歷了農業社會和工業社會後的艱苦初有成效的創業之後，正在尋求的一種全新的精神家園。
地址：廣西省崇左市江州區羅白鄉
電話：0771-7930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