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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節

「那倒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梅長歌取了素衣遞過來的熱布巾,擦了擦沾染了不少蘋果汁的手,說道,「葉缺,我不太明白,你說啊。這兩起案子,原本並沒有引起我的懷疑,如果不是這次石榮,好端端的,在會場上發了瘋,我或許一輩子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旁人的心理,我們又如何能看得透徹呢?」葉缺柔聲安慰道,「可能上午看著還挺好的人,下午就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掛東南枝了。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也絕非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
「你那邊究竟是什麼情況?」梅長歌定了定神,又吃了一勺素衣剛剛送過來的銀耳蓮子羹,緩和了一下心中激盪難平的情緒,方正色說道。
「查清楚了,彭才英屍首被發現的前天夜裡,石榮和詩社裡結識的幾個朋友,坐在一處論道,直到第二天清晨,眾人聽到國子監上學的鐘聲,才散開。」
「穆洪文死亡當天,石榮極罕見的,去了白荷最近幫忙編舞的教坊,大概有幾十個人看到他,並表示可以證明,他由始至終,從未離開教坊一步。」
「既然你用了罕見這個詞,想必對此案還是有些看法的,不妨說來聽聽。」梅長歌揉了揉眉心,頗有些頭疼的說道。
「石榮這兩天的日程,看上去似乎無懈可擊,不僅有目擊證人,而且人數繁多,幾成鐵證。但我以為,如若細細推敲,多少還是有些存疑的地方。」跟了梅長歌這些日子,葉缺在推理斷案一道,也有了一點自己的見解,如此這般一一道來,卻也不顯得侷促,反倒有幾分成竹在胸之感。
「別的不說,就說穆洪文死的時候吧。從早些時候搜集的情報來看,石榮這個人,本身對教坊是很不恥的。自白荷舉家搬遷至京都,已一年有餘,石榮從未涉足教坊,便連不得已從教坊門前經過,都要以手遮面,以示劃清界限。這樣的一個人,何故此番竟會一反常態,特意前往教坊觀摩白荷編舞,還足足呆了五個時辰。」
「哎,你等會,以手遮面這種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梅長歌打斷了葉缺的話,急促的問道。
「我聽主管雲韶府的宦官說的,他最近在忙著安排宮中除夕夜的歌舞表演,這個人往年和白荷有些私交,所以才會想到邀請她來編一個新的舞蹈,稍微調節下宮中年節的氣氛。」
「事有反常必有妖,我相信,一個人絕不會平白無故的改變長久以來積累的習慣,除非懷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是,即便如此,石榮的不在場證明,從目前來看,仍然是無懈可擊的。」梅長歌輕輕的搖了搖頭,無可奈何的說道,「如果僅憑推理和臆想,就可以定罪,那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話雖如此,只是……」
「不要著急,葉缺,你要堅信,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這是毋庸置疑的。」梅長歌沉聲安慰道,「既然此路不通,我們完全可以重新換一個思路,而不必困死在這一條道上。」
「看來你已經有想法了?」葉缺有樣學樣的說道。
「是的。」梅長歌想了想,略略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想法還不是很成熟,大家一起參謀參謀。」
「彭才英和穆洪文的案子,看起來是兩件,實際上,卻是一件。」梅長歌在心中略略梳理了一下大致的線索,這才慢慢說道,「根據那次的調查取證,我們得出的結論是,穆洪文用放盡全身血液的方式,先是殺死了彭才英,而後利用在國子監食堂幫忙的機會,將彭才英的屍體,丟棄在通往食堂的小道上,之後在家中畏罪自殺的。」
「由此可見,在這一整個案件中,石榮所起到的,並不是直接作用,他是否在場,與能否成功完成既定案件,實際沒有太大的影響。在我看來,他只需要搞定穆洪文一人,便可以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但在錦山集體墜崖一案中,石榮卻搖身一變,成為了整個案件的策劃、組織、參與者,他貫穿於案件始終,終於成為了棋盤上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可見他並不滿足於躲藏在幕後,反而更希望將自己的『成果』展露人前。」
「在這個案子中,毒氣湖的形成,很需要一點運氣。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太可能會一次成功,期間肯定做過好幾次試驗。我想,在此過程中,石榮或許會請教什麼人,又或者會被人目睹到整個試驗過程。他們只是匆匆一瞥,不見得能在官府展開調查的第一時間,立刻想起此事。畢竟,我們很快便將此案定性為意外案件,也沒有派人細緻的,對居住在錦山周圍的居民進行查訪。」
「我明白了,我即刻趕往錦山,等天一亮,就馬上去敲門問話。」葉缺挺直了身子,沉聲應道。
「早點去,也好,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梅長歌不放心的叮囑道,「你記得,萬事以你為先,不必太過執著。」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事無鉅細
大秦這幾年風調雨順,百姓們的生活,雖然比不上大秦鼎盛時期,但到底是能填飽肚子的。這一旦口袋裡有了閒錢,精神上的追求,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遠的也不必多說,就說這錦山吧。
五王叛亂最慘的那幾年,山上幾乎見不著一棵完好無損的樹木,不是被人扒了樹皮吃了,便是被守城的兵士們砍了,做了那拱衛京畿的利箭。
不過十數年的功夫,當年一片狼藉荒蕪的錦山,如今也是鬱鬱蔥蔥,一派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了。
張老伯年輕的時候,靠山吃山,憑著一手打獵的好本事,僥倖活了下來,卻也受了不少傷痛,一到陰雨天,難免有些難熬。
這些年京都繁華,國子監又年年擴招,以至於京都學子雲集。
文人雅士嘛,閒暇時總愛遊山玩水,順便吟個詩,作個曲,大家都是如此,彷彿自己不緊跟潮流,便顯得落俗了。
因了此間種種緣由,張老伯最近做起了農家樂的生意,辛苦是辛苦,但比起年輕時的打獵生涯,已是輕鬆不少,再加上所賺頗豐,所以對這項養活了一家老小的營生,還是比較在意的。
天剛一濛濛亮,張老伯就從床上爬了起來,隨意打掃了一下自家的院落,想著看看能不能碰巧做一早起爬錦山看日出的那批遊客的生意。
哪怕喝口山茶,吃點饅頭點心,賺兩個銅板,也是極好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張老伯欣欣然推開了院門,突然發現,果真是上天垂憐,竟讓他心想事成了。
只見不遠處的樹下,葉缺正靠在樹上,閉著眼睛養神,聽到院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的聲音,立時醒轉過來,又用手指狠狠掐了一把眉心,這才向著張老伯所在的方向走來。
「客官,要喝茶嗎?」張老伯笑容滿面的問道,心中暗自想著,剛開門就有生意上門,看來定會是生意盈門的一天。
「有勞老伯了。」葉缺想了想,大抵覺得肚子也有些餓了,於是吩咐道,「還有什麼吃食,隨意上些就好。」
廚房裡細火慢燉的雞湯正巧出鍋,配上山野農家自製的掛面,聞起來,就香的不行,葉缺卻不急著動筷,只望著張老伯忙忙碌碌的身影,輕聲問道,「老伯,有件事,想向你打聽打聽,你看現在方便嗎?」
葉缺身形高大,長得又是一副正派模樣,說話時彬彬有禮,很得張老伯好感,反正此刻時間尚早,店裡又沒有旁人,於是放下手中活計,坐到了葉缺對面,笑道,「客官客氣了,有什麼話,儘管說吧,我一介山野粗人,沒那麼多講究。」
「前些日子,錦山裡頭死了三個國子監的學生,老伯可曾記得?」葉缺不露痕跡的詢問道。
「那哪能忘啊。」張老伯大聲感慨道,「錦山來來往往的學生最多,這山上的人家啊,大部分做的也都是他們的聲音。」
「到底是文化人,講話都是客客氣氣的,不像那些路過的莽夫,動不動就喜歡大呼小叫的,嚇死個人了。」說到這裡,張老伯不由得狠狠拍了兩下自己的胸膛,以表示確實嚇得不輕。
「那請問老伯,你可曾記得,在發生國子監學生墜崖案之前,是否有陌生人過來向你詢問過毒氣湖的事情?」葉缺沉聲問道。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個。」張老伯眉頭緊鎖,緩緩說道,「哦,那個人,來得比你還要早。我記得,那天正是國子監逢十休一的日子,按照以前的習慣,這一天的客人會格外的多,因此我起的比往常要稍微早一點,準備提前將昨夜備好的包子、饅頭什麼的上鍋蒸了,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然後我一打開門,就看見那個人了。」
張老伯想了想,又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住在錦山附近的這些人,恐怕沒有誰是不知道的,他既然問了,我自然就告訴他了。」
「托了這毒氣湖的福氣,戰亂那幾年,我們僥倖避過了好幾次災禍,也算是因禍得福吧。那時我們引了不少叛軍過去,想那錦湖從山上往下看,五光十色的,瞧著還挺好看的,其實下面屍橫遍野,估計有不少白骨呢。這幾年大家日子過得都還不錯,也沒什麼人,會冒險下去了,不過在山上遙遙一看,哪裡想到,竟會真的出事,還死了三個國子監的學生,真是可惜了。」
「那老伯可還記得那人的相貌?」葉缺試探著問道。
「喲,這我確實是記不清了。」張老伯憨憨一笑,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只記得是個身材魁梧,滿臉大鬍子的獵戶,別的實在是不記得了。」
「我看這會時間還早,想必不會有什麼客人過來,不知老伯是否願意,陪我去錦湖那邊走一走?」葉缺料想張老伯不會很爽快的答應,於是從袖中掏出了一塊二兩左右的碎銀子,塞到張老伯手中,異常誠懇的說道,「刑部盧大人派我過來查案,自然要事無鉅細,不敢有所遺漏,還請老伯幫幫忙,辛苦陪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