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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說到如何有效的控制面部表情,梅長歌有信心,不輸給大殿上的任何人。
「陛下……」刑部尚書盧騫率先上前一步,沉聲說道,「是否可以開始問案了?」
「開始吧。」陛下直起身子,向後靠了靠,做出一副凝神細聽的架勢。
「上證物。」
老實說,梅長歌從未想過,秦朝律法嚴明如斯,條分縷析,絲毫不亞於現代。
一件件證物被妥善安放於木質托盤中,由專人捧著,魚貫而入,依次跪在殿上。
殿上眾臣可隨意上前查看,但絕不可用手觸摸,保護證物意識之強,實屬難得。
「此為,發現時刺於尚書令後背處。」
「此為尚書令常服,經檢驗,前襟無污漬,後背血污處與傷口吻合,破口處與兵刃吻合。」
「此為尚書令平日所穿鞋襪,經梅府辨識無誤。」
「此為虎衛令牌兩塊。」
……
盧騫一邊向眾臣介紹托盤中所放證物的名稱,用途,以及經刑部仵作檢驗後發現的問題,事無鉅細,幾乎面面俱到,一邊向前走去。
等證物介紹完畢,盧騫也隨之走到了最末位。
「請目擊證人上前問話。」
梅長歌敢打包票,這位視線中滿含殺氣的刑部尚書,原本是想直接稱她為殺人兇手的,不過見陛下待她和藹可親,便臨時換了稱謂,改做了目擊證人。
梅長歌先是行了一禮,而後說道,「回稟陛下。」
「那日,我見窗外大雪紛飛,著實好看,便趁院中四下無人,偷偷跑了出去。路過梅府花園的時候,突然起意,想摘兩株新開的梅花,送給爺……送給尚書令大人瞧瞧。」
「尚書令大人每日午後,總會呆在書房辦公,任何人不得打擾。這是梅府慣例,長歌自然不敢逾矩,只得舉著梅花,等在書房門外。想著園子裡梅花開得這般好看,尚書令大人興許也會正巧出來。」
「可我站在門口,等了足足半個時辰,也沒見有人出來,實在是冷得不行,便想著乾脆不要再等了,把新摘的梅花放到書房門口,尚書令大人見著了,也算是長歌請過安了。」
梅長歌說的平靜,似乎是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楚青瀾從她的眼眸中,卻分明讀出了一種隱忍而深切的悲涼。
「不曾想,等長歌走近了才發現,書房的大門,竟然是開的,我還隱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長歌發誓,我只是覺得有些好奇,才走進書房的。」
「然後呢?」盧騫忍不住追問道。
「然後……」梅長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甚至連嗓音也比先前,高了八度。
「我看到了好多好多血,爺爺倒在書桌上,後背上插了一柄。我害怕極了,我真的很害怕,明明沒有人進去,好端端的,爺爺為什麼會流那麼多血呢?」
第八章 死亡時間
梅長歌的證詞,當然不全是假的,至少一開始的那幾句話,還原度還是很高的。
只是說到後面的時候,言談舉止間虛構的成分逐漸增多,愈發傾向於某種舞台話劇般的表現手法。
從專業的角度來看,梅長歌的表演,其實是非常拙劣的。
旁的不多說,就說梅長歌那抑揚頓挫,忽高忽低的嗓音,以及避重就輕,著重描繪案發現場的細節,突出主角內心戲的做法,幾乎和從未經歷過測謊訓練的新人,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可惜,尋常人似乎特別喜歡這一套,說的越聲淚俱下,涕泗橫流,言語間描繪的細節越豐富多彩,越事無鉅細,便越像是真話。
「你能肯定?」
果然,被梅長歌悲慼的情緒所感染,盧騫問話時的語氣,也相對客氣了不少,似乎不再將梅長歌當做此案的第一嫌疑人,而是一位真正的目擊證人。
「你說什麼?」梅長歌氣息虛弱,淚痕猶在,仰頭望向盧騫。
「案發前,並未有人進入案發現場。」盧騫不太放心的補充道,「你能肯定這一點嗎?」
「當然能肯定。」梅長歌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斬釘截鐵的說道,「那日的大雪,是從我進入書房的前一個時辰開始下的。從花園到書房的路,只有那麼一條,倘若有人經過,必定會在青石板上留下腳印,我不會注意不到。」
「況且,如果我事先知道,有人已經進了書房,我是萬萬不敢在花園中逗留的。」
「梅思遠,你來說一說,刑部仵作驗屍的具體情況。」陛下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是。」梅思遠應聲而出,沉聲說道,「回稟陛下,此為刑部專職仵作葉缺所書之驗屍單,現交由陛下及眾臣查閱。」
梅長歌趁此機會,細細觀察了一番殿上眾臣的神情,發現他們在梅思遠提到葉缺名字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想來對葉缺的水平,還是非常肯定的。
「能否憑此推斷尚書令的死亡時間?」陛下將驗屍單握在掌間,並未細看,想是對此不甚在意,又或是和其他朝臣們一樣,對驗屍一道一無所知,即便在驗屍單上,花費再多的時間,也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請陛下恕罪。」梅思遠請罪推辭道,「臣不及葉缺之能,還請陛下恩准葉缺親自上殿答話。」
陛下此刻高踞於龍椅之上,朝臣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哪裡不知,梅思遠現下正兩股戰戰,恨不得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又怎肯主動招攬事端,只將葉缺推出來,自己好脫身罷了。
陛下並不戳破梅思遠的小心思,仍是慢條斯理的揉著手中那張薄薄的宣紙,然後望向一旁侍立的魏冉。
魏冉立刻心領神會的上前一步,大聲說道,「宣葉缺上殿。」
等候葉缺到來的時間,有些許的漫長,大秦雖民風開化,講求海納百川,兼容並蓄,但在對待仵作的待遇問題上,仍然保持了與前朝相同的迂腐態度。
官署多視仵作為賤役,一方面依靠他們查驗屍體,藉以偵破案件,好在自己的履歷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另一方面,卻又對仵作百般呵斥,不僅不穩定的俸祿,而且吝於賞賜。
若非陛下今日親口宣召,縱使葉缺再在刑部兢兢業業的干個十年八年,也絕不可能有資格,邁進勤政殿半步。自是不會有人要求他在宮門外等候旨意,想來便是尋到此人,都要花費不短的時辰。
「草民見過陛下。」
隨著葉缺的到來,朝臣們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色彩斑斕如雨後初霞似的神情,心懷鬼胎的,生怕旁人看不出來,倒還真讓梅長歌看足了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