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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節

休看看艾瑪,再看看我,「你告訴他了?」他問。
「必須告訴他。即便我們現在不說,將來他自己也會知道。」
休很吃驚,但很快就明白了。他轉過身,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歡迎加入我們的大家庭。」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說了聲「謝謝。」
我們向院子跑去。一路上,我不時問休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什麼也不說,只叫我快點跟上。不一會兒,我們到達樹林,總算可以歇歇氣。休說:「出事的是那隻鳥的朋友,她也是個時光再現者。一小時前她闖到我們這裡,說有人要殺她。大家被她吵醒,沒等大家問清楚,她就昏過去了。」他難過地說,「可能是它們幹的,它們來了。」
「但願你搞錯了……」艾瑪面色蒼白地說。
我們繼續向院子跑去。
起居室的門關著。大廳裡,孩子們穿著睡衣,圍著一盞煤油燈,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可能有人忘了重啟時光圈。」克萊爾說。
「我敢打賭是惡魔干的!」伊諾克說,「而且,被害的還有很多,都是被從頭到腳吃掉。」
克萊爾和奧利弗嚇得蒙著臉哭了起來,賀瑞斯站到她們之間,安慰她們說:「伊諾克剛才都是胡言亂語呢,你們別害怕。大家都知道惡魔喜歡吃嫩肉,他們不喜歡佩裡格林女士的朋友,因為她老得像咖啡渣一樣,所以才把她放走了。」
奧利弗從指縫裡瞟著賀瑞斯,「嫩肉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她問。
「我猜就像藍莓果。」賀瑞斯一本正經地說。她們哭得更厲害了。
「別嚇唬她們!」休大聲說。一群蜜蜂從他嘴裡飛出來,追著賀瑞斯,賀瑞斯一邊跑一邊求饒。
「發生什麼事?」從起居室裡傳來佩裡格林女士的聲音,「剛才是艾比斯頓先生在說話嗎?艾瑪小姐和雅各布先生去哪兒了?」
艾瑪哆嗦一下,緊張地看著休。「她知道了?」艾瑪問。
「發現你們不見了之後,她以為你們被幽靈抓去了,急得快瘋了。對不起艾瑪,我必須告訴她。」
艾瑪搖著頭。我們已經無法逃避,只能面對。菲奧娜向我們打了個手勢,祝我們好運。我們推開起居室的房門。
起居室只亮著爐火,我們的影子在牆上晃動著。布朗尼焦急地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一個意識不清的老婦人。老婦人身上裹著一條毛毯。佩裡格林女士坐在矮板凳上,拿勺子往老婦人嘴裡餵著一種黑色的液體。
艾瑪終於看清了老婦人的臉。她驚呆了。「哦,我的上帝,」她低聲說,「是艾弗塞特女士。」
我也認出了她,在一張佩裡格林女士年輕時候的照片上。照片上,她是那麼剛毅和百折不撓的樣子,而現在看上去她卻如此脆弱和不堪一擊。
佩裡格林女士拿起一個銀色的瓶子,傾斜著塞進艾弗塞特女士的嘴裡。過了一會兒,艾弗塞特女士醒了。她睜開眼睛,掙扎著想坐起來,但很快又暈過去。
「布朗特尼小姐,」佩裡格林女士對布朗尼說,「去為艾弗塞特女士鋪張床,然後拿瓶可可酒,再拿瓶白蘭地。」
布朗尼點點頭後跑了出去。佩裡格林女士轉過身,低聲對我和艾瑪說:「艾瑪小姐,你好幾次偷偷地溜出去。我對你很失望,非常失望。」
「對不起,佩裡格林女士。我也沒想到會出這麼大的事。」
「本來應該懲罰你,只不過在現在的情況下,我一時沒想出該怎麼罰。」她抬起手,一邊梳理著艾弗塞特女士的白髮,一邊說:「如果不是發生了可怕的事情,艾弗塞特女士不會讓她的孩子們來這兒。」
爐火烤得我不停地出汗,艾弗塞特女士卻在發抖。她快死了是嗎?難道,爺爺死在我懷中的那一幕,如今又要在佩裡格林女士和她的朋友身上重演?爺爺死去後,我只是驚慌失措地抱著他的屍體,卻不敢尋找造成他死亡的真兇。今天的情形和那天完全不一樣,最起碼佩裡格林女士知道她自己是誰。
這個問題在我心裡憋了很久,雖然現在向她提出來不大合適,但我已經被氣憤沖昏了頭腦,「佩裡格林女士,」我說。她抬起頭看著我,「你究竟打算等到什麼時候再告訴我?」我問。
她正要問我想知道什麼,這時她的眼睛和艾瑪相遇了。她馬上明白過來。她快氣瘋了,但看到我一臉的憤怒,她控制著自己,「會很快的,小伙子。請你理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向你隱瞞你的真實身份,也許這讓你很生氣,但我不能那麼早告訴你。因為我不知道一旦告訴了你,你會怎麼做。也許你會逃出去,再也不回來。我不能這麼冒險。」
「所以,你就把壞消息全瞞著,再用美食和遊戲誘惑我,讓漂亮女孩勾引我,是嗎?」
艾瑪驚得大口喘氣,「勾引?你居然說勾引?噢!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雅各布,我受不了!」她說。
「恐怕你是誤會了,」佩裡格林女士說,「我們的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我沒有欺騙你什麼,只不過有一部分事實沒有告訴你。」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事實,」我說,「是那些傢伙殺了我爺爺。」
佩裡格林女士看著爐火,過了好半天,才歎了口氣。她緩緩地說:「這個消息讓我很難過。」
「我親眼看見了一個。當我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時,他們都覺得我瘋了,而且把我送到精神病診所。但我沒瘋,爺爺也沒瘋。在他的一生中,他跟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卻不相信那是真的,」說到這裡我停頓了,為自己當初對爺爺的懷疑感到羞愧不已,「如果當初相信了他,也許他不會死。」
見我快要站立不穩,佩裡格林女士遞給我一把椅子。
我坐到椅子上,艾瑪跪坐在我旁邊,「艾貝可能知道你是異能兒童。」她說,「他不告訴你,可能有他的考慮。」
「他確實知道。」佩裡格林女士說,「他在一封信裡告訴了我。」
「那我就不懂了。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他知道我和他一樣,為什麼他一直瞞著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願透露呢?」
佩裡格林女士給艾弗塞特女士餵了一口白蘭地。艾弗塞特女士呻吟著,剛坐起一點又暈過去,「我只能猜測他是為了保護你,」佩裡格林女士說,「我們終其一生,都被惡魔跟蹤和追殺,時刻有喪命的危險。艾貝卻面臨更多危險,因為他生在戰爭年代,而且是個猶太人。他的同胞,要麼被納粹殺害,要麼被惡魔追殺,想到這些,他就寢食難安,經常說他不能對此坐視不管。」
「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要去戰場上殺惡魔。」我說。
「是的。」艾瑪說。
「後來,雖然納粹的統治結束了,惡魔卻越來越多。」佩裡格林女士接著說,「因此,我們決定繼續隱居在這裡。但你爺爺變了。他成了一個鬥士,決心在時光圈外創造自己的人生。他不願意隱居。」
「我曾求他別去美國,」艾瑪說,「我們都勸過他。」
「為什麼他選擇去美國?」我問。
「那時美國幾乎沒有惡魔。」佩裡格林女士說,「戰後,有一批異能兒童逃到美國,他們之中,很多人和你爺爺一樣,被當做普通人接納了。他最大的願望是成為普通人,而且不止一次地在信裡這麼說。我想這就是他向你隱瞞你真實身份的原因。他希望你能擁有他所沒有的東西。」
「他希望我成為一個普通人。」我說。
佩裡格林女士點點頭,「但他無法逃避。他獨有的能力,加上他在戰爭期間練就的槍法,讓他成為炙手可熱的獵手。他經常不得不義務地為人除害,尤其是除掉那些惡魔。他無法抹去自己的天賦。」
我想起來了。爺爺在世時,經常去很遠的地方狩獵。家裡有張他在狩獵途中的照片,不知道是誰拍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因為他總是一個人去,從不帶上我們。在我還是個孩子時,就覺得這張照片很有意思,因為爺爺穿著西裝,誰會穿著西裝去打獵啊?
現在終於知道,他不是去打獵,而是去獵殺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