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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節

「你們是在軍隊,」弗立克說,「這大同小異。喝完你的飲料就去睡覺吧。」
大家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了房間,最後只剩下戴安娜。弗立克正等著這個機會。看到兩個女人激情擁吻,實在令她大為震驚。她回想起上中學時有的女生互相產生愛慕之情,私下交換情書,手牽著手走路,有時甚至還要接吻。不過就她所知這種關係不會進一步發展下去。話說回來,她跟戴安娜就互相練習過法國式接吻,以便日後有男朋友時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弗立克覺得,那些親吻對戴安娜比對她意味著更多的東西。但是她從不知道一個成年婦女會渴望另一個女人。理論上說,她明白女人中也有像她哥哥馬克和葛麗泰這樣的,但她想像不出她們會在花園倉房裡相互摸來摸去這種事。
這要緊嗎?在平常生活中無所謂。馬克和他的同志們很幸福,或者說,至少在沒人打擾的時候他們很快活。但是戴安娜和莫德的關係會影響整個行動嗎?未必。說到底,弗立克自己的丈夫也在抵抗組織工作。誠然,兩種情況不太一樣。剛剛萌發的愛戀充滿激情,會導致精神渙散。
弗立克可以想辦法把兩個戀人分開——但這麼做會讓戴安娜更加不聽擺佈。再說,這種戀情也容易變成一種靈感之源。弗立克一直想讓這些女人團結合作,這件事情或許有用。因此她決定適可而止,順水推舟。但是戴安娜有話要說。
「不是你看見的那樣,真的不是,」戴安娜直截了當地說,「天啊,你得相信我的話。這不過是件蠢事,一個玩笑——」
「你還想喝點兒可可嗎?」弗立克說,「我看壺裡還剩了點兒。」
戴安娜不知所措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怎麼說起可可來了?」
「我不過是想讓你平靜下來,讓你知道不會僅僅因為你吻了莫德,世界就到了末日。你還曾經吻過我呢,記得嗎?」
「我知道你會提這件事,但那只是孩子氣的玩意兒,跟莫德不一樣,不僅僅是接吻。」戴安娜坐下,她那張驕傲的臉皺成了一團,開始哭起來,「你知道不止這些,你能看見的,天哪,我做的是什麼事情啊。你究竟怎麼想呢?」
弗立克小心選擇她的措辭說:「我想你們兩個人非常甜蜜。」
「甜蜜?」戴安娜不敢相信,「你不覺得噁心?」
「當然不。莫德是個漂亮姑娘,看來你已經愛上了她。」
「實際上就是這樣。」
「那就別再感到害臊了。」
「怎麼能不害臊?我是個同性戀!」
「我要是你就不這麼看。你只需小心點兒,不要去得罪那種思想狹隘的人,比如『果凍』,但這沒什麼值得羞恥的。」
「我會一直這樣嗎?」
弗立克想了想。答案或許是肯定的,但照直說顯得太狠心了。「問題是這樣,」她說,「我認為有些人,比如莫德,不過是喜歡讓別人愛,這樣他們就高興,不管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事實上,莫德既淺薄又自私,還很放蕩,但弗立克把這種想法使勁壓下去。「另外一些人就更難改變了,」她繼續說,「你要把心思放寬點兒。」
「我覺得這下我跟莫德不能參加任務了。」
「這是完全沒有的事。」
「你還讓我們去?」
「我仍然需要你們。再說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區別。」
戴安娜拿出一條手帕擤了擤鼻子。弗立克站起來走向窗戶那邊,讓她有時間恢復鎮靜。一分鐘後,戴安娜的聲音就平和多了。「你實在是寬宏大量。」話裡還帶著點兒她原有的自負。
「上床睡覺吧。」弗立克說。
戴安娜順從地站起身。
「要是換了我……」
「怎麼?」
「我就去跟莫德睡。」
戴安娜感到震驚。
弗立克一聳肩膀。「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她說。
「謝謝你。」戴安娜小聲說,朝弗立克靠近了一步,伸開胳膊像是要抱住她,但接著又停住了。「你不會願意讓我吻你的。」她說。
「別犯傻。」弗立克說著,擁抱了一下她。
「晚安。」戴安娜說,然後離開了房間。
弗立克轉身向花園裡望去。月亮有四分之三大小,過幾天就會變成一輪滿月。一股微風吹動著森林的新枝嫩葉,天氣就要變了。她希望英吉利海峽不會出現風暴。不列顛變化無常的氣候會毀掉進攻計劃。她想,肯定有不少人正在為好天氣而祈禱。
她得上床睡一會兒。她離開房間,上了樓,想著自己跟戴安娜說的話。「換了我,我就去跟莫德睡。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她在保羅門前猶豫了一會兒。戴安娜的情況不同——戴安娜是單身。可弗立克是結了婚的人。
但這可能是她最後的機會。
她敲了一下門,然後走了進去。
26
迪特爾垂頭喪氣地坐在雪特龍上,跟偵測小組一塊返回聖-塞西勒城堡。他去了防彈地下室的無線電監聽室,威利?韋伯正在那裡,一副氣哼哼的樣子。迪特爾想,今夜這場落敗的唯一安慰,就是在迪特爾失策的地方,韋伯也沒有什麼勝算,所以也就不能對他幸災樂禍了。但迪特爾必須忍受韋伯各種常勝不敗的叫囂,只為了能把「直升機」抓進行刑室就行。
「你有他發送的消息嗎?」迪特爾問。韋伯把一份打字機打出來的信息的碳複寫本遞給他,說:「已經把它送往柏林的密碼分析室了。」
迪特爾看了看一串無意義的字符串。「他們解不開這種密碼。他使用的是一次性密碼本。」他把這張紙折起來,放進口袋裡。
「那你要它有什麼用?」韋伯說。
「我有他的代碼本的複寫本。」迪特爾說。這不過是一個微小的勝利,但讓他感覺好多了。
韋伯吞下一口氣說:「這條消息可能告訴我們他在什麼地方。」
「是的。他預定在晚上十一點收到答覆。」他看了看手錶。離十一點還差幾分鐘。「我們把它記錄下來,然後我一塊兒把它們解碼。」
韋伯離開了。迪特爾在這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裡等著。十一點整,已經調到「直升機」收聽頻率的接收機開始發出長短不一的嗶嗶聲。一位報務員寫下一個個字母,磁線錄音機也同時轉動起來。嗶嗶聲停下來後,報務員拉過一台打字機,把他記在記事本上的內容打下來,最後給了迪特爾一份碳複寫本。
兩份信息可能包含一切,也可能毫無用處。迪特爾這樣想著,坐到他那輛車的方向盤後。月色明亮,他沿著彎曲的道路穿過一座座葡萄園來到蘭斯,在杜波依斯大街停下車。這實在是盟軍進攻的好天氣。
在蕾瑪斯小姐的房子裡,斯蒂芬妮正在廚房等著他。他把兩份加密信息放在桌上,拿出斯蒂芬妮從密碼本和絲綢手帕上抄下來的副本。他揉了揉眼睛,開始給「直升機」發出的第一條信息解碼,把譯文寫在蕾瑪斯小姐用來記購物單的便簽本上。
斯蒂芬妮沏了一壺咖啡。她站在他背後看了一會兒,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拿起第二份信息自己破譯起來。
迪特爾解密的那份信息簡單說明了教堂裡發生的事件,把迪特爾稱作查倫頓,說他是由蕾瑪斯小姐招募的,因為她擔心接頭的安全。裡面還說,「莫奈」(米歇爾)採取了非常規步驟,已打電話向「中產者」確認查倫頓是否值得信賴,他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