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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節

  到了「梅子井」,進了包房,謝遜文、王郁香和小惠都在,只是三人臉上都有些尷尬。看到我們進來,謝遜文忙迎了上來,並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然後把王郁香介紹給我們,王郁香雖然臉上掛著笑,但很難看,很虛偽。我笑著說:「謝總,又來混你的吃喝了,說實話,我蠻喜歡這裡的飯菜,很可口。」謝遜文也爽朗地笑了,他說:「那就留下來不走了吧,只要你想吃,打個電話我分分鐘給你安排。」我搖搖頭:「不行啊,家裡還有一大堆事呢。」服務生給大家倒滿了酒,我端起杯站了起來,對著王郁香說:「嫂夫人,第一次見面,我敬你一杯,先乾為敬了。」她忙站了起來,拿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後一飲而盡。接下來,我又滿上一杯,對小惠說:「小惠,不,應該叫你徐可慧,我們可是一回生兩回熟了,怎麼樣,也走一個吧?」她的臉色慘白,我知道她內心的感受,彷彿如魚肉,不知道會被別人如何宰割。只有謝遜文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惠,我說:「謝總,別著急,我和小惠喝了這杯再慢慢地告訴你吧。」小惠站在那裡,手裡端著酒杯,心中應該滿是苦澀。我和她碰了碰,一口幹掉了杯中的酒。好在還是梅子酒,喝得不多倒也不那麼容易會醉。小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郁香,而王郁香卻根本沒正眼看小惠一眼。小惠最終還是把酒喝了下去,然後坐下。但增他們可能真的餓了,也不顧什麼禮節,都在朝著頭苦幹。
  我吃了兩筷菜,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謝總,從今天起我想你再也不會受到小囡鬼魂的糾纏了。」然後我轉過頭看看王郁香,又看看小惠,輕輕地問道:「你們說是吧?」她倆沒有說話,臉色難看得就像一張白紙。謝遜文不解地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笑了笑說:「謝總,先吃點東西吧,我們都餓了,吃完飯我再給你說個故事,我想聽完這個故事你應該就一切都明白了。」謝遜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也是,不急,不急,你們先吃了再說。」而他自己卻沒有怎麼動筷子,我知道,他的心裡還是很急切地想知道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一邊吃飯一邊仔細地看著王郁香與小惠,這時她們有著很多的眼神交流,有焦急,有憤恨,也有無奈。
  大約四十分鐘以後,我們終於吃完了飯,謝遜文讓服務生把飯菜撤了,泡上了上好的普洱,並拿出香煙發了一圈。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品了品茶,我說道:「可惜,這茶雖然是很好的茶,只是如果再多放兩年就更可口了。」謝遜文說道:「倒是放了兩年的,想到幾位都是愛茶的,而這是我最好的茶,便想著拿來給大家嘗嘗。朱老師,還是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吧。」
  我點點頭說:「好吧,現在我給你說個故事,聽清楚了,這只是故事,至於聽完之後你有什麼感想,想做什麼都是你的事,與我們無關。」他雖然不太明白我的意思,還是點了點頭。
  我說:「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兩個女孩考進了四川音樂學院,雖然兩個人不在同一個系,但卻住在同一個寢室。不知道什麼原因,兩個女人相處得非常融洽,慢慢地便形影不離。這兩個女孩便是十幾年前的王郁香和小惠,那時候應該叫徐文慧。」謝遜文看了看兩個女人,眼神中的露出迷惘。我接著說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女孩的感情越來越深,彼此之間竟然產生了愛慕,徐文慧太溫柔,太善良,總是容易受到別人的欺侮,而王郁香則很剛強,很機敏果斷,她處處護著徐文慧,慢慢地她成了徐文慧的依靠與情感支柱。有一天,她們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這種愛慕,彼此捅破了窗戶紙,於是,她們相愛了,那種感情很深刻,也很真摯。只是卻有悖了社會傳統的道德觀念,為常人所不恥。畢業後,她們沒有選擇留在成都,雖然那樣對她們今後的事業發展有很大的好處。放棄了很好的就業機會,她們一起到了大理,並在下關租了房子,過起了夫妻般的生活。如果我沒猜錯,在你們的關係中,你扮演的一定是男人的角色吧?」我問王郁香,她咬著唇並不說話。我喝了口茶:「可是,她們的日子過得很清苦,很拮据,而且,最重要的一點,王郁香不僅僅是個同性戀者,她還是個雙性戀者,於是當謝總在她面前出現,並對她展開攻勢的時候,她內心中女性的一面又暴露出來了,她享受那種被人追求的感覺,同時因為長期和小惠在一起也會疲憊,也會感覺到生理的另類渴望,所以很快的她就和謝總在了一起,甚至後來要談婚論嫁。」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兩個女人的表情,我說到這時我注意到了小惠的眼中有一絲的憤怒,那種情感背叛後才會顯示出的情緒。
  我接著說:「當王郁香確定了和謝遜文結婚的時候,徐可慧很生氣,也很傷心,難過。於是爆發了她們兩人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執,但王郁香最後說服了徐可慧,雖然我猜測不出具體的內容,但我知道她一定承諾在情感上永遠不會放棄徐可慧,對吧?」我看著徐可慧問道。
卷一 隱形人 第四十一章 另類愛情
  徐可慧不敢看我,低下了頭。
  我繼續說著故事:「謝總和王郁香結婚了,這時候徐可慧突然消失了。也許她是為了去逃避,不想看到這個殘酷的事實,也許是她和王郁香達成了某種默契,而去改頭換面,因為畢竟她們在大學時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算少,只有改變身份,她們才可能有另一種生活的開始。於是謝總結婚一年後,小惠出現了,如果我沒猜測錯,她和謝總的相識應該是你給設計的吧?」我問王郁香,王郁香同樣也不說話,只是現在她的面色好看了些,感覺心情也平靜了許多,那應該是一種沒有了秘密或是秘密被人知曉後徹底地輕鬆。
  謝遜文也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我知道這一切他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他的閱歷使他能夠沉住氣,坦然地面對我向他表述的一個事實。但增和和尚也穩得住,聽著這些面上沒有一絲表情,而鄧琨則很認真的聽著,這也許是他的職業習慣吧。風偉彷彿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他在試圖瞭解兩個女人內心的秘密,偶爾他好像想說什麼,讓我用眼光制止住了,我怕他又把別人給嚇著。
  我接著說:「安排徐可慧和謝總相會,不知道是出於王郁香的補償心理,還是徐可慧自己希望對王郁香生活的介入。畢竟謝總永遠都不會想到老婆和情人會有這樣一層關係,但我有一點不明白的,如果說王郁香和謝總在一起原因是因為她有一半是雙性戀的特徵,但徐可慧怎麼會接受一個男人呢?除非是王郁香一直在給她灌輸一種思想,那就是男女間的性愛,一直在她的思想裡宣導那種感覺。對吧?」其實我並沒有奢望她們會回答我這個問題,我又說道:「婚後王郁香不願意生育,這很正常,雖然她是雙性戀,但她的男人的心理性徵不允許她接受生兒育女的事實,所以在她的心裡又會有對謝總的內疚,於是她就把這件女人的任務交經給了徐可慧。這也是她讓徐右慧介入的另一個原因,只是她一定沒有把這個目的告訴過徐可慧。」此時,我感覺到徐可慧看向王郁香的眼中那濃濃的恨意。我微微一笑:「可是你卻並不知道,徐可慧是個天生的石女,不能生育。但她很愛你,她和謝總走到一起以後,為了能夠讓你如願,她竟然假裝懷孕,並偷偷從四川老家買回一個女嬰,這一點是你不會想到的吧?因為小囡的出現,謝總情感的天平漸漸地移向了徐可慧,而徐可慧也因為小囡而漸漸顯露出了一種母愛,從而對謝總的情感也改變了。當然,在她而言,並不會真正愛上謝總,只是她很習慣地享受那種彷彿一家人一樣的天倫之樂。而嫂夫人你呢,當你看到他們關係越來越親密,無論是出於女性的妒嫉還是出於男性心理的佔有慾,你都無法接受這種事實,於是你去找徐可慧,想利用你們的舊情讓她不要對謝總太好,你要讓她知道,只有你才是真正愛她的人。當然,你一定可以打動她的,因為你那時又給她描繪了一個美麗的未來,那個只有你們兩個的未來的二人世界。」
  說到這裡,我的笑容沒有了,我看著王郁香說:「我一直不願意相信,一個女人會因為這樣的情感而變得如此的惡毒,你利用徐可慧對你的情感,居然誘騙她一起對謝總進行算計。其實你給徐可慧的承諾不過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謀奪謝總的財產,然後你們能夠雙宿雙棲,過上富足的生活。於是你精心策劃了一個局,一個裝鬼嚇人的局,為了啟動這個局,你不惜傷害一個無辜小女孩的生命。其實你帶人上門找徐可慧的時候,你就已經把小囡的命運決定了的,只是徐可慧並不知道,否則她一定不會讓你得逞,在這一點上,她比你善良得多。你欺騙她,你說你們在他面前上演一場原配與情人之間的戰爭,從而從心理使謝總崩潰,而你真正的想法是利用當時的混亂場面害死小囡,你要用小囡的事來製造恐怖,你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讓謝總因此而瘋狂,或者說直接一點,你在設計了一個讓謝總有機會成為精神病人或瘋子的局。」我點上煙:「而後來的事態發展也正如你所設計的一樣進行著。謝總所產生的幻覺都是真實的,都是你提前安排佈置好的,但謝總心裡存在對小囡的內疚,和失去愛女的傷痛,他根本無法去判斷他所見到的一切是不是人為的。你呢?為了讓鬼故事更精彩,你花錢請了道士和你一起經營這個騙局,當然唯一的遺漏便是畫蛇添足地讓小道士給引薦了老道長,雖然這樣一來會讓人覺得更真實,但誰知道老道長會把但增給推薦出來,接下來的事你們便不可控了。」
  我頓了一下,對謝遜文說道:「謝總,後來的事情我想我已經不用再說了吧?」謝遜文的眼裡有著幾許悲涼,兩個女人都是他愛過的,甚至一直愛著的,他沒想到他用盡身心愛著的女人會這樣對他,會變成差點要了他的命的夜叉,而其間還害死了一條無辜的小生命。雖然現在她知道小囡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他的悲痛還是溢於臉上。和尚聽到這裡,輕輕地說了聲:「阿彌陀佛。」
  兩個女人沒有任何的辯解,相互看了一眼,王郁香對徐可慧輕輕地說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而徐可慧把王郁香的手緊緊地抓住:「香姐,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王郁香搖了搖頭說:「沒事,堅強一些,活下去吧。」然後抬起頭看著我們:「是的,你所說的大部份都是事實,但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不是雙性戀。」然後她用手一指謝遜文,情緒激動地說:「當初,如果不是他強行佔有了我,還拍下我的裸照,逼我和他結婚我也不會嫁給他。是的,把可慧牽連進來我就是為了報復,我們都恨他,恨不得他死。」然後她的神情暗淡了,她說:「是的,我是故意害死了小囡,我覺得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讓姓謝的這個畜生感到害怕,才能夠真正的從心理上讓他崩潰,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策劃的,我設計的,我找人做的,與可慧沒有任何關係。要怎麼樣,你們爽快點吧,只要放過可慧。」
  聽完她的話,我的心裡很難受,雖然我並不喜歡同性戀,但一直也很尊重她們的感情,性取向是她們的自由,只是可惜了那份無法消受的美色。我能夠理解她的感受,理解她們倆的感情。我看向謝遜文,謝遜文的臉色也很蒼白,他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說:「郁香,我愛你,從一開始我就很愛你,居然我不應該那樣對你,但我是真心希望能夠和你在一起的。」王郁香沒有理她,只是死死的盯著我們。我回頭看了看但增他們,鄧琨彷彿心裡很糾結,從立場來說他是應該報警的,他看了看我,我沒有迎上他的目光,避開了。對我而言,不管什麼樣的結局,這都注定是個悲劇,我對謝遜文說:「謝總,從一開始我就說了,我告訴你的只是一個故事,最後的結局還是讓你們自己去書寫吧,我們應該告辭了。」他無力地應了一聲,然後對我們說:「謝謝你們了,這件事我們自己會解決的。」然後他從包裡拿出一張支票給但增:「活佛,這裡有一百萬,當是我給廟裡的香油錢吧。」然後和我們道別,那包房裡,就只有他們三人了。
  出來之後,鄧琨有些不滿地說:「這件事應該報警,讓警方處理的。」我笑著說:「這是但增的活,如果真正的鬧到要進警察局以後但增在這個圈子怎麼混啊?而且這個事情無論對於他們三個中的哪一個都是殘忍的,他們心裡也是在煉獄,就讓他們自己承受這份因果吧。」鄧琨還在嘟囔著,和尚打了下他的頭說:「現在你就只是我們的小徒弟,不是什麼警察,走吧。」風偉則不關心事情的結果,他興致勃勃地問:「明天真的要去麗江嗎?」
  我們齊聲道:「去,怎麼不去?」
卷一 隱形人 第四十二章 新的交鋒
  我們最後還是沒有去成麗江。
  當天晚上鄧琨接到隊裡的電話,有命案發生,要他盡快趕回去,而但增也說既然這樣他也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回西藏了,下次有機會再聚。我們於是都沒了興致,鄧琨有點著急,於是我們和但增告別後連夜開車回貴陽。因為是晚上,我一直叫鄧琨開慢一點,他嫌我囉嗦,不過還是把速度慢了下來。大約早上九點多鐘,我們回到了貴陽。鄧琨急著到隊裡去,和尚也回了黔靈寺,我對風偉說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回中心上班。
  回到家裡,老婆上班去了,孩子送去了幼兒園。我躲下美美地睡了一覺,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才起來,到附近的菜場買了菜,今天我準備親自下廚,給老婆一個驚喜。
  下午六點多鐘,老婆下班接了孩子回來看到我高興地說:「怎麼今天就回來了?我原來以為你們還得再有兩三天才回來呢。」我說:「鄧琨的頭給他打來電話,說出了兇殺案,讓他趕緊回來。大家沒了玩的興致,就一起回來了。」老婆「哦」了一聲,她想了想說:「一定是昨天報紙上說的那個無頭屍案,聽說很恐怖的。」我說:「你呀,什麼你都說恐怖,快洗手準備吃飯吧。」她歎了口氣道:「已經好久沒吃過你做的飯了。」是啊,好像結婚後我就真的很少做飯了,不僅是做飯,是幾乎沒怎麼做過家務,想想這幾年老婆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務,還得帶孩子,的確很辛苦的,心裡有了一些內疚。老婆好像察覺到我的心思,她說道:「好了,想那麼多幹嘛,知道你的正事多,好好做事吧,家裡什麼時候輪到你操心了。」我輕輕地摟過老婆,親了一下:「謝謝你。」她笑了,罵道:「這一回來就發什麼神經啊。」這時女兒也抱著我的腿說:「爸爸,抱抱。」我彎下身子一把抱起女兒說:「雯兒乖,走,和媽媽一起去洗手,洗了手我們吃飯。今天爸爸親自做菜,雯兒要多吃點。」女兒點了點頭說:「嗯。」
  晚飯後,女兒自己守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老婆收拾妥當便坐到我的旁邊,纏著我把幾天來的經歷說給她聽。我喝著茶,抽著煙,把這幾天發生的故事向她娓娓道來,她時而害怕,時而氣憤,時而開心,還不時的充當著正氣的評判員,誰對誰錯,激動的說了很多。一直到十一點多鐘她都還沒睡意,多笑著說:「你不會讓孩子也跟著當夜貓子吧?」她才哄了孩子去洗漱,並要求我今天不許再進書房了,洗洗也一起睡。我笑了笑,促狹地說:「我這才走得幾天,你就想了?」她給了我一個白眼。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中心。
  梁平看到我就問道:「不是去大理了?怎麼提前回來了?」我笑著說:「心裡放不下啊,早點回來開工嘛。」他像是想起什麼,對我說:「對了,昨天關心來找過你,讓你回來你給她去個電話。」我納悶,她找我什麼事,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我呢?
  進了辦公室我就打電話給關心:「喂,美女,才幾天不見就想我了?」她並沒有和我說笑,很嚴肅地說:「昨天報紙上的兇殺案你知道嗎?」我楞了一下心想兇殺案怎麼又和她扯上關係了?我忙說:「我知道有這麼件事,但並不是很清楚是怎麼回事。這個案子和你有什麼關係啊?」她說:「電話裡說不清楚,你在中心吧?」我說是的,她說:「那你等著我,一會我就到。」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我苦笑著搖搖頭,還從來沒見過關心這樣風風火火,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趁著關心還沒有到的時間,把辦公室的茶具洗淨,泡了一壺「觀音王」,點上支煙,美美的品著。
  大約二十多分鐘後,關心出現在我的辦公室。幾天不見,感覺她又平添了幾分韻味,一條黑紗的長裙,黑色的絲襪,黑色的高跟鞋,耳垂上掛著一對銀晃晃的白金耳墜,長長的頭髮盤在頭頂,一個乳白色的髮夾牢牢的夾住。說實話,每次見到關心我都會有一點莫明的心動,從內心,我曾經是很希望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的,畢竟在這樣的一個美麗女人面前,如果一點想法都沒有或許真的就不正常了。
  關心坐下後很自覺地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下。我笑著說:「『觀音王』讓你這樣牛飲簡直就是浪費。」她看我一眼說:「茶不就是用來解渴的嗎?搞那麼多花樣有意思嗎?」我笑了笑說:「說吧,兇殺案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那麼著急的趕來,我能夠幫你做什麼?」關心又倒了一杯喝下後道:「殺人嫌犯是我的一個病人。」我看著她說道:「那又怎麼樣?精神病人在沒有發病期間犯罪一樣要負法律責任的,你不知道嗎?」關心說:「現在的關鍵問題就是我認為他在殺人的時候是神智不清的,不然他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我說:「你認為沒用,法律講的是證據。」她有些激動:「我是他的主治醫生,我瞭解他。」我拍了拍她的手說:「別激動,慢慢說,你先告訴我他有什麼病?」關心平靜了一下心情說道:「他是我兩年前收治的,他患的是『科塔爾綜合症』,你應該知道吧?」我點點頭:「以虛無妄想和否定妄想為核心症狀。患者主要是認為自身軀體和內部器官發生了變化,部分或全部已經不存在了,如某患者稱自己的肺爛了,腸子也爛了,甚至整個身體都沒了,患者會認為自己已經死了,不復於人世或者五臟六腑已經被掏空,即使正和外人說話也不認為自己是活著的。」她用力的點點頭說:「是的,他一直都認為他是已經死掉的人,記得剛剛收治的時候他總說他的心已經讓人給掏去了,他沒有心臟,已經死了。後來熟悉了,他總是不停地乞求醫院的醫生或者是看護,幫他把他的心找回來,他說只要把心找回來,他就還能活。」我問關心:「按照他這樣的情況應該一直住院治療的,為什麼他會在外面殺人呢?」關心說:「他在我們醫院住了一年多,終於慢慢地病情有了很大的改善,他清醒的時間也漸漸多了,後來慢慢地也趨於穩定,今年三月份,我們幾個精神科經過會診,大家都認為他已經基本恢復,可以重新參與社會活動了,所以我們就給他出具了康復證明,准許他出院了。誰知道半年都不到,他就出事了。期間我們還定時回訪的,一直都很正常。」我問道:「最後一次回訪是你做的嗎?大約是什麼時候?」她說是她做的,然後她想了想說:「大約應該是一個月前吧。」我深思了一會,說真的,我很相信精神病醫院專家的職業水準,如果幾個專家會診的結果說明他沒問題了,那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況且最後一次的回訪是關心做的,我更相信關心的能力。
  我問關心:「你想我幫你做什麼?」我知道,這才是她找我的關鍵。她很直接地說:「今天我聽說這個案子現在鄧琨負責,我想見見我的病人。」我讓她等一下,然後當著她的面給鄧琨打了電話,鄧琨告訴我事情很難辦,雖然現在警方也置疑嫌犯的精神問題,但必須等精神科專家給他做過鑒定後才能夠定性,定性以後才有可能安排關心和他見面。因為關心是他的主治醫生,雖然精神病醫院能夠提供嫌犯的疾病證明,但卻不能夠給他做司法鑒定,司法鑒定要由醫學院的專門機構進行。
  我把鄧琨的話轉告了關心,關心有些失望,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她的想法,她說那就等幾天再說吧,不過她會再做下調查,她想找到他在作案時已經犯病的證據。我安慰她說:「你也不要心急了,要相信醫學院的業務能力。你查歸查,但一定不要影響警方的案件偵察。」她點點頭說:「知道了。」
  送走關心,我讓風偉進來,我問他這兩天有沒有安排什麼預約,他說下午就有一個,是個小女孩,好像是有自閉症。我對風偉說:「十一月有心理咨詢師的考試,你準備準備,我讓他們在醫學院給你報個名,你要努力哦。」風偉點點頭說:「嗯。」我說:「讓你轉行做這個是不是有些不情願啊?」他笑著道:「怎麼會呢,我覺得其實挺有意思的,特別是跟著你們,長了不少見識。」我說道:「其實有你的異能輔助,你做心理咨詢的效果就更好了。」他點點頭,然後有點激動地告訴我說:「說到異能我還真的有點感悟。我現在感覺我聽到的心聲可以進行選擇性的遺忘了,就好像過濾一樣,把不想知道的,不想要的全部都過濾掉,忘記掉。」我笑了,我知道他會找到掌握的辦法的,雖然這個辦法聽上去有些滑稽。
  這時候,我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我拿了起來,裡面是我熟悉的聲音,那個儲存卡中出現過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朱老師,你不會把我忘記了吧?我們的遊戲還在繼續,新一輪的交鋒開始了,你準備好了嗎?」然後就是一陣盲音。聲音是處理過的,我不抱有能夠查到電話來源的幻想,我只是在想,他所說的新的交鋒是指什麼?接下來的日子裡還會出現什麼事情?我楞在那裡,風偉過來小聲地問:「朱哥,你怎麼了?」我沒有動,他又說了一遍,並用手拉了拉我,我才驀然驚醒,忙對他說:「沒什麼,沒事,你去忙吧。」
卷一 隱形人 第四十三章 天才兒童
  我坐在沙發上,喝著茶,心裡還回想著剛才的電話。盡可能讓自己冷靜,隱形人越是囂張,越是挑釁我越要沉著。我不能夠讓他給擊倒,我一定要努力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不能夠再有人受到傷害。他主動給我打電話,應該是給予我什麼提示,那他所指的新的交鋒到底是什麼呢?我梳理著身邊每一個熟悉的人有沒有遇見離奇的事,我覺得好像誰都沒有什麼問題,我感覺不到那份危險。我又想到了關心,關心的那個病人,兇殺案?難道這個兇殺案會是這個遊戲中的又一個局?是的,太有可能了,因為這個案子透著詭異,關心和同仁們都十分肯定已經恢復了的病人,為什麼突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本身就是個謎。
  我又給鄧琨打了電話,不過這次我把接到電話的事情和他手上的案件聯繫到了一起。我對鄧琨說我想見見那個嫌疑人,鄧琨沉默了一會說:「要不你報警吧?」我笑了笑道:「你是警察,你覺得僅僅憑一張儲存卡,一個電話你們就能夠立案嗎?就算能夠立案了,你有信心能夠破案嗎?況且,我們面對的也許是個發了瘋的天才,一旦警方介入,他直接結束遊戲,那些為此而死的人就真正的死不瞑目了。」他想了想說:「那好吧,我想辦法安排你們見面,但是你得答應我,就你一個人。他的醫生暫時不能參與進來。」
  我知道她指的是關心,我點點頭,我也不太希望關心捲了進來,雖然她對隱形人的案子也有所瞭解,但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畢竟那個人是在暗處,他出手的時候會令我們防不勝防。
  放下電話,我走出辦公室,叫上風偉一起吃中午飯,然後回來好好的睡了一覺。
  下午預約的女孩準時坐在了我的辦公室裡。那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身上穿了一套校服,是市裡某中學的,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平底皮鞋,紮了一個馬尾辨。她不安地坐在我的辦公桌前,我笑笑對她說:「上幾年級了?」她只是看著我,並不回答。我接著說:「你不願意說那我說吧,說對了你就點點頭,好嗎?」她點了點頭。我說你應該讀初中二年紀了吧?她又點了點頭。
  我仔細地打量著她,她的頭埋得很底,從坐下到現在她幾乎沒有抬起頭來看過我一眼。她的兩隻手相互握著,握得很緊,感覺她很緊張。我站了起來倒了杯水,走到她的身旁,我把杯子遞到她的面前說:「先喝點水吧。」她才抬起了頭,接了過去,但卻沒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隨即頭又低了下去。她長得很清秀,一副小家碧玉的樣子。我坐了回去,繼續說道:「你喜歡讀書嗎?」她點點頭,我又問道:「喜歡學校和同學嗎?」她似乎需要想一想,然後才點了下頭,但立刻又搖了搖頭。我故意說道:「看來你是不喜歡學校和同學了。」她終於開口說了一個「不」字。我問道:「不喜歡學校?」她搖搖頭,我又問:「那是不喜歡同學了?」她還是搖搖頭。我說:「那為什麼總是要逃課把自己關在家裡?」她的臉脹得通紅,牙齒緊咬住下嘴唇。我輕輕地對她說:「別緊張,你可以用一個或幾個字簡單的給我個提示,然後還是由我來問你,你點頭或是搖頭好嗎?」她又點了點頭。我接著說:「那你想一想,然後回答我剛才的問題,為什麼總是要逃課把自己關在家裡?」她考慮了近五分鐘才說了一個字:「怕。」
  我看著她說:「你怕什麼呢?是學校嗎?」她搖搖頭,我又問道:「那是怕同學?」這次她點了點頭。我說:「是不是覺得和同學們溝通有些困難,不知道應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想法?」她又點了點頭。我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我問她是不是晚上經常覺得難以入睡,她點頭。
  「你最喜歡什麼,能夠告訴我嗎?可以是愛好,也可以是遊戲或者玩具,只要是你喜歡的。」她這次沒有想說脫口而出:「鋼琴。」「你家裡有鋼琴嗎?」她搖了搖頭。我再問她:「你跟老師學過鋼琴?」她搖頭,「你會彈鋼琴嗎?」她點了點頭,我又追問道:「彈得好嗎?」她還是點了點頭。我笑了,我對她說:「那一會我帶你去彈鋼琴,你願意彈給我們聽嗎?」她又點了點頭。我很好奇,一個家裡沒有鋼琴的孩子,也沒有老師系統的教過她鋼琴,她是怎麼會彈的?而且還能夠那麼自信自己彈得很好?我懷疑她應該屬於自閉群體中智商超高的那種,而且在興趣和愛好上有著卓越的表現。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把她帶到了杜威開的琴店,杜威本身也是個音樂人,我讓他幫忙看看這個女孩是不是真如她自己說的鋼琴彈得很好。
  女孩坐到鋼琴前,整個人彷彿都變了一般,臉上露出了難得的自信,接著優美的旋律從她的指間流淌出來,杜威頓時驚呆了,他悄悄問我:「她真的沒學過鋼琴?真的只有十五歲?」我點點頭,朋友說:「她是我所見到過的彈得最好的,超過了我認識的很多專業鋼琴師。」我相信他的話,因為剛才我也為那音樂聲所陶醉。
  終於,女孩彈完了,走回到我的身邊,她又恢復了原來的那種狀態。我輕輕地對她說:「今天就這樣吧,下次我們再見面就到這來吧,不用去咨詢中心了。我們還想聽你彈琴,你的琴彈得很好聽。」她臉上露出笑容,有一點自豪,但只是一閃而過。她走了,沒有和我們告別。杜威拉住我說:「這小孩不錯,可以好好培養的,不然就太可惜了。這樣吧,以後她只要想彈琴就讓她過來吧,我這裡隨時歡迎她。」我點了點頭說:「是啊,可惜她有嚴重的自閉症,不然真是棵好苗子。」
  我決定去拜訪女孩的父母,我很好奇女孩的鋼琴是跟誰學的,有誰能夠教出這樣優秀的學生,最重要的是,我更想知道那個教她的人在和她溝通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會不會和我一樣也有著溝通障礙。
  回到家裡我把這個女孩的事告訴了老婆,老婆問我什麼是「自閉症」,我笑著告訴她說:「又稱孤獨症,是一種由於神經系統失調導致的發育障礙,病徵包括不正常的社交能力、溝通能力、興趣和行為模式。自閉症是一種廣泛性發展障礙,以嚴重的、廣泛的社會相互影響和溝通技能的損害以及刻板的行為、興趣和活動為特徵的精神疾病。」老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說女孩的智商很高,在自閉症中,只有不到10%的人會智力超常,而她卻是其中一個,而且我已經見識過了她在鋼琴演奏方面的卓越的表現。老婆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我笑了笑說:「因為孤獨,孤獨會讓一個人更有創造性。」她聽了搖搖頭說:「還是不懂。」我對她說:「你不用懂這些,因為在你的生活中,這些都用不上。」她笑了。
  第二天早上,鄧琨打來電話說讓我準備一下,我們去看守所看錢彬。我一下子沒反常過來,問了他一句:「錢彬是誰啊?」他說:「就是那個兇殺案的嫌疑人。」我問他什麼時候,他說下午三點吧。我說好的,反正下午也沒有預約。早上到中心參加了例會,我便叫上風偉和我一起去拜訪小女孩的家人。小女孩叫段海露,她的父親叫段若平,是公交公司的一名駕駛員,母親叫韓蕊,公交幼兒園的老師。昨天下午打了電話和他們約好今天中午上門拜訪。
  十二點左右,我們來到了公交公司的家屬區,幾番打聽找到了段海露的家。她的父母看上去都很樸實,居然做好了飯等著我們。我們也沒有推遲,雖然原來我準備請他們到外面邊吃邊聊的。他們告訴我段海露也在家裡,只是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願意出來。
  雖然飯菜很簡單,但味道去很好,我和風偉都比平時吃得多些。我向他們說起了段海露鋼琴彈得很好的事,並問他們誰是小海露的鋼琴老師,他們都感覺很驚訝,說從來不知道海露會彈鋼琴。韓蕊又仔細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在幼兒園工作,我們那沒鋼琴,倒是有腳踏風琴,以前海露小時候就很喜歡玩,我教過她一點,不知道這算不算?」這樣的回答使得我們更吃驚,但我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小海露有自閉症,她本身的社交活動就受到很大的限制,她的交往圈子不大,她父母親應該都能夠瞭解和掌握的。如果是這樣,那她就真的是個天才了,我想如果杜威知道一個優秀的鋼琴手居然是這樣來的,他一定會鬱悶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