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無心法師 > 第239節 >

第239節

  骨神看他手上沒有見血,這才放心大膽的告訴他道:「我一直四海為家,不過近幾十年一直住在這裡——」他用一根燦爛的手指頭指向中泰邊境:「這裡的人把我當成金光佛來崇拜,讓我感覺十分溫暖幸福。為了回饋他們的好意,我也經常顯靈讓他們樂一樂。」
  無心帶著口水的手指穿過了骨神的指尖,向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線:「那你為什麼會被人埋到了這裡?」
  骨神的金色面孔登時顯出了沮喪神情:「嗚,別提了,一個陰險狡詐的老巫師捕獲了我和我的手下,還把我封進了一根人骨頭裡。你知道,像我這樣偉大的鬼魂,如果常年生活在陰氣太重的地方,力量會越來越強的。」
  無心好奇的看著他:「那你住在度假村裡不是正好?」
  骨神一撅厚嘴唇:「可我是個熱愛自由的靈魂。奴隸再強也是奴隸,那老巫師很會折磨我呢!而且骨頭裡的生活很寂寞,雖然度假村裡也經常有些鬼魂慕名前來膜拜我,但是——」
  話說到此,骨神扭頭望向窗外,語氣蒼涼的唱了兩句閩南語老歌:「心事那沒講出來,有誰人會知。有時陣想要訴出,滿腹的悲哀……」
  無心一句也沒聽懂,雙手合什對著骨神拜了拜,他很怕骨神會抒情不止:「唱得好,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真是舉頭望明月,高處不勝寒。不過我想順便問一句,度假村裡鬧鬼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照理你當時被人封在了骨頭裡,應該不能興風作浪才對。」
  骨神一聳肩膀:「和我沒有關係。是那些鬼魂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不由得有些亢奮。這就是領袖的魅力,我也沒有辦法。」
  無心聽他一味的自吹自擂,不禁暗暗的有些鄙視。不過他作為一隻鬼魂,本領的確是出乎其萃、拔乎其類,而且閒得要死,看他身上的光明程度,似乎元氣也已經恢復了。略略的思忖了一下,無心轉而問道:「骨神,我把你從骨頭裡放了出來,你卻恩將仇報,幾次三番的想要殺我。你說你對得起我嗎?」
  骨神很痛快的搖頭:「對不起,只是我現在見了巫師就生氣,十分想擰斷你的細脖子再吃了你的靈魂。聽你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找我報仇了,怎麼?難道你是想讓我幫你去殺那個小崽子?」
  無心仰頭望著骨神:「你全都知道了?」
  骨神微微一笑:「我閒來無事,也經常到這座大樓裡逛一逛,找個陰氣重的地方,悠閒的度過一個下午或者一個晚上。」
  無心忽然警惕了:「你一般都在什麼地方?」
  骨神答道:「女廁所。」
  無心點了點頭,心中暗罵:「媽的,姐姐肯定被他看光光了。我還沒有看過呢,他先看了。」
  骨神一邊說話,一邊用手輕輕去拍膝蓋,拍一下,地球儀轉動一點。對著地球儀瞧了半天,他皺著眉毛自言自語道:「我還是應該去找一張地圖看一看。」
  無心用手指摸著地球儀的表面,心裡的念頭一個接一個的亂轉,同時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其實也不用地圖,你直接往南飄就可以了。」
  骨神饒有興味地問道:「從這裡往南飄,第一站會是哪裡?」
  無心隨口答道:「城郊廢品收購站。」
  骨神的手指頭在膝蓋上來回敲起了鼓,猶猶豫豫的想要教訓無心一下,然而無心忽然倒吸了一口氣,隨即蜷縮著蹲在了地球儀旁。斜著眼睛望向窗外,他看到了一隻倒吊著的腦袋。
  骨神也扭頭向窗外看了一眼,隨即口中「喲」了一聲,彷彿是被怪嬰貼在玻璃上的面孔嚇了一跳。隨即轉向無心,他滿不在乎的開了口:「這東西的怨氣好重。」
  無心怕被怪嬰發現行蹤,閉了嘴不肯說話。而怪嬰向室內窺視了良久,末了用兩隻小手拍上玻璃,揚起腦袋向下爬去。
  無心閉了眼睛,感覺它真是走遠了,才開口去問骨神:「你知道它是什麼嗎?我認不出。」
  骨神也特地思索了片刻,然後才答道:「想要養出這麼一個小妖怪,必須先找一個有六七個月身孕的孕婦。這孕婦不能是壯年婦女,要麼極老,要麼極小,如果是亂倫所懷之子,就更好了。找到孕婦之後,就要剖開她的肚子取出胎兒。如果胎兒見了天日之後死了,還是用不得,非得活的才行。這就很難,也許剖了許多肚皮,也未必能找到一個活胎。」
  無心開了口:「你這話我聽著很耳熟。接下來是不是要用人血代替母乳,把嬰兒餵養到足月?」
  骨神點了點頭:「是的。」
  無心徹底明白了——這種炮製胎兒的方法,還是白琉璃無意中講給他聽的。總而言之,繁冗非常,把一個嬰兒改造成非人非鬼的毒妖怪,幾乎是件碰運氣的事情。而巫師一旦成功,這小妖怪也足以供巫師使用幾十年了。
  無心又問:「它現在算是死了,還是活著?」
  骨神莫測高深地答道:「半死不活。」
  然後他告訴無心:「在我的領地裡,如果人們捉到了這種東西,一定要先請大法師念三天經,再挑個好時辰在太陽下把它燒成灰。燒過它的地面,幾年之內不生寸草。」
  無心聽到這裡,越發感覺事情難辦。攏了攏身上的外套,他站起身,對骨神說道:「你和我回家吧,我穿得少,現在好冷。」
  骨神沒意見,一馬當先的往前飄:「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嬌氣的巫師。除了冷,你還怕什麼?」
  無心翻出殺蟲劑,一路輕輕的往外走:「你上次把我打出了後遺症,現在我不僅怕冷,還怕渴怕餓,怕疼怕累。脾氣也變壞了,總想放了自己的血和別人同歸於盡。」
  骨神冷笑一聲,心想你還敢恐嚇我,可隨即回味起對方鮮血的滋味,他又有些毛骨悚然。直接向上穿透樓板到了四樓,他一邊高昇一邊丟下一句話:「小巫師你不要胡說八道了,沒有信任的友誼是不會長久的。」
  無心凍得臉都青了,一邊拎著殺蟲劑跑樓梯,一邊暗想誰和你是朋友?你若不幫我把怪嬰收拾了,我非把你打成魂飛魄散不可。
  無心回房之後,先把殺蟲劑放好了,然後脫了衣服鑽進熱被窩。史高飛照例睡成一把大剪刀,兩條長腿左一條右一條的叉開來,佔據了整張床墊。無心在他身邊縮成一團,然後對骨神招了招手。
  骨神一歪身,也在半空中擺了個側臥的姿態,毫無預兆地問道:「白琉璃現在怎麼樣了?早死了吧?」
  無心先是一點頭,隨後壓低聲音說道:「他做鬼做了幾十年了,住在一片與世隔絕的山林裡,和一隻妖精一起生活。」
  骨神一笑:「哈?是什麼妖精,居然願意和他一起生活?」
  無心嘁嘁喳喳的告訴他:「是一隻猥瑣醜陋齷齪的貓頭鷹。」
  骨神被他說愣了,想了又想,想像不出貓頭鷹精的真面目:「嗯?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妖精?」
  無心一提起貓頭鷹,就氣得腦筋要短路:「懶得說,反正看著和我差不多。」
  骨神笑了:「你太謙遜了。」
  無心開始語無倫次的罵街:「謙遜個屁!我要睡了。你不嫌冷就出去找妖怪吧,如果找到了,別忘了拍拍大腿替我弄死它!」
  然後他縮進被窩,一頭拱到了史高飛的肋下。史高飛在夢裡哼了一聲,抬手夾住了他。
  無心一覺醒來,骨神已經無影無蹤。
  他把殺蟲劑給了史丹鳳,想讓她以後不要在三樓的公共衛生間裡上廁所,可是這話又不好出口。史丹鳳始終是不知道他們在鬧什麼,大冬天的白得了一瓶殺蟲劑,也算不得佔便宜。
  四個人在客廳匯聚一堂,照例是捧著煎餅果子大嚼。客廳里拉了一根繩子,上面晾著白大千的內褲,秋褲,毛褲,外褲,襪子,鞋墊。史丹鳳看了白大千的裝備,忍不住在吃飽之後,伸手去摸了摸無心的腿。
  無心坐在暖氣管子旁邊,還沒有吃完。史丹鳳摸過之後問道:「冷不冷?」
  無心對她一點頭:「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