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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節


「是何大事?」
「第一是時,第二是勢。」
「請先生詳解。」
「時即天時,勢即國力。昔日文侯獨步天下,並不是文侯擁有三頭六臂,而是文侯善用天時,善借外勢。然而,文侯所用的是當時的天時,文侯所借的是當時的外勢。今日天下,早已時過境遷,陛下亦當順應今日時勢,改變應策,方能用時借勢,立於不敗之地。」
魏惠王長吸一口氣:「寡人愚昧,請先生詳解今日時勢。」
「正如陛下所知,今日之時是,周室更衰,列國更強,天下更亂。今日之勢是,列國雖眾,成大勢者七,魏僅居其一。就七強而言,數十年來變法圖強者四,一是楚國,有吳起變法;二是韓國,有申不害變法;三是齊國,有鄒忌變法;四是秦國,有公孫鞅變法。此四國在變法之後國勢皆增,今非昔比,任何一國都有與魏相抗之勢!」
魏惠王陷入沉思,有頃,又問:「照先生之說,寡人只能聽任列強欺凌了。」
惠施搖頭道:「非也。」
「哦,先生可有何策應之?」
「順時張勢,借勢打勢。」
「請先生詳解!」
「順時就是承認現狀,承認他國之勢,不可恃力強圖;張勢即興本務實,充實國庫,強大國力;借勢即結交友邦,利用他國之勢,萬不可四鄰交惡;打勢即利用外勢,打擊敵勢!」
「先生所言甚是。」魏惠王聽得心熱,傾身急問,「依先生之見,寡人眼下可借何勢,可打何勢?」
「戰國七勢,魏居中。居中而四戰,國必危。依惠施觀之,齊勢之爭在泗下,楚勢之爭在越,因而齊、楚與魏並無大爭,其勢可借。韓、趙與魏同為三晉,本是一家,唇亡齒寒,實無利害,其爭皆在秦勢,二國之勢亦可借。陛下大爭,只在秦勢。」
魏惠王拱手朝惠施深深一揖:「聽先生之言,如開茅塞。寡人再問,如何方能借力眾勢呢?」
惠施毫不遲疑:「遷都。」
「遷都?」魏惠王一怔,「遷往何處?」
「可遷大梁。」惠施侃侃而談,「趙之都城在邯鄲,韓之都城在新鄭,齊之都城在臨淄,楚之都城在郢都。此四都,均離安邑甚遠,不利溝通。只有秦都咸陽離安邑甚近,秦、魏一旦交惡,秦軍朝發而夕至,不利於陛下借助外勢。陛下若是遷都大梁,與四國睦鄰而居,秦國必不敢動。」
正在此時,毗人走進:「陛下,上大夫求見!」
魏惠王眉頭微皺:「對他講,寡人有事,讓他明日再來。」
「我講了,可上大夫說,他有緊急事體,刻不容緩!」
「這個陳軫,真是的。」魏惠王咕噥一聲,擺下手,「好吧,好吧,宣他覲見!」
毗人應喏,轉身走出涼亭。
魏惠王朝惠施拱手道:「先生所言,與寡人甚合。只是遷都一事,事關重大,尚容寡人詳加考慮,再行定奪。今朝天色已晚,寡人還有瑣事纏身,擇日再行請教先生。」
惠施起身離席,伏地叩道:「惠施告退。」
惠施退下,走至涼亭下面,剛好遇到陳軫。惠施在東市設問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陳軫早已知情。因其所問盡皆荒誕不經,被安邑人傳為笑談,陳軫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見惠施在此,陳軫一點也不驚奇,因他素知惠王喜歡論辯學術。
因有安邑城外的奪路之爭,二人也算老熟人了。惠施微微拱手,揖道:「惠施見過上大夫。」
「陳軫見過惠子。」陳軫心中有事,亦還一禮,「在下這要覲見陛下,改日定向惠子討教。」
話音落處,陳軫就要上亭。
然而,所謂冤家路窄。通往涼亭的是條小徑,惠施剛好站在小徑正中,就如安邑城外如出一轍,絲毫沒有相讓之意。陳軫亦不敢在此耍橫,只得繞進旁邊花叢裡,急急上亭去了。
陳軫走上涼亭,在惠王前叩道:「微臣叩見陛下!」
「愛卿免禮!」魏惠王指著惠施的坐席,「坐吧!」
陳軫起身坐下。
「聽說愛卿有急事,這就講講!」
「回稟陛下,微臣奉旨跟蹤秦使樗裡疾,果然發現此人別有圖謀。」
「哦?是何圖謀?」
「這幾日來,此人活動頻繁,去過龍賈府上,朱威府上,且又喬裝打扮,化名木雨虧,私入公孫衍宅,二人閉門密談多時,臨出門時,樗裡疾再三叮囑,『好劍當有好用啊』。」
「『好劍當有好用?』」魏惠王眉頭緊皺,自語,「此為何意?」
「微臣起初也是不知。昨日晚上,微臣偶然發現一個秘密,方才明白。」
「是何秘密?」
「樗裡疾的副使公子華多次前往眠香樓尋花問柳,微臣初時並不在意,昨晚突然得知,眠香樓裡有流言傳出,說是河西戰敗,皆是陛下之錯,與龍將軍無關。陛下處罰龍將軍,無非是尋個替罪羊而已。」
魏惠王的臉色黑沉下來:「都是何人常去眠香樓?」
「這……」陳軫故作遲疑,「微臣不敢說。」
「哦?」魏惠王頗是驚愕,「還有愛卿不敢說的?」
陳軫低下頭去,再不吱聲。
「陳軫,」魏惠王等得急了,震幾喝道,「你吞吞吐吐,遮遮掩掩,難道是想欺瞞寡人不成?」
陳軫趕忙起身,叩首於地,泣道:「微臣不敢!微臣——」
魏惠王緩下聲音:「既然不敢,那就直說吧。」
「這……」陳軫故意囁嚅,「回稟陛下,那人是——是——是殿下。」
「你——」魏惠王震幾再喝,「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