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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節


「陛下,」陳軫連連叩首,泣下如雨,「微臣不敢說謊啊!殿下近一年來,隔三差五,就去眠香樓一趟,安邑城中,是無人不曉啊!」
魏惠王不無痛苦地閉上眼睛。
「陛下,」陳軫繼續泣訴,「聽說殿下溺愛樓中一名女子,名叫天香姑娘。那姑娘自從結識殿下,再不對外接客,似對殿下情有獨——」
「不要說了!」魏惠王厲聲喝畢,陡然起身,扔下陳軫,拂袖而去。
望著魏惠王怒氣沖沖的背影,陳軫嘴角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凌晨,收泔水的夥計挑著兩隻木桶,哼著一首小調兒來到眠香樓的側門前面。
夥計放下木桶,沖大門叫道:「喂,開門吶,收泔水了!」
裡面並無應聲。夥計又喊幾聲,門扉仍舊緊閉。
夥計嘟噥一句:「真是奇怪,人都死光了咋的。」用力一推,門扉吱呀一聲大開。夥計挑上木桶,剛進大門,突然大叫一聲「我的娘啊——」扔下木桶,奪門而逃。
不一會兒,司徒府裡開出一隊兵士,將眠春樓圍個水洩不通。由於案情重大,連司徒朱威也急急趕來。
看到朱威,已升任司徒府御史的白虎從樓裡匆匆走出:「啟稟司徒大人,樓上樓下無一活口,多是在熟睡中被殺,驗得四十二屍,其中有三男疑是留宿嫖客。」
如此之大的命案,在安邑城中絕跡多年了。朱威雙眉緊鎖,走進樓中驗看一遍,果見玉體橫陳,天香、地香、春夏秋冬四香及鴇母等上下人等,無一倖免,死狀各異,慘不忍睹。
正在此時,一名兵卒從外面急進,手中提只浸滿鮮血的鞋子:「報,大街拐角處尋到這只鞋子,疑是嫌犯逃離時走丟的。」
朱威接過鞋子,仔細端詳。
白虎瞥見,驚道:「大人,此鞋是——」
「哦,你知道它?」
白虎遲疑一下:「我——」
朱威心頭一凜:「說吧。」
白虎壓低聲音:「是公孫兄的。」
「這……」朱威驚道,「不可能吧。」
「肯定是他的。這是左腳上的,幾個月來,他一直穿它,後腳跟露底,大腳趾處有個小洞,你看是不是?」
朱威將鞋子翻過來一看,果是如此。
朱威的眉頭皺起,思索片刻,果決說道:「白御史,拘捕公孫衍!」
「大人,」白虎急道,「此事蹊蹺,必是有人栽贓陷害!」
「唉,」朱威輕歎一聲,「我也知道是有人陷害。可這鞋子是僅有的物證,到眼下為止,公孫衍也是唯一嫌犯。再說,無論何人栽贓,真相永遠是真相。」
「下官遵命!」
白虎領上眾軍卒,急朝公孫衍家奔去。走有一程,白虎頓住腳步,吩咐眾人:「公孫衍武功高強,暗器了得。大家暫先隨我回到府中,帶好盾牌、弓弩,再行拘捕!」
眾軍卒無不驚悚,掉頭奔回司徒府。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風馳電掣般駛至公孫衍家的柴扉前面。公子華跳下車,不及敲門,一腳踹開柴扉,直闖進去。
公孫衍正在院中練劍,見有不速之客闖入,也就收住步子,目光直射過來。
「是公孫先生嗎?」公子華揖道。
「正是在下。」
「先生大禍臨頭了,還在此地練劍!」
「大禍臨頭?」公孫衍冷笑一聲,「在下沒有招誰惹誰,何來大禍?」
「眠香樓裡發生命案,官府疑是先生所為,這就拘捕先生來了!」
公孫衍心裡一凜:「你是何人?」
「在下乃木雨虧先生的摯友,奉木先生之命前來救你!」
「木先生?」公孫衍正自疑惑,一騎忽至,一人翻身下馬,遞予公孫衍一封書信,快速離去。
公孫衍拆開書信,竟是白虎手跡:「眠香樓發生命案,陳四十二屍,現場發現一隻帶血的鞋子,查實是公孫兄的。朱司徒知道是他人栽贓,但仍要在下前來拿你。此事牽涉重大,在下以為,公孫兄可速走為上,詳不及述,半個時辰後,在下即來捕你。」
公孫衍真正怔了。
「公孫兄,」公子華一旁催道,「快走吧,否則來不及了!」
公孫衍仍舊沒動。
「公孫兄,」公子華再度出聲,「在大魏都城,在陛下腳前,有人敢進眠香樓殺人,又敢陷害公孫兄,必有來頭。公孫兄縱有冤屈要伸,也不在此時啊!」
公孫衍這也清醒過來,長歎一聲,走進屋中,帶上餘下的兩捆竹簡,步出柴扉,跳上公子華的馬車。
公子華揚鞭催馬,疾馳而去。
一場角逐相國之位的劇烈爭鬥,在眠香樓眾香艷的血泊中及公孫衍的倉皇出逃中拉下了帷幕。
數日之後,魏宮正殿舉行大朝。因有特別諭旨,中大夫以上文臣武將悉數上朝,黑壓壓地站滿了整個朝堂。上大夫陳軫似乎有所預感,穿戴齊整,臉上洋溢出志得意滿的笑意。公子卬的心情也是愉快,雖說早被剝奪軍權,依舊是一身甲衣,威風凜凜地站在眾將之首。
魏惠王依舊像往日大朝那樣神態威嚴地端坐於王位,看不出任何傷感。相形之下,太子申倒是顯得淒落,許是因為天香姑娘無端被害,他在自責(此前惠施早就向他發出預警,而他卻置若罔聞,致使慘案發生),許是因為父王昨晚在他面前提及天香姑娘之事,厲言責備了他,許是兼而有之,在上殿之後,一直陰鬱個臉,兩眼無神地盯住地板。
大朝處理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眠香樓命案。朱威跨前一步,將整個案情陳奏一遍,末了說道:「現場揀到一隻帶血的鞋子,經過查證,是前相國府中門人公孫衍的左腳之鞋。微臣使人前往緝捕,命案嫌犯公孫衍倉皇出逃,微臣正在部署重兵,四處緝拿。」
朱威陳奏完畢,整個殿堂鴉雀無聲,氣氛顯得過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