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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節


但是腦海中殺念萌生的同時,我感覺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一種蓋世的慈悲,立即籠罩了心裡的殺念,那是一股不屬於我的念頭,但是時刻在影響我。
我猶豫了很久,終於慢慢拖著鋤頭開始後退,我能感覺的到,老農附著在我身上的虛影越來越淡,越來越渺茫,力量也在逐漸減弱。我快步走到牆洞邊上,流血的大鼎中萌發一片淡淡的光,大鼎的血魄精華開始流轉,一股一股如同清泉,流入了我的身體裡。每接受一縷銅鼎的血魄,我的力量就會強大一份,但此時此刻,心裡沒有多少喜悅,反而越來越沉重。大鼎除非到了沒有退路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吐出血魄精華,失去一尊大鼎,就意味著這條大河中隱伏的禍患又鬆動了一分。
大鼎的血魄精華全部流進身體,我跨出牆洞,鼎身上鑄刻的山川河岳,隨著鼎的淡光飄動起來,一座座山,一條條江河,一片片嶺地,好像從鼎身上飛起來,融入了這座水底的沙堡中。
大鼎上的圖案加固了沙堡,失去所有血魄的銅鼎緊緊的堵住沙堡上的牆洞,整座沙堡立即又變的嚴絲合縫。
我低頭看看,手裡那把鋤頭的影子依然還在,身體那股不屬於我自己的力量雖然越來越弱,卻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可能是屬於禹王的偉力,時間磨滅了太多東西,禹王的力量只剩下一分,卻足以震懾群蠻,讓一切妖魔邪祟都退避三舍。
水面的波動仍然沒有停止,我一回頭,立即看到紅眼老屍還在跟石頭棺材糾纏。這個不明來歷的紅眼老屍是罪魁禍首,我朝彌勒擺了擺手,讓他顧好自己,隨即拖著手裡尚未完全消失的鋤頭,一折身就衝了過去。我要趁身上這股禹王偉力還在的時候,盡力誅殺紅眼老屍。
石頭棺材的棺蓋每每想要頂開的時候,就又被紅眼老屍用力的砸下去,前前後後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水面上肯定已經被這股湧動在河底的力量攪成了一鍋粥。我拖著鋤頭游的飛快,紅眼老屍反身擋了擋,這東西具有靈智,可能覺得無法同時應付鋤頭和石頭棺材,立即朝河面浮去。我在後頭緊追不捨,沒有紅眼老屍的壓制和干擾,石棺的蓋子一下打開,龍鬚大虎的影子也隨即流轉在河中。
雙方的速度都很快,紅眼老屍浮出河面的一瞬,起身就想跑,我衝出水面,一鋤頭掄過去,打了個空。龍鬚大虎也衝了出來,想要擋住紅眼老屍。
第二百零一章鎮壓之謎
我藉著老農附身的餘威,急衝向紅眼老屍,對方不顧一切的逃,衝出河面之後轉身就朝自己那口散發著屍臭的石頭棺材跑去,龍鬚大虎從一邊追擊,我直直的跟在身後,一鼓作氣衝到河灘上,紅眼老屍翻身跳進石頭棺材,棺蓋開始合閉。石頭棺材是禹王留下的東西,堅固的不可摧毀,只要合上棺蓋,怎麼都奈何不了它。我一急,伸手就掄,手裡的鋤頭在紅眼老屍的後腰上用力磕了一下。
這一下差點就把紅眼老屍從棺材裡震出來,它半截身子歪到棺材外面,但是隨後猛然一縮,身體完全沒入棺材內,棺蓋啪的合上,橫飛出去,龍鬚大虎猛追了幾步,爪子在棺材上卡卡的抓,卻無法撼動分毫。
我很無奈,不甘心,但是沒有辦法,身體裡那股不屬於我的力量急速的流逝,手裡那把鋤頭的影子也越來越淡,直至最後虛化無形。我在河灘上站了站,這次沒能一鼓作氣誅滅紅眼老屍,不知道以後還會帶來什麼樣的禍事。
片刻間,龍鬚大虎折身跑了回來,三米來長的身軀在我面前五六米遠的地方站定了。這一次面對面的相識,我心裡再也沒有之前的畏懼。我知道,龍鬚大虎是守護大鼎,守護河底秘密的,而我們七門,同樣擔負著這些,它不會拿我怎麼樣。
龍鬚大虎慢慢的伏在河灘上,搖動尾巴,我注視著它的眼睛。它在河底不知道沉睡蟄伏了多少歲月,一雙虎眼就和一個歷盡了世間滄桑的老人一樣。它低著頭,慢慢走到我腳邊,圍著我轉了一圈,喉嚨裡低低的吼了一聲,再抬起頭的時候,銅鈴般的虎眼裡面已經微微沁出了一層水汽。
不等我多說什麼,龍鬚大虎轉身躍入河中,跳進石頭棺材,棺材迅速下沉。這是我第三次收走九鼎的血魄精華,失去血魄的鼎將會變成一塊凡鐵,它已經堵住了沙堡的牆洞,不會再回到以前鎮守了千百年的河道河底去,現在只剩孤零零的龍鬚大虎,要繼續著沒有盡頭的使命。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龍鬚大虎沒入水面的一刻,有種說不出的傷感,金大少和彌勒都先後跑到身邊,我強行壓住心裡的情緒,抬頭的一瞬間,無意中看到腳下的沙子裡,有一塊黑乎乎如同炭塊一樣的東西。
看到這個東西,我一下子回想起來,這是紅眼老屍剛剛起身逃竄的地方,它受了鋤頭重重一擊,因為這樣才甩掉了這個東西?我一下興奮起來,紅眼老屍的來歷始終是個謎,從它身上掉落的東西裡,說不定會發現些許線索。
這塊東西黑如碳,但是堅硬沉重,折射著一種金屬般的光澤。它有小半個手掌那麼大,扁平光滑,我看了半天,卻認不出這是什麼。我轉手把東西遞給彌勒和金大少,讓他們幫著辨認一下。
"這個,我幫不上忙。"金大少攤攤手:"除了黃金,我什麼都不認識。"
彌勒之前在河灘上行走,都裝成收水貨的二道販子,其實見過不少古物,把東西翻來覆去看了很久,搖頭咂嘴,道:"不敢確認,但是我覺得,這好像是一塊黑金桃木。"
彌勒說的黑金桃木,是道家一種至高的法器材料。道家從老子創教,延綿到今天,前後兩千多年時間,繁衍出無數分支。後世的茅山道士辟邪驅鬼,設壇做法的時候,必然配有一柄桃木劍,那是不可或缺的法器。在道家的典籍中,據說最好的桃木叫做雷擊木,是被天雷劈過之後又頑強存活下來的桃樹木心,帶著天威和雷霆的純陽氣息,辟邪做法,百用百靈。
"其實吧,最好的桃木還不是雷擊木,就是這種黑金木。"
這種木頭事實上已經不是純粹的木頭,大部分黑金桃木都發掘自煤窯,木頭參雜在一片煤層中間,稍不注意就會被人當成炭塊給拉出去賣掉。河灘以前最負盛名的寶靈道觀,跟一些山西的煤窯主結緣,那些山西人拉著煤販運到河南,沿途出了什麼事,遇到什麼麻煩,寶靈道觀都會出面援手,歸根結底,他們就是想從山西浩如繁煙的煤礦裡多找一些黑金木。
"能看出這是什麼器物嗎?"我問彌勒。
"大段的黑金木太罕見,道教聖地龍虎山都沒有一柄完整的黑金木劍,弄到黑金木,最多雕成三寸長的小劍,這塊東西,我覺得,是塊牌子?"
彌勒只能看出這麼多,我把這塊黑金木收好,望著紅眼老屍消失的方向。雖然還沒有徹底弄清紅眼老屍的具體來歷,但是它肯定跟道家有淵源。紅眼老屍肯定死了不是三年五年,如果不是道家的人,可能就無法在身死後修到將要得道的地步。
"現在做什麼?"
我想了想,本來是要去打探一下河底漩渦裡大鼎和石棺所鎮的東西,但是意外的在沙堡浪費了不少時間。我有些不死心,已經到了這份兒上,不把事情弄明白不願罷手,所猶豫再三,還是打算要下河去看看。
這一次我怕出現什麼別的情況,讓他們兩個人都留在岸邊,自己做好準備,從河邊下去。河道的位置是固定的,不會改變,一口氣潛下去很深,慢慢靠近了河底漩渦。周圍一片片游魚還在,我看到石頭棺材靜靜沉在漩渦裡面,跟我想的一樣,大鼎雖然已經不在了,但石棺還在守護這裡。時間充裕,我可以靜心的觀察,巨大的氣泡仍然不斷浮現,我連著換了幾口氣,貼著漩渦的邊兒朝旁邊挪動了一段,漩渦下頭,好像是一條**出來的通道,延伸了很遠,一叢一叢的白光比之前更加旺盛。
我估計著,因為失去了大鼎的壓制,河底的東西已經快要脫出掌控,等到石頭棺材也出現麻煩,就是河底的東西最終爆發的時刻。大鼎失效,可能是冥冥中的定數,七門的先輩算到了這一點,就連鎮河的老鬼也隱隱能察覺到,距離天崩已經很近。
我不敢靠的太近,一旦觸碰到了漩渦深處的邊緣,就是一種禁忌,會被強大的力量給拋出來,我一邊兒換氣一邊兒仔細的看,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我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字符,總覺得那一定寓意著什麼,但是失去大鼎,漩渦深處的白光一輪一輪的在泥沙中飛舞,好像隨時都會脫出河底,一飛沖天。
我只是想把河底那個隱約出現的字符看的更清楚一些,然而順著漩渦的頂朝那邊移動了大概不到十米,白光猙獰,一道道若隱若現的紋絡從光芒中扭曲出現,無數的白光紋絡轟然匯聚到了一處,在河底來回扭動了一下。
那一刻,我心驚肉跳,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河底到底是什麼,我還沒有仔細的看清,然而那些扭曲的白光,像極了一條伏在河底的龍。
九鼎和石棺,鎮壓了千百年的東西,是一條龍?
我連忙就晃了晃頭,但是轉眼間,白光黯淡了,那條龐大又彎曲的"龍",好像蟄伏到了水深處的泥沙裡,再也望不到形體。
除此之外,我沒有再發現什麼,帶著心裡強烈的震驚,重新浮出水面。連身上的水都沒有擦乾,我就開始左思右想,在漩渦中看到的,真的是一條龍?但是九鼎和石頭棺材在河道中分隔的很遠,如果水底是一條龍,那麼這條龍該有多長?
由此,我開始懷疑我所看到的一切,水下是一片虛幻的世界,我無法保證自己看見的就一定真實。
"上古的事情,傳到現在難免失實。"彌勒看我想的愁眉不展,在旁邊道:"不要多想了,可能咱們的父輩甚至祖輩都不能完全明白這些,真正東西內情的,只有太爺。"
聽著彌勒的話,我第一次正視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遙遠的事情,當年的七門大掌燈龐大,他到底是死了?還是落到了別的境地裡?原本以為仲連城出現之後,仲虎和龐大的下落總會有些端倪,但事態發展的讓人無法預料。
下一步該做什麼,我也不知道,其餘幾口鼎和石棺的位置還是個謎,只能被動的暗中沿河巡視。我們三個邊走邊休養,過了大概有十來天,我有命圖在身,身上的皮肉傷就好的差不多了。做這個事情也沒有晝夜之分,旁門那幫人行事,大多會選擇夜間,所以每每到了晚上,都是我們最忙碌的時候,要不停的在河兩岸行走。
這天夜裡,月色通亮,我們就趁著夜色趕路,走到牙子灣的時候,就感覺身後有人來了,趕緊隱伏。三個人剛剛藏好,視線裡就出現一條碩大的柴狗,柴狗在前面引路,後頭七八個人,抬著一個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漢子,拼了命的朝前跑。跑到離我們很近的地方,這幾個人停了停,領頭的那個人在傷者的鼻子間一碰,隨即低沉沉對旁邊一個人道:"你先走,走快點,人已經嚥氣了,叫譚家婆子來過話!"
第二百零二章扣為人質
聽著那漢子的話,我心裡就動了動。有的人在河灘成名了那麼多年,一聽就知道是幹什麼的,譚家的神婆一向神秘而且通神,能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們能跟死人對話。但是譚家婆子難請,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否則搬不動。這幾個漢子的身份暫時還不清楚,不過看見引路的那隻大柴狗,我心裡就明瞭了幾分,這樣的大狗,是旁門趙三狗家裡馴養出來的看門犬,靈敏而且兇猛。
下頭的人聽了漢子的話,其中一個拔腿不要命的猛跑,可能是要去請人。剩下的幾個在原地停了一下,再次檢視傷者。那人傷的很重,渾身上下血糊糊的,我們躲藏的地方居高臨下,月光又亮,觀察的很仔細。在看到被平放在沙地上的傷者時,我隨即一驚。與此同時,旁邊的彌勒也緊張的捏了捏我的胳膊。
那個傷者可能真的已經斷氣了,他胸前的衣服被燒焦了一片,猛看上去,像是讓火給熏到了,但再一看,除了被燒焦的衣服,胸口上有一塊焦黑的印記。看到這個印記,我一下就想起了雷真人。
傷者胸前的傷,明顯是挨了一道掌心雷。
我的情緒馬上就緊張到了極點,這是怎麼回事?這個被抬走過話的死者,為什麼身上會有掌心雷的傷?
"的確斷氣了,救不回來,現在只能去過話。"為首的漢子很謹慎,再三檢視之後,揮手讓人抬著傷者繼續跑。
"三哥,這事,譚家婆子能問出來不能?"有人一邊跑一邊問道:"要是問不出來,這麼長時間的心血可就付諸東流了。"
"譚家婆子神著呢。"為首的漢子雖然遇見了急事,但仍然跑的四平八穩,道:"姓龐的當時被追殺,讓人救走了,但是落下幾片帶血的衣襟,趙家的狗,聞到那股味道,隔上一兩年再遇見也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