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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節

刑術和連九棋都看著庵古,庵古沒說話,只是默默爬起來,在洞口看了看,然後拿過迪烈和古烈準備的火把,點燃之後,扔了進去。
眾人在洞口看到火把落下去,照亮了下方的地面,地面比較平整,上面都鋪滿了碎石,看樣子是烏拉爾汗部落的人整修過,從洞口到落點的位置也不高,並不需要繩索。
眾人看了一陣,看到那火把並沒有熄滅,說明下面的氧氣足夠,這才告別了迪烈和古烈,背著東西挨個從洞口跳下去。
下洞之前,迪烈和古烈在那比劃著,告訴他們自己會在這裡等著他們回來,但只等七天,七天之後,他們就會折返部落,也等於是告訴連九棋等人,他們只有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後他們不出現在洞口,就說明他們失敗了。
連九棋點頭:「放心吧,五天之後,我們會準時出現在這裡的。」
迪烈和古烈點點頭,目送著連九棋跳下去,然後合力將洞口簡單封上。
連九棋在洞中落地之後,扭頭看著正在封洞口的迪烈和古烈,又拍了拍刑術的肩膀道:「現在就剩下我們四個了,我打頭陣,庵古跟著我,刑術你和墨暮橋輪番斷後,刑術斷後的時候,墨暮橋可以稍作休息。」
刑術明白連九棋「稍作休息」的意思,指的其實就是「走神」、「發呆」之類的,在行走過程中,四個人必須有三個人的神經是繃緊的,剩下一個人走在隊伍中間,可以不需要太集中注意力,哪怕是「走走神」也能放鬆一下自己,不至於讓四個人的生理和心理都保持在疲憊的臨界點。
連九棋領頭並不寬敞的洞穴中走了差不多幾十米之後,連九棋停下來,摸著洞壁道:「這個洞是後來重新挖的,痕跡還在,否則的話,當年烏拉爾汗部落的人也無法將戰馬帶進來,再走走,也許前面就寬敞了。」
連九棋說完這番話近二十分鐘之後,他們終於走出了那個較小的洞穴,來到了裡邊那個最寬廣的洞穴邊緣。
連九棋站在洞口邊緣,拿了一根螢光棒,朝著腳下扔去,計算著自己的位置到螢光棒落點的距離:「十米左右,不算高,周圍也有攀附的地方,大家小心點,庵古,你沒問題吧?」
庵古搖頭,表情很是緊張,不斷地看著四下。
四人從洞口邊緣下去之後,連九棋打開了手電:「暮橋,把火把滅了,先用手電、燃燒棒和螢光棒,實在沒辦法了再用火把。」
庵古不解地問:「為什麼呀?不是應該先用火把嗎?」
刑術解釋道:「在這種環境下,能發光發熱的火把是最好的東西,比電筒之類的好太多了,所以,得留在最後用,走吧,這個洞很寬,我們還得找找另外一邊的出口位置在哪兒。」
四人在黑暗中走了許久,忽然間刑術停了下來,示意其他人都不要動,也不要出聲,仔細聽了一陣後,問:「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在有節奏地敲擊?」
其他三人豎起耳朵聽了一陣,都點了點頭,這個洞穴雖然大,但畢竟範圍有效,加上無比安靜的緣故,敲擊聲只會在洞穴之中迴盪著。
「聲源在這邊。」刑術拿著手電覓著聲源的方向走去。
庵古在一側,四下張望著:「我們為什麼要去找那個聲音?我們直接找出口不就好了嗎?」
連九棋道:「如果聲源有危險,我們早發現,比晚發現要好……」
連九棋還沒把話說完,駐足站住,愣住了,身旁的庵古和墨暮橋也愣住了,三人都和前方的刑術一樣仰著頭,看著他們跟前那艘古老的帆船。
「怎麼可能……」刑術的手電光在船體上緩慢地移動著,照亮著已經破爛並銹跡斑斑的船身,「看起來像是宋船,這裡怎麼可能出現一艘宋船?」
連九棋、庵古和墨暮橋也顧不得先前所約定的,都拿出手電來,照著跟前這艘「突然」出現的古代宋船。
許久,連九棋找到了上船口,從旁邊的岩石上跳下去,站在那繼續看著:「如果這真的是宋船,唯一可能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就是貢金船了。」
刑術道:「你是說,金遼宋時期的改道貢金船?」
墨暮橋皺眉看著:「但是,這艘船這麼大,吃水量也很大,從中原到這裡,除非走海上,否則的話,完全不可能讓這艘船行駛到這裡來?難道說,有一條巨大的地下河從中原一直通到這裡?」
連九棋搖頭:「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樣,地下河早就被發現了,不用等到現在了。」
連九棋正說著,四人又聽到了那陣陣的敲擊聲從船身下面傳來,刑術立即蹲下來仔細聽著,指著船身下面道:「是從下面傳來的,但不知道是從船外面還是船裡邊。」
連九棋尋思了一下,朝著船身的位置大聲喊道:「下面是不是有人?」
連九棋喊完之後,下面的敲擊聲變得稍微急促了起來,但聽起來卻是那麼的無力。
連九棋看了一眼刑術,又問:「你是不是受傷了?是的話,就敲三下?」
很快,敲擊聲又傳來,眾人數了數,果然是三下,那麼這就基本上確定,敲擊的不是動物或者偶然,而是人。
連九棋又問:「你如果在船體外面,就敲一下,如果你在船體裡邊的底艙位置,你就敲兩下。」
連九棋說完之後,四人聽到船身底部傳來較重的敲擊聲,只有一聲。
連九棋道:「看樣子,是有人掉下去受傷了,而且傷得還挺重,都沒有辦法說話了,我得下去看看是誰,我估摸著應該是庫斯科公司的人,因為如果是本地的話,肯定是聽不懂我說什麼的。」
刑術點頭贊同:「對,雪暴來的那天,我們就在達達湖的邊緣,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達達湖之下,所以,極有可能是你所說的那種情況。」
刑術和墨暮橋將繩索綁在岩石之上,抓著繩索將連九棋慢慢放了下去,事先扔下一個螢光棒到船下方的連九棋目測的距離差不多是十五米左右,但落地之後才發現偏差了三米,從船底到最下方差不多有二十米之高,但這並不代表者船身的高度,因為在船身下面,還有一塊凸出的巨大岩石。
連九棋朝著上面喊著:「到底了,行了,我去看看。」
刑術回應道:「你小心點。」
連九棋打開頭燈和肩頭燈,手中還拿著一個手電筒,開始在下方那道壕溝中仔細尋找起來,不過走了不到十米,他就看到在遠處斜躺著一個瘦得皮包骨,渾身上下散發出惡臭的女人。
連九棋小心翼翼上前,試探性地問:「剛才是你在敲嗎?」
那女人有氣無力地舉起手中的石頭,連九棋看到石頭下方,還有數塊廢置的鐵塊,聲音應該是石頭敲擊鐵塊所發出的。
當然,連九棋並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半個月之前被唐思蓉從船上推下來的蘆笛。
「你可以說話嗎?」連九棋上前小心翼翼查看著蘆笛的傷勢,發現她的一條腿已經徹底斷了,拿手電筒往上一照,看到有好幾塊凸出的岩石,蘆笛應該是摔在那幾塊石頭之上,石頭的緩衝加上下方一些破布乾草之類的東西,才不至於讓她當場摔死。
連九棋查看了一陣後,看著蘆笛道:「主要是腿斷了,其他部位基本上都是挫傷和擦傷,你感覺其他地方怎麼樣?」
蘆笛有氣無力地用非常低的聲音回道:「不好。」
連九棋聽到蘆笛的口音,問:「你是蒙古人?」
蘆笛吃力地「嗯」了一聲,連九棋又仔細看了下她那條已經變形的腿,知道就算是現在有條件送她去醫院,這條腿也肯定是保不住了。
連九棋將蘆笛抱到繩索處,先讓刑術等人將蘆笛拉上去,等連九棋再爬上去之後,發現庵古正在仔細查看著蘆笛的傷勢,而此時收起繩索的刑術也趕過來,看了一眼蘆笛之後,立即道:「我認識她,她叫蘆笛,是唐倩柔雇來的幫手,是研究阿爾泰文化的著名學者。」
連九棋點點頭,看著庵古正用手慢慢摸著蘆笛的身體各個部位,許久,庵古才搖頭道:「她能撐到現在簡直就是個奇跡,看樣子,這個女孩兒戶外生存的經驗比平常人要豐富,否則的話,早就死了,看她的傷勢,至少有十天了。」
刑術道:「現在距離上次雪暴的時間差不多有半個月了。」
連九棋連庵古拉到一旁去,問:「要是現在我們將她帶回部落呢?」
庵古搖頭:「就算帶回部落,頂多他們會將這個女孩兒送到無人區之外,剩下的人就看她的運氣了。」
刑術問:「你能救她嗎?」
庵古依然搖頭:「我剛才說了,她能活到現在就是奇跡,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給她安神補氣,頂多讓她多撐幾個小時,或許你們可以趁這段時間問問她其他人的情況。」
連九棋和刑術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庵古,庵古急了:「我是巫醫,也就是醫生,我不可能見死不救的,我是真的救不了她,哪怕是立即將她送到最近的醫院,醫生能做的,也只是讓她多撐一段時間,留下點遺言。」
正說著,照看蘆笛的墨暮橋揮手招呼他們:「她醒了,好像有話要說。」
連九棋等人立即圍在蘆笛身旁,庵古又從皮袋中掏出一顆綠色的藥丸,在手中壓碎之後,混著水喂蘆笛吃下去,同時道:「吃了這個,你再休息會兒,吃點東西,然後你就有力氣說話了。」
庵古說完,下意識看了一眼連九棋,連九棋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庵古這顆藥丸估計就和興奮劑之類的東西作用一樣,只能減輕蘆笛的痛苦,讓她多撐一會兒。
第七章:密碼日記
蘆笛在小睡了一個小時左右,又清醒過來,醒來之後臉色雖然依然蒼白,但至少說話吐詞流利了不少,也能自己用手臂撐起身體靠在一旁的岩石上。
但是,連九棋沒有想到的是,蘆笛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竟是:「我是被那個老太太從船上推下來的。」
「老太太?」刑術一驚,「唐思蓉?唐倩柔的母親?」
連九棋道:「除了她之外,你們的隊伍中應該沒有其他的老太太了,這個女人太狠了,不過也符合她一貫的行事方法,在她眼中,沒用的人,和沒用的東西都一樣,應該直接拋棄掉。」
蘆笛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對,她聽說,我對四季山並不是太瞭解的時候,就對我起了殺意,另外,這艘船,他們也判斷出是宋船……」
說著,蘆笛將她半個月之前聽說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也如實說了阿樂是如何殺死那幾個傭兵的。
這一切說完後,蘆笛又陷入了沉思當中,連九棋看著她那副模樣,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想說?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阿樂也殺了那個老太太的丈夫,也就是唐思蓉的父親。」蘆笛微微皺眉,抬眼看著連九棋道,「是我親眼所見的,當時我和阿樂乘坐的車翻在冰層裂縫邊緣,是他用繩索固定在車上,然後將我救下來的,下去之後,我們就看到了暈死在車內的唐倩柔等人,阿樂在確定他們都活著之後,用繩索勒死了萬清泉。」
連九棋等四人聽傻了,就連庵古都是渾身一震,意識到自己離開庫斯科公司那批人,並不是倒霉,那場雪暴對於自己的來說,簡直就是天賜的福氣,否則的話,說不定他也會被無緣無故弄死。
「他們是內訌了嗎?」墨暮橋十分不解道,「刑術不是說,阿樂從前是庫斯科公司的人,犯下錯誤才被趕走的嗎?又被唐倩柔僱傭回去了,但唐倩柔怎麼可能讓阿樂下手去殺死自己的父親?」
刑術也很不理解:「唐倩柔和萬清泉沒有任何矛盾,如果唐倩柔殺死了唐思蓉,我倒不會覺得稀奇。」
庵古在旁邊道:「庫斯科公司的都是些什麼人吶?囚禁自己的母親,自己僱傭來的人還勒死了自己的父親?」
連九棋看著庵古道:「你現在應該知道,遠離他們對你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壞事吧。」
庵古無奈地點頭,越想越後怕。
刑術問連九棋:「你瞭解那個阿樂嗎?」
「當然。」連九棋點頭,「我和阿樂合作過,是在加勒比海域,剛認識他的時候,我認為他是個狠角色,對擋在跟前的人絕不手軟,那時候我們遭遇到了一群海盜,阿樂帶人把那三艘小船的海盜全部幹掉了,然後帶著這群海盜的人頭去當地一個美國的安保公司領取了賞金,帶著人頭啊!我聽回來的人告訴我,那個安保公司的人,看著他拖著那些人頭進海港的時候,都傻了。」
刑術點頭:「然後呢?」
連九棋又道:「後來一件事改變了我對他的看法,我們當時打撈那艘沉船,方式是非法的,按照相關的國際法,那個海域屬於軍事爭議地區,而且我們採取的打撈方式很暴力,會大面積破壞沉船的船身,所以,當時公司下達的命令是,一旦在該區域被人目擊,一定要殺人滅口……」
庫斯科公司的打撈隊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而阿樂則領著外圍的護衛隊一直在巡邏當中,他們故意選了一個惡劣天氣進行打撈,雖然危險,但至少可以避開遊船之類的,誰知道卻遇到了一艘遭遇風暴遇難的遊艇,護衛隊將遊艇上的人全部活捉,並準備帶到礁石區域毀船滅口。
連九棋又道:「阿樂當時用對講機告訴我,那艘船上是一家五口,父母帶著三個孩子,最大的17歲,最小的不過6歲,而且他堅持認為,對方什麼都沒有看到,所以沒有必要做那麼絕。」
墨暮橋在旁邊立即問:「那你怎麼回答的?」
連九棋搖頭:「我只能選擇相信他,但是,我口頭上卻讓他執行公司的命令,因為在我旁邊還站著公司派來的董事會代表,實際上就是監督我們的人,他的權力在我之上,只要他一揮手,我隨時都會被子彈打成蜂窩。」
最終,阿樂放走了那一家子,只是毀壞了他們的船,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導致阿樂直接被庫斯科公司除名。
連九棋又道:「後來我聽說,公司盯了那一家人至少一年的時間,確定他們不知道打撈的具體情況之後,才取消了對他們的監視,那家人也確實不知道我們的存在,當時只是認為自己被海盜襲擊了,能保住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刑術陷入沉思,墨暮橋道:「這麼說,這個阿樂不算是那種良心泯滅的人,但是他為什麼要殺萬清泉呢?」
連九棋道:「不知道,我想,會不會當時將阿樂除名的就是萬清泉呢?」
墨暮橋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但從你先前的形容來看,我覺得這件事還不足以讓阿樂下手殺手。」
刑術抬眼看著墨暮橋:「你是說,有人指使阿樂?」
墨暮橋點頭:「連先生說過,庫斯科公司的幕後大老闆就是九子之一,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個,對吧?」
連九棋點頭,墨暮橋接著道:「唐思蓉、萬清泉以及唐倩柔都不可能是大老闆,而這個大老闆對奇門如此重視,人卻不在這裡,加上唐思蓉私下僱傭的這些傭兵,足以說明,唐倩柔他們肯定與大老闆只是面和心不合,各懷鬼胎,我想,這估計就是萬清泉被殺的最主要的原因。」
刑術想了想道:「有一定的道理,連先生,我問你,萬清泉和唐思蓉兩人相比,誰更強一些?」
連九棋回憶道:「萬清泉擅長的是風水堪輿之術,而唐思蓉號稱善用煉丹術,如果在探尋這一塊來說,應該是萬清泉較為擅長。」
「那就對了。」刑術點頭,「我想,墨暮橋分析得有道理,極有可能是幕後老闆主使的,想要削弱唐思蓉他們的力量,但是我不明白,唐倩柔和母親不合,為何最終又要放她出來呢?總之,我只能確定一件事。」
連九棋問:「什麼?」
刑術道:「幕後老闆將這次前往四季山的最終希望,是放在你和我的身上,完全對唐思蓉他們沒有抱任何期望,否則的話,他不可能讓人殺死萬清泉,萬清泉一死,他們前進的速度勢必會被拖慢,哪怕是已經過了半個月,我想,他們撐死只是進入了四季山,還沒有到達地圖上記載著的四季山小鎮的位置。」
「他們要去找的是忽汗城,對嗎?」四人身後的蘆笛突然開口說道,「忽汗城傳說就在阿爾泰山脈之中。」
刑術等人回頭看著蘆笛,連九棋問:「忽汗城?渤海國的國都?」
蘆笛搖頭:「對,就是那個忽汗城。」
刑術立即道:「怎麼可能,忽汗城在如今中國黑龍江牡丹江一帶,離這裡十萬八千里,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而且,我從來沒有聽過在阿爾泰山脈還有個什麼忽汗城。」
「有!」墨暮橋此時卻忽然插嘴道,「但不是渤海國的忽汗城,是一個庇護之城,也叫奴隸之城,蘆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關於阿爾泰山脈中存在忽汗城這件事,你是從哪兒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