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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節

連九棋和刑術奇怪地看著墨暮橋,搞不懂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因為連九棋這樣資深的逐貨師都對這個地方聞所未聞。
蘆笛看著墨暮橋,喝了一口庵古遞過去的水之後,又沉默了一陣,這才道:「我知道我死定了,原本這件事我不想告訴任何人的,我曾希望自己是第一個發現阿爾泰忽汗城的人,現在看來,我是沒有辦法做到了,所以,希望你們能找到忽汗城。」
刑術點頭:「我們會的。」
蘆笛看著眼前四人道:「首次發現忽汗城真實存在的是一個蘇聯人,他叫格羅莫夫,後來還是蘇聯衛國戰爭中的一個英雄,他應該是20世紀至今為止,唯一一個前往了忽汗城,又活著回來的人,他留下過一本著名的『密碼日記』,我就是從這本日記中才得知忽汗城存在於阿爾泰山脈當中,我也是因為忽汗城才開始研究阿爾泰文化。」
墨暮橋接著道:「對,我也是偶然間看到了這本日記的複製殘本,才知道了阿爾泰山脈中的忽汗城。」
刑術問:「你在哪兒看到的?」
「車臣。」墨暮橋簡單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受朋友的委託,前往車臣將一個富商不爭氣的兒子給救出來,我當時想了很多辦法,才將那一口袋的百萬美鈔帶進去,我從阿富汗進入伊朗,再乘船從裡海進入車臣境內。」
刑術忍不住問:「墨暮橋,你到底是什麼人?」
刑術這麼一問,把庵古嚇了一跳,因為墨暮橋與他們在一起這麼久,這麼親密,刑術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墨暮橋並不回答刑術的話:「當時車臣的一支反叛武裝要求我將贖金送到車臣和格魯吉亞邊境的某個小鎮上,要求的是一百萬美金,但我知道,他們要的遠遠不止這些,所以,我去的時候帶了兩百萬,那已經是我的極限。」
連九棋淡淡問:「你一個人?」
「不,我們一行五人。」墨暮橋說到歎了口氣,「在到達車臣之後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就損失了一個同伴,我們偶然捲入了一場反叛武裝的襲擊中,那名夥伴被流彈擊中,當場死亡……」
死了一名同伴後,墨暮橋只得和剩下的人將他草草掩埋,在地圖上標記號位置,緊接著馬不停蹄地朝著贖金交付地點出發。跟隨墨暮橋前往的那幾個人,都是退役軍人,但可惜的是,沒有一個有真正的實戰經驗,只能說,要比平常人更適應槍炮的聲音罷了,不至於槍一響就完全慌了神。
僱主給他們的酬金是一人二十萬美金,而且如果只用一百萬就將自己兒子換回來,那麼多帶的那一百萬就當做是獎金。
至於那個香港富商的兒子為何會出現在車臣?其原因簡單來講,就一句話——不做死就不會死。
富商的兒子從小就沉迷各種戰爭遊戲,在香港也參加了各種槍械俱樂部,玩了幾年,覺得相當不過癮,開始四下聯繫,想要參加國外的安保公司、傭兵組織等等,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那就是典型的中二病。
「對某些人來說,自己心裡的願望就是夢想,而那小子來說,他的願望簡直就是夢幻,噩夢的夢!」墨暮橋吐出一口氣來,整個人又陷入了回憶當中,「他在香港認識了一個老外,這個老外忽悠他說有機會讓他去參加傭兵組織,要知道不是說你會開槍就能上戰場的,傭兵組織,安保公司需要的擁有真正戰場經驗的人,不是那種玩了幾天電腦遊戲,就叫囂著要上戰場體會人生的白癡。」
那個富二代很快就被那個老外騙倒了,直接帶著自己的「零花錢」和一批自己認為會在戰場上用得上的「高科技裝備」離開了香港,輾轉多地,最終來到了車臣,當他的雙腳踏上車臣的土地之後,他就直接被那支反叛武裝被綁了,打得不成人形之後,哭天喊地的錄了視頻,傳回香港,懇求他老子拿錢來把自己贖回去。
當墨暮橋帶著錢來到那個邊境小鎮的時候,才發現那裡已經被政府軍攻佔了,他們剛進入該區域,直接就被政府軍給扣押了下來,所幸的是,墨暮橋提前有準備,將帶來的贖金埋在鎮外某個隱秘的地方,沒有被政府軍發現。
回憶到這,墨暮橋拿起一塊餅乾吃起來:「當時我聯絡不到叛軍,加上被政府軍扣押,如果發現我們聯絡叛軍,肯定死定了,只得按照原計劃,編了一個來這個小鎮找人的故事,政府軍礙於我們是中國人,只是扣押我們核實身份,並沒有將我們怎樣,但最麻煩的是,我們當時都是偷渡進去的,沒有通過正規渠道……」
墨暮橋萬般無奈的前提下,只得與政府軍當地的上尉達成了協議,願意通過賄賂的形勢釋放,條件是一旦釋放後,他們不能再進入這個小鎮,也就是說在小鎮範圍外,他們做什麼,政府軍就不管了。
誰知道,當墨暮橋將身上帶著的那些錢都交給那上尉之後,政府軍撤出了小鎮,當地反抗組織,也就是反對反叛武裝的民兵組織「換防」到小鎮來,再一次將他們扣押了下來。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當時是深有體會,開始我認為死定了,因為那群民族組織根本就不講理,認定我們就是反叛組織的間諜,他們甚至看不出我們就是中國人。」墨暮橋皺眉歎氣道,「我們四個人再次被轉移,被弄到小鎮的圖書館中關押著,轉移到那裡的當天晚上,反叛組織開始對小鎮發起了進攻,一發迫擊炮彈直接從圖書館屋頂破洞掉落進來,將地面炸開一個大坑。」
地面被炸出大坑之後,原本搖搖欲墜的圖書館也面臨崩塌,墨暮橋發現在圖書館下面竟然還有一個地下室,如果不是那一發迫擊炮彈,恐怕他們也會被活活凍死在裡邊。
墨暮橋帶著其他三個人跳進地下室中之後,圖書館在炮火中崩塌,將他們直接埋在了下面。
連九棋道:「也就是說,你找到的那個翻版的日記殘本,就是在那個地下室中發現的?」
「對。」墨暮橋點頭道,「我在地下室中發現了這個圖書館主人的過去,這個老頭兒已經死了多年了,他平生的嗜好就是收藏二戰時期留下來的各種東西,那本日記我是在地下室木床的枕頭下發現的,一本皮殼日記,前半部分是他抄下來的『密碼日記』的一部分,後面就全部是他自己的遐想,我從他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這個人一輩子都活在自己的遐想當中,從來不敢將自己的念頭付諸於實踐,所以,他想去找忽汗城,也只是在日記本上寫寫而已,假裝自己去過了。」
一直在仔細聽的蘆笛忽然問:「那個人是不是叫維列夫?」
墨暮橋有些詫異地反問:「你怎麼知道?」
「密碼日記曾經被拍賣過,那是1999年的事情了,地點是在聖彼得堡,當時一個叫維列夫的人,以非常寧人意外的高價拍下了『密碼日記』,支付了三分之一的錢之後當場帶走了密碼日記,並且帶拍賣公司的人回自己所住的地方拿錢。」蘆笛說到這,頓了頓,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
連九棋等人對視一眼,隨後看向庵古,庵古又拿出一顆藥丸,讓蘆笛服下。
蘆笛吃完後,喝了一大口水這才接著說:「拍賣公司的人沒有拿到錢,因為維列夫拿出的那三分之一的定金就是他全部的家當,他當時拿著日記本在酒店內用複印機複印,被對方發現了,意識到他應該是個騙子,隨後報警抓走了維列夫,看樣子,當時維列夫應該是複印了兩份不完全的『密碼日記』。」
說完,蘆笛問墨暮橋:「你看到的『密碼日記』內容有多少?」、
墨暮橋回憶道:「並不多,只看到那個叫格羅莫夫的蘇聯飛行員進入忽汗城的頭幾天,而且很多地方都被維列夫塗黑了,在旁邊備註上了『不可能』之類字眼。」
刑術問:「什麼意思?」
剛問完,一側的蘆笛突然摀住自己的胸口,顯得很痛苦,庵古立即上前,用大拇指按著她咽喉下方,再往上一頂,等他的手鬆開,蘆笛猛地咳出了一大口血。
第八章:詭雷
當蘆笛那一大口血嘔在地上時,刑術、連九棋和墨暮橋卻都同一時間看向庵古。
庵古只是再次摸出一顆藥丸,在手中捏碎之後,放入蘆笛的嘴中,讓她用水吞嚥下去,當蘆笛吃完藥,表情逐漸恢復平靜之後,庵古道:「實話告訴你,你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都不確定你還能活多久,剛才我給你的那種藥丸,正常人是不能服用的,都是給重傷不治者短暫續命所用,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說。」
蘆笛抬手指著放在旁邊的背包:「我背包的底部有個防震夾層,裡邊放著一個金屬外殼的筆記本,裡邊是我手抄下來的『密碼日記』,為了方便對照和查看,我用的全部都是俄文,你們能看懂嗎?」
連九棋搖頭:「我的俄文一般,日常對話勉強,如果要看那個估計吃力,刑術,你呢?」
刑術也搖頭:「我的俄文水平也一般。」
墨暮橋起身去背包中翻找,然後將那本日記拿了出來,坐在那翻看著,然後抬眼看著其他人:「還行,我沒問題。」
「那就好。」蘆笛的臉上有了些許的笑意,「那我就安心了,那個老太婆死都想不到我身上還帶著這本日記,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後悔的。」
連九棋點頭:「放心,我會在合適的時間告訴她這件事,會讓她後悔的。」
蘆笛又道:「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我不想死在你們的眼前。」
墨暮橋收起日記,問:「你還有什麼心願嗎?例如說報仇?」
連九棋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墨暮橋,因為仇恨會讓將死之人內心更加無法平靜,變得更加痛苦。
「不,我不需要你們幫我報仇。」蘆笛搖頭,「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不需要了,你們快走吧,快點!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後悔了!快點!」
蘆笛說著眼淚流了下來,剛才雙眼中的平靜此時變成了無盡的恐懼——沒有人不害怕死亡,更何況是一個知道自己即將要死的人。
連九棋起身來,抓起背包,緊接著刑術和庵古也站起來,墨暮橋則是坐在那,一直直視著蘆笛的雙眼。
「暮橋,走了。」連九棋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
蘆笛抬手指著南面道:「應該是往那個方向走,我摔下船之前,和阿樂查探過,那邊空氣流動速度較快,出口應該是在那邊。」
墨暮橋終於起身:「謝謝。」
四人先後離開蘆笛的身邊,朝著南邊走去,走了百米之後,刑術停下來,看著身後百米外那堆篝火,卻發現先前明明就靠在篝火旁邊的蘆笛消失了。
刑術有些詫異,下意識拿起望遠鏡看向篝火的位置,發現蘆笛真的不見了。
刑術立即將望遠鏡遞給連九棋:「蘆笛不見了。」
連九棋看了一眼,又用望遠鏡照著四周:「怎麼回事?」
因為洞穴其他位置都是漆黑一片的關係,就算拿了望遠鏡也什麼都看不到。
墨暮橋拔出槍來,緊握在手中,四下看著,庵古則緊貼著他的身體,顯得很緊張。
「庵古,蘆笛還有力氣行走嗎?」刑術問道,覺得蘆笛的突然消失沒那麼簡單。
躲在墨暮橋身後的庵古搖頭:「不可能,她離死不遠了,不可能有力氣站起來,更何況是自己離開了。」
刑術拔出匕首,同時用手肘碰了碰還在發呆的連九棋,示意他拿出武器。
連九棋抽出綁在背包旁的那柄長刀,緊握在手中,大家緊張地看著四下,然後在刑術的率領下,背靠著背,慢慢返回先前蘆笛所在的篝火旁。
就在四人距離篝火還有十來米距離時,一個黑影突然從篝火旁邊快速掠過,掠過的篝火突然間被一股外力直接打散,篝火中那些還在燃燒的木塊四下飛起,落在周圍兩三米的位置上。
四人立即停下,同時蹲下來,用手電照著自己前方,閉住呼吸,仔細觀察著。
「剛才那是什麼東西?」刑術低聲問,「連先生,你看清楚了嗎?」
連九棋搖頭:「沒有,像是一陣風。」
墨暮橋道:「這個洞穴雖然大,但流動的空氣不至於能產生那麼大的風,估計是野獸。」
刑術示意其他三人不要動,自己則朝著篝火前方慢慢走去,等他走到篝火跟前的時候,用手電照著蘆笛的位置,發現那裡有兩道清晰的拖拽痕跡,痕跡一直順著蘆笛先前所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某塊巨大的岩石後方。
刑術轉身看著連九棋,打了個響指,指著岩石右方,做了個包抄的手勢。
連九棋會意,提著刀從右側慢慢繞過去,而刑術則從左側一步步包圍過去,兩人走了一段,為了不暴露自己的意圖和位置,幾乎同時熄滅了頭燈。
遠處,見到兩人頭燈熄滅的墨暮橋,也熄滅了頭燈,順手也關掉了庵古的頭燈。
庵古低聲道:「你要幹什麼?」
墨暮橋回道:「如果你想快點死,那就打開,整個洞穴中只有你手中的電筒最亮,野獸肯定第一個找上你!」
庵古並不笨,但他不關燈也完全是出於人對黑暗的恐懼本能。
等刑術和連九棋分別從左右繞到那塊岩石後方的時候,兩人同時將燈打開,照向岩石後方,然後看到不知死活的蘆笛躺在那。
連九棋查看著四周,刑術則上前探了探蘆笛的呼吸,搖頭道:「死了。」
連九棋蹲在那,指著泥地上那一連串明顯的爪印:「你看,有爪印,看著像什麼動物的?」
刑術用手比了下:「熊?看起來像是熊,沒有其他大型動物會留下這麼大的印記。」
連九棋點頭:「但是只有四個明顯的指印,如果是熊,熊會留下五個非常明顯的指印,而不是四個。」
刑術仔細看著:「照你這麼說,應該是狼?但是狼怎麼會有留下這麼大的腳印?再者,你看看旁邊的泥土,並不是太軟,狼的身體重量,放在四個爪子上,就算面積越小,壓強越大,也不可能留下這麼深的腳印。」
連九棋用手比劃了下:「對,是很奇怪,一個腳印比我的腳印都寬,都大,我可是穿43碼的鞋。」
刑術掃了一眼四周:「不管了,我們現在必須離開這個地方,否則鬼知道等下會出什麼事。」
說完,刑術又看著蘆笛的屍體道:「對不起。」
刑術和連九棋快速離開,返回墨暮橋和庵古處,簡單說了一下先前的事情,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南邊前進。
四人幾乎都在一路小跑,跑步的過程中,四人都明顯聽到有輕微的震動聲出現在他們兩側,領頭的連九棋舉拳示意大家停住,眾人剎住腳步的同時,那震動聲卻瞬間消失。
連九棋回頭看著刑術,問:「你聽到了嗎?」
刑術道:「聽到了,像是野獸的腳步聲,但很輕微。」
連九棋看著前方:「繼續!」
連九棋走了幾步之後,突然間又停下,也許是因為這次他停得很突然的原因,在他們的腳步聲停止的同時,周圍的震動聲並沒有消失,這次四人都清楚地聽到了野獸腳掌拍打在岩石上面的聲音。
「糟了。」連九棋看著四下,「那些東西在跟著我們,為了防止我們聽到,它們將自己的腳步聲隱藏在我們的腳步聲當中,我們走,它們就走,我們停,它們也停。」
庵古哭喪著臉道:「我就說了,這裡進來就出不去!」
墨暮橋扭頭看著庵古:「提議走這個山洞的人,也是你。」
刑術道:「除了繼續前進,別無法他,抓緊時間走,快。」
「等等!」墨暮橋說著,蹲下來,將手電放在地上,平行照著地面,指著地面上的那些個雜亂的腳印道,「地上有腳印,是人的,看起來至少有三四個人以上,說不定是唐倩柔他們,看樣子我們所走的方向沒錯,我們跟著他們的腳印走,應該沒問題。」
庵古聽完,立即道:「那還等什麼,快走吧!」
庵古話音未落,拔腿就朝著前面飛快跑去,因為他身材矮小,又突然加速的關係,墨暮橋沒能一把抓住他,只得緊隨著他往前跑去,並且壓低聲音讓他不要跑那麼快。
四人奔跑起來之後,又明顯聽到他們的腳印中混雜著那些野獸跟隨的腳步聲,那些腳步時重時輕,能判斷處那些東西不時跑到岩石上端來觀察他們,又不時跳下岩石,在岩石下方的泥土中奔跑跟蹤。
庵古終於停了下來,他停下來的原因很簡單——前方的泥地上出現了一個坑洞,在坑洞左側五米左右的泥地上,還有一具腰部少了一塊肉,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