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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節

傅茗偉回答:「官方記錄上是沒有。刑術,你為什麼要查這個叫連九棋的人?出什麼事了?」
刑術遲疑了下,回答:「現在還不清楚,我只能保證,該通知警方的時候,我一定會如實告知。」
「好,我信你。」傅茗偉說完,原本想客套兩句掛電話,可目光又投向了桌子上萬清泉的資料上,於是問,「刑術,你認識一個叫萬清泉的人嗎?」
刑術一愣,隨即道:「你為什麼要問我是不是認識?」
傅茗偉笑了:「看來你是認識,這個萬清泉是河南一帶有名的收藏家,是你們那個行當的人,一個月前他在家中被害,兇手所用的手法很殘忍,也很離奇,我只是想,如果你認識,也許你能提供些資料給我。」
刑術聽完後,平靜道:「傅警官,我先前已經說了,我只能保證,我該通知你的時候,一定通知。」
傅茗偉清楚刑術的性格,只得道:「好吧,我知道了,再見。」
傅茗偉掛了電話,坐在他對面的吳志南立即問:「怎麼樣?」
傅茗偉搖頭:「刑術肯定認識這個叫萬清泉的人,他們這一行很重輩分,萬清泉應該算是他的前輩,說不定與他師父鄭蒼穹有什麼聯繫和交際,你馬上聯繫下陳泰東,讓他來一趟。還有,你想辦法去調查下那個叫連九棋的人,查得越詳細越好,最好去他的老家走訪走訪,也不遠,他老家就在呼蘭。」
吳志南點頭:「我分身乏術,如果連九棋的事情不算是咱們公家事,我就讓吳志海去查一查,反正他閒著也是閒著。」
傅茗偉道:「行,抓緊時間。」
傅茗偉和吳志南分工協作,各自調查的同時,坐在當鋪中喝著茶的刑術,在撥打了數個電話之後,也陷入了沉思當中。
連九棋突然出現,是回來報復的嗎?而且他已經表明了自己是為了奇門而來,否則的話,他不可能給刑術看那三件東西,那個柳木手掌代表了他的身份,千年烏香筷贗品則代表著他這個逐貨師的目的是為了奇門,至於那張九子圖是什麼,刑術並不清楚。
沒有搞清楚眼下情況的前提下,刑術並沒有告訴鄭蒼穹九子圖在自己這裡,憑藉著自己的經驗,他判斷出那本《九子圖》是真的,並不是贗品。
但是《九子圖》與奇門有什麼關係?還有,先前那幾個電話,讓他確定了九子之中活下來的人不多了。
佛山雀葉素心、青肚皮馬歸遠、銅長城伍自安都已經先後死去,傳聞葉素心是在香港死去的,原因說法不一,而馬歸遠和伍自安則是病死的。加上剛剛被謀殺的萬清泉,九子當中已經死了四個。
剩下的五個人,一個是自己的師父,一個是成了警方顧問的陳泰東,還有一個是葉素心的老公,而幽州王錢修業則是當年提出編寫《九子圖》的人,也是九子當中年齡最大,輩分最高的人,至於那個小青蓮唐思蓉,就更奇怪了。
因為刑術調查西南鐵唐家後人的時候,有朋友的準確消息說,要找唐家後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唐思蓉。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九子圖》、奇門有著關聯,而且刑術更清楚,師父鄭蒼穹對自己有所隱瞞,原因很簡單,鄭蒼穹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自己年齡大了,想出去旅遊,於是在某個傍晚就獨自離開,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臨走前,鄭蒼穹留下紙條告訴刑術,讓他有事可以去找墨暮橋,並一再叮囑,墨暮橋和馬菲是眼下刑術唯一能相信的人。
坐在當鋪中的刑術,看著跟前擺著的那本《九子圖》,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刑術現在可以斷定一件事——將所有的人和物件整合在一起,應該可以拼出一個完整的事件,可他還差線索,還差很多很多的線索,同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做第一步,是繼續追查連九棋呢?還是馬上前往四川?
如果要前往四川,刑術已經打算一個人前往,不過他依然需要後援,強有力的後援。
所以,在幾個小時後,刑術驅車來到了墨暮橋的「家」,這個所謂的家,只是哈爾濱郊外的某個農家小院,一棟主樓帶兩座小樓一個花棚一個池塘,外面還有一個院子,加幾畝地。
刑術按照電話中墨暮橋的指示開到了這個院子內,進去之後抬眼就看到了那座小樓,知道那是居住的地方,隨後聽到其他兩座小樓中傳來的牲畜叫聲,遠處的花棚內晃動著兩三個人影,隨後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手中還拿著剛採摘出來的反季節蔬菜。
刑術下車,看著院子中混種的白樺樹、松樹和部分果樹,旁邊的池塘中還游動著觀賞錦鯉,還有遠處的田中那些旱稻,他在判斷著這個墨暮橋到底是個什麼人?
他從來沒有從鄭蒼穹那裡聽說過還有墨暮橋這樣一個人,在行當內也沒有人認識墨暮橋,這個名字對他和他周圍的人都太陌生了,但關鍵在於,就是這樣一個神秘的人,竟然能和上了年紀的鄭蒼穹稱兄道弟。
「來了?身體好點了嗎?」馬菲從主樓之中走出,朝著刑術徑直走去。
刑術站住,看著馬菲,覺得此時的馬菲與從前那個總是會隱藏自己身份的女人太不一樣,而且疑點也諸多,例如她說自己國際刑警的臥底,即便是真的,她那神乎其技的易容術是從哪兒學到的?國際刑警應該不會聘任好萊塢特效化妝師來教導他們吧?如果是那樣,警察破案倒是簡單了。
刑術點頭:「好點了,墨暮橋呢?」
馬菲轉身看向樓內:「在玩遊戲。」
「玩遊戲?」刑術皺眉,「他倒是挺有閒心的。」
馬菲笑了:「他這人就這樣。」
刑術朝著屋內走去:「聽你的語氣,你好像對他很瞭解,你們以前認識呀?」
刑術的語氣讓馬菲很是不快,但她也沒反駁刑術,只是笑了笑,跟著他走進主樓。
刑術一進屋子,就看到墨暮橋坐在電視跟前,拿著遊戲手柄正在那裡玩遊戲,而且還戴著耳機。
馬菲上前問:「刑術,你喝點什麼?」
刑術搖頭:「我還有事,長話短說吧,我打算……」
刑術話沒有說完,坐在前面背對著他,一直戴著耳機的墨暮橋卻先一步說:「你最好不要一個人行動。」
刑術看著墨暮橋,對這個人更感興趣了,自己還沒有開口,他就知道自己想說什麼,難道這小子有讀心術?
墨暮橋繼續玩著遊戲,不摘耳機也不轉身:「雖然我可以當你的後援,但是我不贊同你單獨行動,我建議,你還是和我、馬菲以及其他你挑選出來的人一起行動,人數最好不要太多,不能超過五個人,你的好朋友閻剛挺靠譜的,還有一個叫白仲政的,這個人就算你不帶著他,他也會想辦法跟著你,所以,這次去四川,最好的人選就是這五個人。」
馬菲在一旁看著刑術點頭,她非常贊同墨暮橋的提議。
刑術慢慢蹲在墨暮橋的旁邊,問:「為什麼?或者說,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墨暮橋笑了:「因為現在的我比現在的你,更冷靜。」
馬菲在後面道:「刑術,你現在面對的是庫斯科公司,他們不是一般的公司,他們是專業尋寶人,擁有准軍事化的人員和裝備,而且在全球範圍內都有辦事處。」
刑術盯著電視機,冷冷道:「我沒問你,馬菲,別忘了,在幾個月前,咱們還是敵人,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警方的臥底。」
墨暮橋終於放下遊戲手柄,扭頭看著刑術:「我知道,你想悄悄去四川,因為你判斷出凡孟會想辦法從玉璧上得到線索,接著去找西南鐵唐家的後人,你的目的是想悄悄跟著他們,你的理由也是你一個人方便,不容易暴露。」
刑術冷笑道:「墨先生,你這麼聰明,要不你直接告訴我,奇門在哪兒?我也不用再查找了。」
墨暮橋不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道:「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跟蹤他們不會被發現?他們是傻子還是白癡?我相信,庫斯科公司上上下下的每個人都能背下來你的樣貌和資料,他們是專業的,不是一般的街頭混混,你要貿然前往,唯一的下場就是人間蒸發。」
刑術調侃道:「我一個人死,也比一群人死要好吧?再說了,這是在咱們中國的土地上,我要是撐不住了,我會報警,有英勇的人民警察呢。」
站在後方的馬菲終於忍不住道:「刑術,我們都很清楚上次湘西的事情對你的打擊非常大,但這不是你獨自去送死的理由,我們必須要有周密完善的計劃,互相能信任的團隊,否則的話,貿然前往……」
刑術起身:「會人間蒸發對吧?雖然我師父臨走之前再三告訴我,你們兩人值得信任,也是現在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但是,我卻不那麼認為,因為我在你們跟前是透明的,但我對你們卻是一無所知。」
第五章:刑術的傷
刑術的那番話,讓馬菲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身上的確有很多秘密暫時不能讓刑術知道,而墨暮橋到底是個什麼人,什麼來路,想做什麼,馬菲都不清楚,她甚至認為鄭蒼穹知道的都不多。
因為她在與墨暮橋這個人「同居」生活的這一個月當中,發現這個人很奇怪,他好像什麼都會,好像什麼都懂,好像對什麼都有興趣,都有研究,又好像是目空一切,無慾無求。
所以,馬菲對墨暮橋的看法只有兩個人——徹頭徹尾的怪人。
這個怪人,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面子,也不知道如何說好聽的話,他只知道實話實說,直來直去,當然,這是沒有偽裝前的他,馬菲親眼見墨暮橋為了自己的興趣,為了好玩,扮演過各種職業的人,他似乎很擅長也很喜歡這種遊戲,因為他總是說:「人一輩子總是做自己,那該多無聊?」
從冰箱中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的墨暮橋坐回電視前,打開蓋子喝了一口,擰緊的同時道:「你不是不信任我們,是你現在誰不相信,包括你師父鄭蒼穹。」
墨暮橋應該是這個屋子裡,不,應該是這個行當內,為數不多敢對鄭蒼穹直呼其名的人,所以,站在他的角度,他無所顧忌。
「對,你又說對了。」刑術站在那,看著坐在地板上的墨暮橋,「我誰也不信任,所以,你們誰也不要跟著我,先前馬菲說了,需要一個互相信任的團隊,既然我不信任你們,這個團隊也就不存在。」
刑術說完,轉身便走,馬菲試圖攔下他,卻被墨暮橋制止:「讓他走吧,你也只能擋得住一時,我可不想你們打起來,把我這裡的傢俱弄壞了,我還得重新買,多麻煩。」
馬菲只得讓開,然後看著刑術走向汽車,開車快速離開。
當刑術驅車離開,院子外面的公路上只留下一路煙塵後,馬菲才道:「他的情緒和狀態不好,你剛才那樣,弊大於利。」
「他都不就考慮全局的利弊,我還考慮他的感受?」墨暮橋拿起手柄繼續玩遊戲,「現在刑術的心裡邊,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還故意給自己假設了許多不存在的敵人,看誰都不順眼,這是正常的,只有這樣他才有動力繼續下去,否則的話,他很可能丟下一切,開始逃避。」
「動力?」馬菲顯得很疑惑,不過很快便明白了墨暮橋的意思,「你是指,賀晨雪的事情對他的傷害是最大的?」
墨暮橋道:「對,你不瞭解刑術,這是他這輩子所經歷的第二段感情,第一段感情與這次的有點類似,所以,單單只是這件事,要自愈就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此時讓他知道連九棋就是他父親的事實,你認為他能承受嗎?不可能,換做是我,我都無法承受,我會崩潰的。」
馬菲明白了,刑術現在面臨的是雙重雙倍打擊——湘西事件中,一開始賀晨雪就從兩方面背叛了刑術,加上未來刑術即將知道的連九棋就是自己的父親,而鄭蒼穹對他的培養和照顧完全是出於贖罪考慮等一系列真相,這些事情混合在一起,等於是原本緊貼刑術的親情和愛情都被人無情剝離,造成的創傷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癒合的。
馬菲長歎一口氣:「那我們怎麼辦?」
「你這個人還真奇怪,你也不著急著急自己的事情,難道你一輩子都不想恢復身份?」墨暮橋終於扭頭看了一眼馬菲,「你現在要恢復身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不如利用你現在的身份,再去和庫斯科公司的人嘗試接觸。」
馬菲搖頭:「他們不傻,之前一系列的事情足以讓他們懷疑我的身份了,再者,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聯繫他們,我無法解釋這個空白期我在做什麼。」
「我已經幫你想好了,你可以說自己處於蟄伏期,是為了避開風頭,至於在說什麼,那就是在調查關於奇門的線索,同時你可以實話實說你已經接近了鄭蒼穹,但是沒有取得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墨暮橋說完起身,伸了個懶腰,「當然,你也需要帶禮物回去,我給你準備好了,你等著。」
墨暮橋說完進了屋,馬菲好奇跟了進去,隨後看到墨暮橋在床下面翻找了半天,翻出一個滿是灰塵的箱子,隨後墨暮橋只是簡單地擦去灰塵,便將箱子打開,從一堆亂七八糟的物件中翻找著。
馬菲看到那箱子中裝著書、本字、筆、鈴鐺、撥浪鼓、螺絲刀、磁帶、3.5寸盤等各種東西,當墨暮橋從箱子最底下翻找出那個線裝冊子並遞給她的時候,馬菲一愣,隨即翻看,看了兩頁之後直接傻眼,問:「這是《九子圖》?」
墨暮橋吃力地將箱子塞進床底下,反問:「你覺得呢?」
馬菲搖頭:「這應該是贗品,鄭老爺子說過,真品到底在哪兒,他都不知道。」
墨暮橋打了個哈欠:「是吧?所以,你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不管怎麼樣,這至少算一份比較像樣的見面禮。」
馬菲拿著那本贗品,想了一會兒才道:「你是說,用這個東西吸引下連九棋的注意力?看看能不能把連九棋引出來?如果他真的在庫斯科公司,那麼他肯定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
墨暮橋卻是搖頭:「不,按照鄭蒼穹當年的敘述,我的推測是,不離十,真正的《九子圖》就在連九棋的手中。」
馬菲道:「既然是那樣,為何你讓我拿著贗品回去?」
「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連九棋當年活著從草原上離開,也許在那之前,亦或者之後,他拿到了真本,加入了庫斯科公司,可是他從來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給其他人,否則的話,庫斯科公司怎麼會放過中國這麼大的寶庫?」墨暮橋邊說邊朝著外面走去,「這麼多年庫斯科公司沒有真正打中國的主意,我想應該與連九棋有關係,連九棋肯定不是庫斯科公司的核心人物,但也算是個高層管理人員,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所以,當你拿著這贗品回去之後,庫斯科公司為了盡快驗明真假,一定會安排連九棋出面,即便你剛開始見不到他,但連九棋也會對你產生濃厚的興趣,主動接近你。」
馬菲剛要說什麼,墨暮橋駐足停下:「記住,你自己都無法證明自己是警察,他們又能從哪兒來找到證據來證明呢?如果他們可以找到證據來證明,那就說明國際刑警內部還有他們的人,到時候你完全可以抽身恢復身份,這樣一來,你至少完成了其中一件事,對吧?」
墨暮橋如此仔細的分析,讓馬菲覺得由衷佩服,雖然覺得他與刑術有相同的地方,但更多的認為他比刑術要高明很多,甚至可以說,此時的墨暮橋也許正在饒有興致地扮演著「刑術」這個角色。
馬菲問:「你真的要我回去?」
墨暮橋搖頭:「我沒有資格要求你,我只是提議,告訴你也許可行的解決辦法,在這種情況不是很明朗化的前提下,我計算的成功率只有40%,已經是最高了。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馬菲點頭,又問:「那你呢?你要做什麼?」
墨暮橋喝了一口飲料,走向電視機跟前,拿起手柄,道:「玩遊戲!」
說完,墨暮橋衝著電視劇咧嘴笑了。
……
吳志南的車停在連九棋家老房子前的時候,同時也看到另外一輛還未上牌照的新轎車停在遠處的一顆槐樹下面。
吳志南並未立即下車,而是坐在車內觀察著,他不知道誰會在這個時候也來連九棋的老宅探查,是敵人還是朋友?
就在此時,吳志南看到一個人從老宅院牆一側翻了出來,當那個人穩穩落地之後,也發現了停在遠處的吳志南的汽車,吳志南看清楚出來的人是刑術之後,立即開門下車,帶著微笑朝著刑術走去,卻是指著那輛新轎車問:「換新車了?」
「對。」刑術只是簡單地回應了一句,也不多說其他的話,直接就朝著汽車的方向走去。
吳志南站在那,想了下,開口又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來這裡?」
刑術站在車門前停下來,轉身看著他:「你實際上是想問我來幹什麼,但你不好直接問,所以用了這種方式……有意思嗎?」
吳志南笑了:「對,連九棋到底是誰?你為什麼要查他?」
刑術冷冷道:「我要是知道他是誰,我還來這裡幹什麼?我也不用低聲下氣地去問傅警官。」
「低聲下氣?」吳志南有些驚訝刑術竟然用這個詞,「喂,刑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刑術打開車門:「謝謝你的關心,再見。」
刑術發動汽車,倒車到主路之上,隨後掉頭飛快離開。
吳志南看著刑術的轎車遠去,尋思了一下,朝著連九棋的住宅走去,看到住宅門口的那把鎖都已經生銹了,看樣子至少是好多年沒有人住了,於是他從刑術先前出來的位置翻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