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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節

羅老歪雖然脾氣暴燥,平時殺人都不眨眼,但沒陳瞎子那般孤高,覺得老貓咬了女屍幾塊肉,將它趕走也就是了,這裡除了大帥就是盜魁,都是黑白兩道上數得著的人物,犯不上跟只三條腿的瘸貓過不去,另外由於屋中狹窄,紅姑娘被其餘的人擋在裡邊,她雖有心去捉那老貓。奈何被擋在了裡屋;而啞巴崑崙摩勒和花螞拐。正疊著人梯在取樑上的短刀,所以陳瞎子一擊落空,眾人只好眼睜睜看著三足老貓叼了死人耳朵,一瘸一拐之中逃得遠了。按說這事擱在別人也就罷了,可偏惹得陳瞎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自出世以來,輕而易舉地做了盜魁,統領天下卸嶺群盜,挖了不少古墓巨塚,經營了多少大事,並無一次落空,使得他有些目空一切。一槍沒砸中瘸貓不可忍,在羅老歪和他的手下面前失手更不可忍。
惱羞之餘,一股無名的邪火油然而生,他就動了殺機,想要殺貓洩恨,看到三足瘸貓遠遁,心裡又是猛地一閃念,卸嶺群盜向來自我標榜「盜不離道」,對王公貴族的屍體搓骨揚灰。可對一些窮苦百姓的屍首卻極為尊重,遇到路倒暴斃的窮人,都要出錢出力安葬,雖然這規矩很少有人照辦,可還畢竟是道上的行規,如今撞上了就沒有不管之理,耗子二姑臉上少一塊皮肉倒也罷了,可五觀中少了一觀,卻是成何體統?從古至今,在歷代葬俗喪制中,保持死者遺容的完整就是件很莊重的事,這掰貓太也可惱,絕不能輕饒了它,最起碼也得把耗子二姑的耳朵搶回來。
說時是遲,那時卻快,這些念頭只在陳瞎子腦中一閃,他就對身後的四人交待一聲:「都別跟來,某去去就回……」話音未落,已挑開門栓,晃身形跟了出去,那老貓去得極快,根本不容他再細想,遲上一遲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當下雙腳一點地,施展出攬燕尾的輕功,尋蹤一路追了出去。
陳家有自家歷代傳下來的輕功,都是飛賊走千家過百戶時的必備技能,也並非像人們想像得那麼神奇,雖然輕功的名稱喚作「攬燕尾」,其實並不能真的追上飛燕抓住它的燕尾,只不過是自小用草藥煮水洗澡,這叫「換骨」,能使人身體輕捷,再通過磨練提、縱、追、攀、蹬、踩、翻幾種要訣,數年之後雖不能真正做到「高來高去、飛簷走壁」,但「翻牆越脊」一類的本領遠勝於常人。
卸嶺群盜按自身藝業高低不同,在內部有不同稱呼,想做大當家的首領,必須有「翻高頭」的本事,這是一種飛賊的稱號,暗指可以徒手過高牆,陳瞎子在深山裡跟老道苦修十餘年,真得了幾分「洗髓伐毛」之異,加上他生就一雙夜眼,在大雨泥濘的黑暗中秉氣疾追,竟能緊緊跟住貓蹤,須臾間已追至下了嶺子。
深山裡的天氣變化無常,這時大雨漸止,烏雲散去,一彎冷月露出頭來,三足瘸貓畢竟少了條腿,雖然進退靈動,但跑起來要比健全的貓慢得多了,所以陳瞎子藉著月色追蹤,一時倒也沒有跟丟,那老貓似乎也感覺到了後邊有追兵,自是來不及吞吃那咬下來的死人耳朵,只好集中精力逃跑。
瘸貓在山嶺下逃出一段距離,統得幾繞,見始終無法擺脫陳瞎子的追趕,便生出詭計,斜刺裡躥入林木茂密處,陳瞎子追了半天也沒趕上瘸貓,反倒因為地上泥滑,有幾次險些掉進漆黑的山溝裡,暗罵「好個賊貓,少了條貓腿還跑得懲般快」,咬牙切齒地追到林邊,已不見那貓的蹤影,若是自此繞山追去,多是深密林子,人行其中,仰不見天。
四下裡更是寂靜無聲,看來瘸貓逃進了林密嶺陡的險惡所在,陳瞎子暗想已經追出太遠,再進林子怕要迷失道路,不得不將腳步慢了下來,心中恨恨地罵道:「賊掰貓,真是奸滑透頂,下次教陳某撞上,也不要你的命,先割了你一條貓腿去,看你這廝還能逃得到哪去。」
眼瞅著既然追不上了,便只好回去,可是剛要轉身,突然聽那靜悄悄的老林子裡,傳來一陣陣:「喵嗚……喵嗚……」的貓叫聲,悲哀的叫聲如泣似哭,更帶有一種顫慄欲死的恐懼感,貓叫聲愈來愈是驚怖,中夜聽來,聳人毛骨。
陳瞎子心中起疑,隨即停下腳步細辨林中聲音,不禁好生奇怪,那掰足老貓莫非前世不休,在林中遇到了什麼?可聽那叫聲懲地古怪不祥,都說老貓的命最大,究竟有什麼東西才能把一隻老貓嚇成這樣?他好奇心起,忍不住就想一探究竟,當下秉住呼吸,聶足潛蹤進了林子。
透過樹隙間灑下的月光,只見一株老樹後面是片墳塋,墳地裡殘碑亂石,荒草蔓延,看起了很是眼熟,十分像義莊古畫中描繪的地方,而那老貓正蜷縮著趴在一塊殘碑下面,全身顫個不住,而墓碑上則出現了一幕不可思議的詭異情形,這情景使得群盜首領陳瞎子的心跳驟然加快。
月色微微,陳瞎子為追瘸貓,夜探古墓林,在不知不覺中已是追出好遠,山坳中一片老林子,這片林子裡古樹盤根虯結,都生得拔天倚地,藉著月色,但見得林深處妖霧吐納,並有水流孱孱之聲,透著種種妖異不祥的氣息。
第三卷 湘西屍王 第八章 洗腸

那隻老貓顫慄的叫聲就來自於一株老樹之後,陳瞎子貼身樹上,悄悄探出頭去張望,他生就一雙夜眼,在星月無光的黑夜裡,也大致能看出個輪廓,此時雲陰月暗,卻遮不住他的視線,尋著老貓的慘叫聲撥林前行,原來樹後有一小片林中的空地,四周古柏森嚴環繞,空地間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墳丘,丘壟間儘是荒草亂石,一弘清泉從中淌過,蜿蜒流至荒草深處,墳丘後邊都被野草滋生的夜霧遮蔽。
在那片墳地外邊的兩棵古樹之間,戳著半截殘碑,離得遠了,不能辨認出碑上有什麼字跡,但殘碑有半人多高,上面鋪著一層殘缺不全的瓦面,看樣子不是古墓的墓門,便是什麼殘破祠捨的牌樓遺址,而那隻老貓正全身瑟瑟發抖,綣伏在碑前,耗子二姑的耳朵,已經被它從嘴中吐在地上,老貓絕望的叫聲一聲緊似一聲,聲中帶血,似乎正對著那石碑苦苦求饒。
陳瞎子仗著一身的本事,大著膽子秉住呼吸,將自己的身體掩在月光照不到的樹影中,看著那不斷顫抖哀求的老貓,不禁是越看越奇,心下尋思:「怪哉,這該死的掰貓在搞什麼鬼?它為何會如此懼怕那半截殘碑?貓這種動物得天獨厚,身體柔韌靈活,很少有天敵,而且傳說貓有九命,它們的生存能力和膽量都和它們的好奇心一樣大,老貓若不是斷了一足,也不會去咬死人耳朵,但貓這東西。越老越是狡猾,怎麼就偏偏被塊古老的石碑嚇成這副模樣?莫非是碑後另有其它東西?」
陳瞎子越想越覺得蹊蹺異常,帶著無數疑問。再次仔細打量對面那座殘碑,想看看碑後有些什麼,但林中荒草間妖霧流動,石碑的距離已是視界極限。他睜大了雙眼,仍是看不清碑後地情形。
正在這時,月色混合著林間吞吐不定的夜霧,使得殘碑前的一小片空地籠罩在一層朦朧怪異地光暈之下,突然見到碑後閃出一對滴溜溜亂轉的小眼睛,隨後逐漸露出一張毛絨絨的臉孔,一看之下還以為是狐狸,體態大小和瘸貓差不多。它的形狀則像是貓鼬,頭大闊口,毛色發黃,定睛一看,那對狡桀奸滑雙眼地主人,竟是一隻小小的狸子。
那狸子神態古怪,走到老貓跟前看了看它。瘸貓的叫聲開始變得奇怪起來,不再像先前那般驚恐絕望。而是逐漸轉為一種極不協調的低哼,這種貓叫聲聽得陳瞎子心慌意亂,胸臆間憋悶壓抑難耐,恨不得也跳出去大吼三聲,只好用牙齒輕咬舌尖,竭力控制內心不安的情緒。使自己那顆崩崩亂跳的心臟平穩了下來。
狸子一臉詭異的壞笑,盯著瘸貓看了一陣。就掉頭擺尾走向水邊,三足瘸貓又叫得幾聲,也跟在那狸子身後,僵硬緩慢地爬到泉邊喝水,陳瞎子心想:「做耍了,原來這掰貓是在這深夜林中吊吊嗓子,現在唱累了要去喝水,我倒險些被它這迷魂陣給唬住了,不如就次趁機捉了它好好教訓一頓,再敲斷它一條貓腿……」
陳瞎子盤算著正想動手,但隨即發現那老貓喝水的樣子太不尋常了,三足瘸貓便像是渴死鬼投胎,在泉邊咕咚咚一陣狂灌,直喝得口鼻向外溢水了才停住不飲,卻又像是中了魔障似地仰面倒地,自行擠壓因為喝了太多山泉而脹得溜圓的肚子,把剛喝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來,而那狸子形如鬼魅,守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瘸貓飲水。
緊接著三足瘸貓又麻木地爬回泉邊一通狂飲,如此反覆不斷,陳瞎子驚訝無比,他平生多歷古怪,卻從沒撞上過這等異事,這老貓像是在用水洗刷自己的腸胃,難道是耗子二姑屍體上的肉已經浸透了殭屍毒?而這瘸貓在吃了死人肉後才發覺有毒,便用這個方法自行解救?
但這疑惑只在陳瞎子心中稍一推敲,便很快否定了它的可能性,首先耗子二姑屍體中的屍毒還未散入臉瞎皮肉,陳瞎子經驗老道,這點須瞞不過他,如果那掰貓只在死人臉部咬了幾口,應無大礙。另外看那瘸腿老貓神態麻木,就像是被陰魂附體一般,完全失去了生氣,剛才那一番令人毛骨悚然地哀嚎,也絕非做偽。定是這片老林子裡的狸子把它嚇住了,那狸子一定有什麼妖法邪術,想到這陳瞎子地手心也開始冒汗了,但他料想憑自己的本事想要脫身也是不難,暗地裡盤算:「眼下遠遠逃開恐怕反而驚動了林中的精怪,那倒弄巧成拙了,不如沉住氣看看明白,看那狸子究竟是如何做樂,若能順手除去,回去也好在羅老歪面前大吹特吹,有了此番古怪離奇的遭遇,日後須教他們刮目相看。」
朦朧的月影中,陳瞎子處在下風頭,所以墳地裡鑽出來的那只狸子,也絕難察覺到他地存在,他凝神秉氣,繼續偷偷盯著三足瘸貓異常的舉動,說來也怪,只見那老貓反反覆覆地喝了吐、吐了喝,把腸胃中的膽汁都吐淨了,已經開始吐出暗紅色血汁,可它硬是一聲不吭,最後終於什麼都吐不出來了,才倒地不起,瞪著兩隻絕望無神的貓眼望著天空圓月,一下下地抽搐著貓爪貓尾,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這時就見那狸子圍著倒地抽搐的瘸貓轉起了圈子,陳瞎子心裡明白,這就要見真章兒了,立刻全神貫注地戒備起來,一邊仔細注視著林中動靜,一邊悄悄將身體重心下移,膝蓋微微彎曲,打算萬一見勢頭不對,就可以隨時抽身逃走。
只見那狸子像是在月下閒庭信步,全身黃色的絨毛,夾雜著斑斕的花紋。顯得非常罕見,陳瞎子從來沒見過長這種皮毛地狸子,心下有些嘀咕:「常聽人說狸子喜歡在墳裡扒洞躲藏。它最能蠱惑人心,這狸子莫非真就是從墳裡鑽出來的?難
道那掰貓便是著了它的道,受到了狸子的控制,湘西山區稱狸子為黃妖,這回怕是遇上黃妖了……」
陳瞎子看得心中疑痘叢生。就這麼一走神的功夫,那狸子已慢慢走到瘸貓旁邊,用前爪輕輕捋著老貓仰起的肚腹,發出嘿嘿嘿一陣夜梟般的笑聲,三足瘸貓已經完全失去神智,任那狸子擺弄也毫無反應,但身體微微顫抖,好像心裡明白死期將至。但全身肌肉已經僵硬失控,在那雙早已失神地貓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絲悲哀淒苦,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無助,竟流下兩行淚來。
狸子不時用爪子戳戳瘸貓身上的柔軟處,欣賞著它哀苦求饒的情狀,頗為自得其樂。待它耍弄夠了老貓,就低頭伸出舌頭去舔瘸貓肚腹。也不知這黃妖的舌頭是如何長的,老貓身上的貓毛,被它隨舔隨落,頃刻間便給褪淨了毛,這老貓長得賊頭賊腦,本就不怎麼好看。全身的絨毛一失,一身溜光的貓皮上。只剩兩隻貓眼在動,那情形在月夜中,更是顯得詭異萬分。
狸子又探出一隻前爪,在老貓薄薄地肚皮上反覆摩挲,沒用多久,那只可憐的瘸貓就被活生生的開了膛。老貓腹中盤繞的肚腸像是一盤擺在桌上的美餐,一覽無餘地呈現在狸子面前,只見狸子把洗得乾乾淨淨的貓腸一股節一股節抽出來,這時候老貓還沒斷氣,四個腳爪和貓尾巴由於痛不可忍,依然在抽搐不止。狸子毫不憐憫,抽取完貓腸,咬開貓頸飲血,直到此刻,那三足瘸貓才圓睜著二目咽掉了最後一口活氣。
陳瞎子看得暗暗稱奇:「這世上一物降一物,掰足老貓在此遇到了它的剋星,竟然連半點反抗地餘地都沒有,而且被嚇得自己洗淨腸子等對方來吃,卻不知那狸子用什麼鬼法子迷了它的心智,吃腸飲血前還要好一番戲弄,手段當真毒辣得緊。」
三足瘸貓體形不小,那狸子沒喝幾口貓血便已飽了,對開膛破腹地死貓再不多看一眼,轉身拖拽著掏出來的貓肚腸便向林中古碑後面走去,陳瞎子估計它是吃飽喝足回窩了,此地不宜久留,趕緊撿回那女屍的耳朵,回去在羅老歪等人面前也好有個憑證,免得空自誇口。
想到這,他便趁著它鑽入墓碑後的機會,悄無聲息地從樹後躍出,剛剛被狸子吃貓那一幕血腥的場面攪得反胃,他不知那狸子的厲害之處,並不敢輕舉妄動,只想撿起掉落在地上地死人耳朵就跑返回去。
林中處處透這妖氛詭氣,縱然有山風掠過,那草叢間生出的霧氣也始終不散,而且只停留在距地面兩三尺地高度,隨著陳瞎子接近地上的死人耳朵,他也離著那塊斷碑越來越近,視界逐漸推移過去,但那碑後仍是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陳瞎子提住一口氣,皺著眉頭摸到老貓屍體旁邊,從草地上撿起耗子二姑那只耳朵,心想總算是把耳朵找回來了,這就能讓耗子二姑有個囫圇屍首下葬,她今生活得艱難,若有來世,也不至於做個缺少五官的破相之人,此番周全了她一個全屍,還不至墜了卸嶺群盜的名頭,否則被只瘸貓在眼前逃掉,傳出去可是好說不好聽。
陳瞎子暗中得意,更不想驚動斷碑後的狸子,取了耳朵便悄悄離開,但不等轉身,就聽到斷碑那邊發出一陣嘁嘁唆唆吞咬肉食之聲,他只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但就是這一眼,使他全身肌肉立刻陷入一種僵硬狀態,目光再也移動不開了,只見有個瘦得皮包骨頭的老,滿身凶服,騎著一頭雪白雪白的小毛驢,一臉不陰不陽的表情,就在斷碑後站定了死死盯著馬式開看。
那瘦老太婆雙眼精光四射,可她實在是太瘦了,就像是從墓裡爬出來的乾屍,可能除了皮就是骨頭,看不出他身上有一丁點兒的肉來,皮膚都跟老樹皮似的粗糙乾癟,半點血色兒也沒有。而且身材奇短,站起來尚且不足三尺,腦袋上戴著頂白疙瘩小帽,一雙穿著白鞋的小腳還是三寸金蓮,嘴裡邊咬著半截貓肚腸子,正自鼓了個腮,「嘎吱嘎吱」的嚼得帶勁,剛剛害死老貓的那只狸子,就老老實實的蹲在白毛驢旁邊,同樣不懷好意地看著陳瞎子。
陳瞎子頭皮都乍開來了,心中叫起苦來:「媽的媽我的姥姥啊,這是白老太太顯靈了,她絕對絕對不是人,鬼知道它是個什麼怪物,在這深山老林裡碰上她,怕是我命休矣。」雖然心裡明白大事不好,應該掉頭跑路,但也不知那瘦老太婆的眼睛是怎麼回事,被那惡毒的目光一看,便會立時全身發麻,從內而外的開始打哆唆,陳瞎子被那她看得兩腿一軟倒在地上,全身就只剩下一對眼珠子還能動,只見白老太太嚼著貓肚腸,嘴角掛著幾縷血絲,歪著腦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陳瞎子,忽然發出一陣陰沉沉的怪笑,驅動白驢向他走來。
陳瞎子被那亂墳中的白老太太看了一眼,頓覺神魂飛蕩,毛髮森豎,全身生起一片寒慄子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他心中雖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聽使喚,週身上下除了眼睛和喉嚨之外,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瞎子暗道:「不妙,聽說五代年間多有那些奇蹤異跡的劍仙,各自懷有異術,千里萬里之間倏忽來去,也有那騎黑驢白驢的,可日行千里,平時也不見那驢蹤影,需要騎乘的時候剪紙為驢,吹一口氣,就是驢了,這白老太太騎著的白毛驢雪白無暇,沒有一根雜毛,看來不像是人間的凡品,八成就是其輩中人,接下來就要飛劍取我陳某人的項上首級了。」
第三卷 湘西屍王 第九章 古狸碑(上)

陳瞎子被那亂墳中的白老太太看了一眼,頓覺神魂飛蕩,毛髮森豎,全身生起一片寒慄子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他心中雖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聽使喚,週身上下除了眼睛和喉嚨之外,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瞎子暗道:「不妙,聽說五代年間多有那些奇蹤異跡的劍仙,各自懷有異,千里萬里之間倏忽來去,也有那騎黑驢白驢的,可日行千里,平時也不見那驢蹤影,需要騎乘的時候剪紙為驢,吹一口氣,就是驢了,這白老太太騎著的白毛驢雪白無暇,沒有一根雜毛,看來不像是人間的凡品,八成就是其輩中人,接下來就要飛劍取我陳某人的項上首級了。」
可一轉念,卻又覺得蹊蹺,想那古時劍俠都是何等超凡脫俗的風姿?而這白老太太啃吃死貓肚腸,滿臉奸邪之相,非妖即鬼,哪裡會是什麼劍客。
就這麼瞬息之間,陳瞎子已覺行僵就木,他也是通曉方術的人,猛然醒悟,知道自己這是中了「圓光」之術,中國人稱「攝魂迷幻之法」為「圓光」,西洋人則稱「催眠術」,實為一理,料來那瘸腿老貓也是著了這道,才任由狸子洗腸屠宰,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此刻那白老太太已經驅驢來到了陳瞎子身邊,她身邊那隻小狸子也人立起來,盯著陳瞎子嘿嘿一陣冷笑,嘶啞生硬的笑聲令人顫慄欲死,陳瞎子終於明白了剛剛那只掰貓的感受,現在他只能在喉嚨中。發出一些奇怪地聲音「呵……噢……呵」,那是由於他身體過度緊繃,使聲帶顫抖振動空氣的響聲。
陳瞎子知道成了精的狸子善迷人心。只是萬萬沒想到竟然如此厲害,心裡還算明白,知道眼下先是身體不聽指揮,不消片刻之後。自己地心神也會逐漸變得模糊,便如同三足掰貓般自行洗腸,然後束手就擒,任憑那狸子和白老太太活活分食,想到那種慘狀,真是萬念懼灰。
心如死灰之下,也打算就此閉目等死,可發現身體僵硬。就連眼皮都合不上,心中罵遍了那狸子和乾瘦老■的十八代祖宗,今日遭此橫死,恐怕連屍骨都剩不下了,唯有死後變為厲鬼再來報仇雪恨,若不報此仇,自己都沒臉去見家族中的列祖列宗。
困獸猶鬥。陳瞎子自然也不甘心被那狸子掏了腸子,可他越是用力身體越是不聽使喚。而且由於用勁過猛,還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反作用力,似乎所有地力量都集中到了咽喉部位,使得口中怪聲連連。他突然想起個死中求活的法子,中了這邪術,就如同「鬼壓床」的情形一般不二。只要能咬破自己的舌尖,使得全身一振。說不定就能夠從那白老太太的控制中解脫出去。
可牙關也已僵了,陳瞎子漸漸感到麻痺之意由下而上,雙眼之下有如木雕泥塑,想咬破舌尖也已不能,心想:「罷了,罷了,想我大業未成,就先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古墓林中了……」
眼看陳瞎子神智一失,就會被狸子引去水邊洗腸,可無巧不成書,也該陳瞎子命不該絕,古墓林中忽然一陣撥草折枝的響聲,只聽那邊有人朗聲念道:「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這《正氣歌》中每字每句,都充滿了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專能震懾奸邪,陳瞎子一聽之下,立刻感到身上一鬆,知覺竟自恢復了幾分,心下也清醒了,隨即明白是有高人相助,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但不知是哪路英雄這般仗義?開口去問,但身體麻痺過久,還是說不出話來。
騎著白驢的老媼也受到震懾,臉上一陣變色,賊眉鼠眼地環顧左右,她身邊地那隻小狸子,更是受驚不小,戰戰兢兢地藏在驢下,探頭探腦地不住張望。
這時就見荒草一分,走出兩男一女三個年輕苗人,看身上裝飾都是冰家苗打扮,各背了一個大竹簍,不知裡面裝了些什麼。^
那苗女持了柄花傘走在最前面,冰家苗的女子出門都有帶傘的風俗,另外還要在腰上系花帶,都是用來防蛇以及驅山鬼之用,陳瞎子看得分明,這時嘴裡已能出聲了,也顧不上什麼身份了,趕緊叫道:「兀那仙姑,我穿著撒家衣服,卻也是猛家漢子,快來援手救我一命,定有重謝。」
陳瞎子心裡算盤打得挺好,見那邊來的都是苗人,就趕緊報上家門,稱自己是猛家,猛就是苗,都是苗人和苗人的,她焉能見死不救?
誰知那三個苗人卻並不理睬陳瞎子,口中唸唸有詞,將那騎白驢的妖婦圍在當中,對著她撐開花傘,原來傘上都嵌了許多專破圓光術的鏡子,陳瞎子只覺得月下黑霧一閃,心中更加清醒了些,再看時,殘碑前哪有什麼白老太太
只有條全身灰白禿斑地老狸子,騎著好大一隻白兔,那老狸子瘦得皮包骨頭,身上的毛都快掉禿了,只剩下遍體灰白乾瘦地老皮,但是兩隻眼睛極亮,賊溜溜的正盯著那三個苗人看,另有一隻黃毛花斑的小狸子,在三柄鏡傘合圍之下,都被逼得驚慌失措,只能在原地亂轉,先前那種囂張已極的神態,早就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陳瞎子這才知道老狸子的圓光妖術,是被那三個苗人破了,障眼法一消,現出了原形,覺得身子已能動了,便一個鯉魚打挺躍將起來,想要手刃了那狸子一雪心頭之恨。
老狸子見來人不善,也知道大事不好,一催跨下的兔子,那隻大兔子帶著老狸先衝向冰家苗女子,不等接觸,驀地一個轉折,早已躥回了殘碑,又從斷碑上高高跳起,想要聲東擊西,趁三個苗人措手不及,從其中一個苗人地頭頂上躍過逃走。
有個形容詞叫「動如脫兔」,逃跑中的兔子速度是非常之快,趨退之間猶如閃電,看得陳瞎子眼前一花,叫道:「不好,休讓這廝走脫了。」
第三卷 湘西屍王 第九章 古狸碑(下)

老兔子躥躍之勢雖快。想不到那苗人身手更快,就在兔子負了老狸從其中一個苗人頭頂躥過之際,那苗人忽地斷喝一聲,一個觔斗翻身而起,輕捷不讓飛鳥,使個倒踢紫金冠踢到半空,這一腳恰似流星趕月,掄出去結結實實地迎頭踢個正著。老狸和兔子頓時被蹋得直飛出去,倒撞在半截殘碑上,發出骨筋碎裂的悶響。
老狸子被連踢帶撞,當即骨斷筋折,軟塌塌地掉在草裡一動不動了。它所騎的那隻兔子後腿被撞斷了一隻,口吐鮮血,拖著傷腿,飛也似的逃進草裡,很抉就不見了蹤影。
殘碑上還有只小狸子,也就是掏老貓腸子的那隻,不等其餘兩個苗人過去捉它,就一頭栽下石碑,瞪著雙眼吐出苦膽而亡。這傢伙膽子太小,竟是被老狸慘死的一幕情形活活嚇死了。
陳瞎子目瞪口呆,見那苗人一腳踢死老狸,豈是「凌厲」二字可以形容得來。陳瞎子是個識貨的行家,他知道那一腳根本不是什麼武術中的倒踢紫金冠,分明就是搬山道人踢殭屍的魁星踢鬥,怎的這伙苗人竟會搬山道人的絕技?莫非……
還沒等陳瞎子明白過來,就聽那一腳踢死老狸的苗人走到近前來,用綠林中的隱語道,「摘星需請魁星手,搬山不搬常勝山:燒的是龍鳳如意香,飲的是五湖四海水。」雲深無跡。
陳瞎子聽得真切。「常勝山」便是卸嶺群盜的隱語代稱,既然說出「魁星」和「搬山不搬常勝山」之語,就已知對方是搬山道人的首領。陳瞎子臉上一紅,暗罵這伙月黑殺人、風高放火的假道士太不仗義,到了湘西卻不穿道袍,偏扮成冰家苗子,適才心慌也沒認出來,害得自己在他們面前出醜賣乖。但江湖上「禮」字當先,他身為常勝山的舵把子,自是不能失了身份,便也按綠林規矩,報切口道:「常勝山上有高樓,四方英雄到此來;龍鳳如意結故交,五湖四海水滔滔。」
敘過了禮就聽那苗人哈哈山笑,抱拳說道:「陳兄,別來無恙否,若非小北記錯了,陳大掌櫃應該是漢人撒家,剛才怎的改換門庭,忽然自稱起是猛家苗人來了?莫不是在同我等做耍?」
陳瞎子最好面子,趕緊給自已找理由開脫,說自家祖上確是苗人,只因在漢人中廝混和久了,反倒常常忘了出處,剛才一看苗人,就覺得十分親切,畢竟是親不親故鄉人,甜不甜家鄉水,一筆又怎能寫出兩個「苗」字來。
原來這伙苗人都是搬山道人,那能使魁星踢斗的首領人稱鷓鴣哨。搬山道人之術,傳了不下兩千年,也是能人異士輩出,,不過大多是年輕成名,英年早逝。他們暗中盜墓掘塚,一向不與外人相通往來,世上都傳言「搬山道人發古墓者,乃求不死仙藥」,未知真假。直傳到雲深無跡民國年間,搬山道人中更是凋零無人,好在其中出了個以一當百的鷓鴣哨,他知道再憑剩餘的搬山道人尋珠,恐怕終究渺茫無望,只好破了千年傳承的禁忌,常常與卸嶺群盜相通訊息。卸嶺之輩都知道搬山道人只喜歡找藥,對金玉寶貨不感興趣,又兼鷓鴣哨本領高強,為人慷慨俠義,群盜都願結納於他。
陳瞎子同鷓鴣硝二人,是當今世上搬山、卸嶺的兩大首領,早已相識多年,雖是結拜相熟的兄弟,可仍不能沒了禮數,就於林中重新剪拂*了。說起別來情,原來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鷓鴣哨同宗同族的師弟師妹,女的善通百草百花的藥性,道名花靈;男的血緣中色目未消,一頭卷髮,不像中土之人,道名老洋人。道名並非道號,而是搬山道人的隱名和綽號,這兩個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經驗尚淺,但鷓鴣哨在搬山道人中也沒其餘幫手了,只好將他們帶在身邊。
鷓鴣哨這三人欲去黔湘交界之地,盜掘夜郎王古塚,那邊廂多是洞民,道家裝束多有不便,故換作冰家苗打扮。路經老熊嶺,聞得有黃妖用古廟殘碑圓光,使障眼法害人,已不知傷了多少無辜,就特意冒雨繞路過來將它除了,卻碰巧救了陳瞎子一命。
鷓鴣哨讓老洋人和花靈拎了一老一小兩隻死狸子,對陳瞎子一拱手,就要作別:「我等終日奔波,但盼能得半日清閒,再來與練兄相會,如今尚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
陳瞎子稍一尋思,又看搬山道人身後竹簍沉重,定是帶著掘子利器。搬山分甲之術是盜中絕學,何不請他們助我雲深一臂之力,破了瓶山古墓,我自取寶貨,將墓中丹藥都給了他們就是。以前從沒動過元墓,怕是有些棘手,若能合搬山卸嶺之力,何愁大事不成?這買賣十分划得來,於是趕緊說起老熊嶺的元代古墓之事,有意請搬山道人出手。
鷓鴣哨聞得瓶山是古時皇家煉丹求藥的所在,立即有幾分動心,不過盜發夜郎王古墓之事,早已籌劃半年之久,預計六七天內就能了結,而瓶山古墓一切不明,怕是急切難拔,就同陳瞎子約定他們盜了夜郎王古墓,就立刻來瓶山與卸嶺群道會合。在此之前,就由陳瞎子率人探查地形。
元墓深埋大藏,在搬山分甲術面前倒算不得是什麼阻礙,只是自打進了這老熊嶺後,搬山道人們發現深山中常有兩道虹氣沖天,只在黎明之際隱沒,由於行色匆匆,還沒來得及過去查看,如今尚難斷言是墓中金玉寶氣,還是深山裡的妖氣
第三卷 湘西屍王 第十章 探瓶山

搬山首領鷓鴣哨告誡陳瞎子,他曾遠遠看見深山裡運氣不祥,雖說古墓中若有異寶奇珍,往往會有祥雲繚繞,但也可能在那深山密林裡,還藏有妖物。說罷,他指了指那兩隻狸子的屍體,示意這便是佐證,讓陳瞎子帶著他的手下切不可輕舉妄動,想進瓶山古墓,需以術為盜,等過幾天雙方會合之後,再從長計議不遲。
陳瞎子未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他又想回去對手下誇一番海口,就向鷓鴣哨要了那隻老狸子的屍體。
鷓鴣哨慨然應允:「狸子肉酸,但百年老狸的骨頭碾碎後可以入藥治離魂症,是極珍貴的藥材。這灰皮白斑的老狸子道行已深,不過蠢蠢老朽,想是未曾修出金丹。它的一身老肉是吃不得的,只可取骨入藥,或制迷香。」
陳瞎子謝過,接了老狸屍體。他知道在中國古代的「圓光」可分真偽兩派,基真者,在圓光的過程中確實可以看到一些東西,所見人物也都可以識別,只是需要請神送神,符咒多達數百道,非常繁瑣奧妙;而假圓光術則是江湖術士行騙的鬼蜮伎倆,先以鹼水圖人形於紙,噴水便可現形。
而這老狸以荒墳為窩,常年用唾液尿液圈繞在四周草木,無色無嗅,只要進圈便會被老狸迷了心智,是一種障眼法,除非有外力介入,受困者才會清醒過來,否則只能任其宰割了,就像是真正的圓光術一樣。老狸子也是集中全部心神施術,使人神智不清看到一些奇怪的場面,可一旦受術者清醒過來,施術者就會自食其果,那隻老狸年老狡猾還能逃開,而那小狸子便承受不住,吐膽而亡了。
有了這黃妖的骨頭碾成粉,服用後可以破去各種幻術,於是陳瞎子拎了老狸屍體,別過了三個搬山道人,此時天色已經微明瞭,覓路回了嶺上的奶奶廟義莊。說罷就請那洞人嚮導帶路,誰知那熟苗卻說什麼也不肯了:「好教各位客官知道,別看老熊嶺蠻荒閉塞,可咱這瓶山的景色之奇,確是天下別無二處,不過在此看看也就罷了,如何敢到山上去?想那山頂生長著靈芝和九龍盤,常常棲有巨蟒,等閒上去採藥的也是有去無回。而那山洞裡更有一座古墓,百年前地震,瓶山古墓裂開幾道縫子,裡面寶氣逼人,有許多股盜墓賊和土匪想進去發財,結果還不是進去幾個死幾個,從無一人能夠從墓中出來。都說那山裡埋了屍王,諸位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好端端的何必要去那個猛惡所在。不如聽我的良言,到此為止,也好早歸故里……」
羅老歪聽得不耐煩了,一腳踢翻了嚮導,掏出轉輪手槍頂在他頭上:「*你***,把招子放亮點,誰是本分人?你這蠻子在山裡就沒聽說過我屠人閻王羅老歪的威名?讓你帶路就帶路,再他娘的多說半個字,老子先一槍揭了你的天靈蓋,回去再殺你全家!」
羅老歪是湘陰的大軍閥,做司令之前實是殺人如麻,在當地,聞其名小兒不敢夜啼,不過在湘西老熊嶺這閉塞之地,那些洞人誰又知道他羅司令。
可有道是名頭不如槍頭,轉輪手槍冷冰冰的槍口頂在腦門子上,那洞人驚得險些尿了褲子,這才知道這伙客商都是響馬子,一個不對付,瞪眼就宰活人,哪裡還敢不從,連忙顫巍巍地答應了:「好教……好教諸位好漢得知,上山要先拿些木棍,打草驚蛇……」
不等嚮導把話說完,羅老歪便又踢了他一腳:「聒噪什麼,你這廝就是撥草驚蛇的棒子,你給老子在前邊蹚著草走!」
陳瞎子向來以替天行道之輩自居,雖然看不慣羅老歪身上霸道的匪氣,但他們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誰也離不開誰,也只好對他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任由羅老歪押著那熟苗,去瓶山上看那古墓裂開的縫隙。一路下去,繞山走到瓶山的山口,這裡有一座巨岩中空形成的天然石門,當地土人稱其「地門」,與天門山上的「天門」齊名,從中穿過就算進了山口。這座瓶山四周峰林密佈,山體雖然比那些巍峨的大山小了許多,但少說也是座數百丈的石山。
在近處一看,原來整個山就是一大塊暗青色的山石,石色暗青性屬陰寒,觸之生寒,與周圍的地貌地質截然不同,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使這塊自打開天闢地以來便存在的巨大青石,化成了酷似一隻大腹古瓶的形狀。底座陷入大地,整個瓶身狀的山體向北傾斜欲倒,後山斷崖就這麼欲倒未倒地凌空傾斜了幾千向萬年,千分的絕險之中帶著萬分的離奇,形成了一道奇險兼備的罕見景象。
由於山體過於傾斜,巖山下墜的力量,在若干次地震後,使山勢向陽一側出現了無數大裂縫,細小一些的裂縫被山風帶來的泥土填滿,生長著一道道間隔開來的植物帶,沒裂開的地方仍都露出暗青色的巖體。那些綠色的草木點綴其上,如同古瓶上繪的圖案紋路,深淺有致,錯落連綿。
那些個極寬大的裂縫,卻未被泥土覆蓋,在瓶形山體間形成了十餘道巨大裂隙,如同刀劈斧切般直裂下去,山隙內雲霧鎖掩,深不見底,危崖兩側奇松倒掛,絕險無比。
這瓶山形勢地貌,陳瞎子、羅老歪等人早已在老熊嶺的高崖上觀看過了,大裂縫間都有古時所造的石橋相連。眾人沿路上山,人和山比起來,小得如同爬在大瓷瓶上的螞蟻。從山口處便有條寬闊的青石古道,大道借山勢扶搖直上,穿過道道層層的叢林斷崖,曲折蜿蜒分佈著九十九彎,彎彎相連,層層疊起,宛若蒼龍盤旋,直通天際。
眾人上山之時,天氣便有些陰沉,走至半山腰的時候,原本山間的虹氣都已隱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雨霧迷濛,細雨如絲。大青石山路被水汽遮蓋,到處都滑溜溜的,雨霧漸起,山形樹影都朦朧起來,變得模糊不清。
眾人被天上落下的細雨薄霧攪得心煩意亂,又擔心山濕滑發生危險,正想找個地方避避,可這時,太陽卻突然擠破了雲層,霞光萬道照在山間。幽深處那些山石林泉,神奇地全部映在眼中,一草一葉都看得清晰無比,而未及細看,就在一瞬之間,山谷中彩霧升騰,又把幽深僻靜處遮蓋吞噬。
陳瞎子等人站在山腰望著山中奇景,只見半空雲雨起於方寸咫尺之間,幽壑林泉現於彈指一揮之際,都暗自讚歎,這瓶山真是處煙雲變幻奇景掩映的神仙洞府,先前誰又能想到在窮僻蠻荒的老熊嶺中,竟有如此真山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