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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

我和胖子是只聞其名,卻從來都未曾親見,但一看它那鋼刺般的尾巴,和一身光怪陸離的鱗甲,就知道多半是條錦鱗蚺,此物一向生於南國,北方草原大漠之間可從來沒有,不知是不是日本鬼子弄來地。
老羊皮對此物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只見鱗甲俱全非同凡物,還以為是獨眼龍王爺下凡,心中彷徨無計,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想要磕頭求饒,自言自語的道:「尊神莫要怪罪啊,我們都是放羊的老百姓,違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一輩子不爭名不爭利,安分守己有口飯吃就謝天謝地了,尊神就饒過老漢和這幾個知青吧。」
「錦鱗蚺」剛被火焰燎得驚了,蜷縮在地上微微顫動,有些不知所措,只把蚺頭對著丁思甜的方向,似乎要蓄勢持發,我知道勢頭不對,這傢伙只要稍微定下神來,就會撲到丁思甜身上,伸手拉起老羊皮的後衣領,把他拽了起來:「它可聽不明白您那套樸素的階級感情……」
我們四人和錦鱗蚺在忽明忽暗的火光,與稀里嘩啦的淌水聲中,打了一個照面,雖然感覺這一刻極其漫長,時間都凝固住了,但實際上雙專並沒有僵持多久,錦鱗蚺就淫心大動,再也扶捺不住,眼中紅光一閃,豎起了身子,瘋了似的朝丁思甜狂撲了過來,我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拉著老羊皮,本想讓眾人掉頭從地下室往樓上撤,但眼見來不及了,只好全力招架。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同時舉起火把,組成了一道火牆封住那錦鱗蚺的洶洶來勢,眼前黑風一晃,錦鱗蚺早就繞過火牆,轉到了我們身後,我們後邊就是個帶玻璃門的空櫃子,腥風晃動之間蚺頭已從櫃子上探了下來。
這時再想回頭抵擋已然來不及了,我和胖子情急之中半蹲下身子,用後背一撞,將空櫃子掛翻在地,白漆的木架子深無轟然翻倒,壓在了那錦鱗蚺身上,我們剛一回頭,錦鱗蚺已經將櫃子絞碎,身子一豎從一堆玻璃木頭的碎片中躥了出來,它動作太過迅猛,帶起了不少碎玻璃碴子,向周圍四散飛濺開來,我們四人手中的火把被勁風一帶,都險些熄滅,在這明暗呼吸之際,就覺得有幾道寒光從面前劃過,我和胖子將老羊皮與丁思甜擋在身後,臉上都被碎玻璃劃了幾道,覺得臉上有異,但並不疼,用手一抹,全是鮮血,傷口雖淺,但流血不少。
我和胖子一見鮮血,眼也紅了,揮動火把對準錦鱗蚺投出,藉著它躲閃之機,合力抬起一輛推屍的太平滑車,橫將過來朝它壓去,那錦鱗蚺遊走神速飄忽來去,而且筋力悍猛,我們只是憑著雲手中深的火把才能與它周旋幾個回合,照這麼下去一旦被它鑽個空子,四人之中必有死傷,只有設法用鐵車將它擠住,才能從一味躲閃迴避的被動局面下擺脫出來進行反擊。
我們咬著牙抬起太平滑車衝上近前,眼看就能壓住它了,可錦鱗蚺的動作快得跟黑風一般難以捉模,只見黑影一閃,太平滑車又砸了一空,錦鱗蚺被丁思甜身上的體香所引,也不合我們糾纏,躲過推屍車,捉空又去追丁思甜。
這時丁思甜巳退到焚屍爐邊,再也無處可逃,見錦鱗蚺撲到近前,不免嚇得花容失色,好在她也是軍人家庭出身,又當過紅衛兵,這半年多在廣闊天地中也沒白鍛煉,掄著手中火把對準錦鱗蚺當頭砸去,口裡還喊著:「打倒你個地富反壞右判特走資修的臭流氓……」
但錦鱗蚺全身生風,丁思甜的火把又如何阻得住它,黑風中錦鱗閃爍,當場將丁恩甜卷倒在地,我和胖子這時候就算插上翅膀飛過去也晚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地下室內一聲巨響,煙火瀰漫飛砂走石,不知什麼時候,老羊皮手中的獵銃響了,這槍聲震得人耳鳴不止,焚屍爐都前硝煙刺鼻。
原來老羊皮見了那好像龍王爺一般的錦鱗蚺,驚得體如篩糠,就算這尊神過來吞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擾的膽量,但一見丁思甜遇險,老羊皮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安危,一是因為他把丁思甜看做自己的親孫女,二來如果知青出了意外,那是對毛主席不負責,絕對屬於重大政治事件,事到如今哪還顧得上這是哪路神神,想都沒想舉槍就打。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二十五章 陰魂不散

這把鴨排獵銃是老古董了,時不時的啞火,這回也該著丁思甜命不該絕,槍聲一響就把她的性命救了,雖然老羊皮擔心火槍打到丁思甜,開槍的時候把槍口抬高了許多,而且這獵銃早已沒了什麼殺傷力,但噴煙吐火的聲勢驚人,絞住丁思甜的錦鱗蚺被獵銃震懾,放開丁思甜疾向後退,但它慌亂之中不辨方向,一頭撞進了爐門洞開的焚屍爐裡,我正好衝到近前,用後背頂上爐門,順勢拉上了鐵栓。
四人劫後餘生,呼呼喘著粗氣誰也說不出話,一停下來我覺得全身冰亮,這才注意到衣服都快被汗水打透了,也不知是驚出的冷汗,還是劇鬥中流淌的熱汗,停了一停,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驚魂稍定,劇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終於緩了下來,唯有老羊皮一手舉著火把,一手端著獵銃,毗牙咧嘴的一動不動,那副表情好像連鬍子都豎起來了。
胖子過去先把丁思甜拉起來,看看她沒受傷這才放心,又過去在老羊皮肩膀上一拍:「行啊老爺子,不愧是貧下中農。」老羊皮被他一拍,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的茫然若失,似乎不相信剛才是自己救下了丁思甜。
再次被關進焚屍爐的錦鱗蚺連撞了數次,但那爐門足有半米來厚,任它力氣再大也衝不出來了,可我仍然不敢怠慢,緊緊扶住爐門的鐵栓沒有撒手,因為我清楚的記著,就在剛才火把全滅沒有雲跡光線的時候,有人把爐門打開了,那是除了我、丁思甜、胖子、老羊皮之外的第五人,正是這隱藏著的傢伙放出了錦鱗蚺,要是再有這麼一次,我們恐怕就沒剛才那麼走運了。看來這樓中肯定還躲藏一些東西,他是存心不想讓找們活著走出去。要是不能盡快把這傢伙找出來,我們此番絕無生機。
我知道焚化間中肯定藏這些什麼,不把它找出來我們還有更大的麻煩,於是以後背頂住焚屍爐的爐門,把地下焚屍間用目光掃了一遍,可丁思甜等人手中的火把光亮不夠,地下室地遠端及各個角落仍是一片漆黑。越是看不清楚黑暗中究竟有什麼東西,心中越是不安,那時候還沒有密室幽閉空間恐懼症那麼一說,但我們四人實在是在這水泥棺材裡呆夠了,尤其是這樓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現象,稍微仔細想想,心中便覺得發毛。
胖子出主意說:「你們在底下堵著爐門,我上二樓去將火把扔進焚屍爐中,燒死那狗娘養的錦鱗蚺,免得它再出來耍流氓。」
我點頭同意,一不做二不休,不燒死它也沒辦法從煙道裡爬出去,這時丁思甜卻攔住我們說:「別燒,這爐中火大,燒了連灰都剩不下,錦鱗蚺身上有兩件寶。一是尾骨上的如意鉤,二是頭骨上的分水珠,聽說都是能起死回生的珍貴藥材,咱們的牛和馬怕是都找不回來了,損失已經難以挽回,可要是能把這兩樣東西帶回去,說不定能被免於追究責任。」
我和胖子都懷疑如意鉤之類的蚺骨是否真那麼有價值,但總好過空著兩手回去,至於怎麼捉蚺,丁思甜曾聽他爹說過,錦鱗蚺喜歡出沒於樹稍、塔頂等地勢極高處,在那附近必有「觀音籐」,只有用觀音籐才能將它捕殺,不知這棟樓房左近是否生有這種植物,如果找不到就先設法離開這,再多帶人手回來擒它。
我一轉念之間,已認定此事絕不可行,對丁思甜說:「不行,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咱們務必現在就把它燒死,此物來去如風,人不能擋,萬一再讓它從焚屍爐中鑽出來,咱就真該去見馬克思了,另外這樓中除了煙道又哪有其餘出口能夠離開?」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座摟十有八九是鬧鬼的鬼樓,而且通過今夜經歷的一系列事件,可以看出樓中的冤魂絕對是想把我們置之死地,從地下室內的空氣質量來看,焚屍間出口處的鐵閘,未見得是始終關著的,說不定同樣是我們進樓之後才被封閉地,現在有幾根火把照明倒還好說,一旦能燒的東西都燒盡了,樓中的亡靈再把焚屍爐打開,那可就真他媽是墳頭上耍大刀,要嚇死人了這個顧慮我實在不想直接對丁思甜等人講出來,因為眼下大伙的精神壓力幾乎都快到極限了,但就算我不言明,其餘的人此時也都能想得到其中利害了,於是打消了殺蚺取如意鉤的打算,在當並的艱難處境中,只有先盡一切可能的生存下去才是首要問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讓胖子拿上火把到二樓去,並讓丁思甜也跟去做個接應,點火之後立刻回地下室來跟我們匯合,胖子又找到掉在地上的康熙寶刀插在皮帶上,舉著火把大喇喇地就朝樓梯口走去。
丁思甜也隨後跟著,可二人剛一抬腳,在經過我面前的時候,丁思甜就突然臉上變色,伸出兩隻手,把我和胖子從焚屍爐前拽了開來,我心中奇怪,剛想問她拽我做什麼?但一轉眼間,對這突發雲的情形已然明瞭深,原來焚屍爐爐門的縫隙中,正冒出團團黃色的濃霧,錦鱗蚺能於子午二時吐毒,此時可能恰好是子夜時分,這毒瘴又猛又濃,在地下室沒有空氣流通的環境中凝聚不散,爐膛與樓樣口相距不遠,頃刻間都已被毒煙遮住。
我見黃霧濃得好似化不開了,猛然想起剛在這焚屍間裡換過衣服,焚屍工的衣服都是連褲的防護服,帽子上有個雲簡易深的濾網口罩,可以防止被煤煙屍臭熏嗆,因為那時候衣物是非常重要的財產,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捨棄,所以胖子等人並沒有換衣服,而且掛在地下室角落中的,只有兩套防護服,掛在樓梯口地另外一套已被毒氣遮蔽。
我心想事到如今只有我戴上過濾口罩突破毒霧到二樓放火了,但是一摸衣服心中立時涼了半截,原來在同錦鱗蚺的混戰中摸爬滾打甚是激烈。懸掛在防護服上的過濾口罩早已然脫落,早已不知去向了。
蚺毒走五官通七竅,毒性比之蛇毒更甚,眼見出口被毒霧封鎖,我心知大勢已去,同其餘三人各自用手捂著口鼻,迅速向焚化間地遠端撤退,這樣的做法無疑是飲鴿止渴,越退離樓梯口越遠。
地下室中並不通風。雖然蚺毒形成的霧氣自焚屍爐中散出來後,大部分凝聚在爐門附近,向焚化間縱深處散播的速度逐漸變緩,但毒霧仍然在漸漸朝我們逼近過來。
壓抑的地下室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室內地氧氣越來越少。火把的火焰都變得更暗淡了,四人無計可施,唯有不斷退向牆角,胖子忽然想起一事,冒冒失失的對丁思甜說:「我說思甜,咱們去見馬克思之前,我還有件事沒來得及問你呢,你看我跟老胡倆人,誰有可能跟你把純潔的革命友誼進一步昇華昇華?」
丁思甜在我們身後,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不知她在這種絕境中被問到此事,是害怕還是臉紅,想到即將屈死在這陰森的焚屍間裡,我也盼著臨死前聽聽丁思甜的心聲,可丁思甜卻對我們說:「我……水……,你們快看管道裡流出地污水!」
她的聲音又驚又喜,彷彿在黑暗中見到了一絲光明,老羊皮舉著火把往她說的地方一照,原來我們不知不覺中,退到了牆角鋪設管道之處。被錦鱗蚺撞裂開的水管,流出許多污水,這時已經淌盡了。地面上仍是積了不少黑水,積水處有十幾個小小的漩渦,室內的積水都從這裡滲了下去,由於排水孔多年未曾疏通,污水滲得很慢,如果不是水管破裂,覺難察覺到它的存在。
我們見有個地溝,簡直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胖子伸手在污水中一摸,喜道:「不像是地漏,是他媽一個鐵蓋子,我試試能不能給它揭開……」
我看蚺毒逼近,一刻也不容多耽擱了,便催胖子快些動手,胖子把鐵蓋那些排水孔上的污泥摳掉,伸進手指去用裡往上拽,他兩膀較力,使勁向上拽了幾拽,鐵蓋子跟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昏黃的蚺毒如煙似霧,我們所處的位置不消片刻就會被毒霧籠罩,現在已經開始感覺到呼吸困難,胸口氣血翻滾想要張口嘔吐,眼瞅著有條下水道,卻無論如何逃不進去,急得眾人連連跺腳,我靈機一動,想起這座樓蓋得古怪,所有的門戶通道要麼封死,要麼是朝外開,都跟夢屍爐的蓋子一樣,莫非這下水道也是如此?
丁恩甜也跟我想到了一處,她手指纖細,能伸進排水孔裡,於是連忙蹲下身去伸手摸索,果然通過排水孔摸到內側有個橫插住的銷栓,雖然生了銹,但還是有些鬆動,她顧不上手指被搓掉了皮肉的疼痛,連扯了幾次,終於將鐵栓扯脫,兩邊的排水鐵蓋頓時落下。
排水蓋下是很深的排水溝,都是用大水泥管子連接而成地,我們哪裡還管裡面又潮又臭,即刻魚貫而入,排水溝的高度將近兩米多一點,我最後一個跳了下來,濺了一身臭水,想要把開啟的排水蓋關上,但剛才混亂之中,抽下來的鐵栓已不知被丁恩甜扔到哪裡去了,我不太甘心,但在老羊皮等人的催促下,只好做罷。
地下水道中的污水並不太多,但水泥管道底部是一層漆黑惡臭的爛泥,極是泥濘不堪,裡面還有許多潮蟲被人驚嚇了,來回快速爬動,環境雖然惡劣,但畢竟還有水流運動,不存在致命的沼氣,只是很容易被爛泥滑倒,水路兩端都看不到頭,更是分辨不出方向,按說這接近無漠北跡之地水源稀少,為何荒廢多年的水泥管中還在排水,這點實在是讓人云深無跡猜想不透,只好不再費神去想,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指著上水處對眾人說:「我看條條大道通北京,咱們就隨便撿一邊走吧,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從那樓裡出來了,我就算在下水道裡被泥熏死,也絕對不回那鬼地方了。「雖然下水道中與焚屍間沒有絕對的隔離措施,但蚺毒畢竟有其極限,只要空間地縱深夠大,便不必擔心會中毒了,在狹長的水泥管道中,四人順路前行,雖然前途渺茫未知,但畢竟遠離了那充滿怨念的焚屍爐,心頭的壓力多少減輕了一些,我和胖子、老羊皮不住口的稱讚丁思甜,要不是她剛才的勇敢表現,大伙都得被毒死了,那種死法簡直是死在納粹毒氣室裡的猶太人,可連個收屍的都沒有,實在是太慘了。
丁思甜說:「我最崇拜的是蘇聯當代英雄奧斯托洛夫斯基,我只不過希望能向他所說的那樣,當一個人回首往事之時,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感到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感到羞恥。」
我學著電台裡的朗誦腔兒,對丁思甜開玩笑說:「當我回首往事之時,我不會因為沒從焚屍爐的煙囪裡爬出去而感到悔恨,也不會因為鑽過臭氣熏天的下水道而感到碌碌無為。」隨後正色對眾人說:「咱們去路未卜,不知前邊還會發生什麼,大伙都得打起精神來,這萬里長征才剛剛走完了第一步……」
胖子接著我的話感歎道:「今後的道路會更漫長……」丁思甜說:「所以咱們才要節約鬧革命,點兩支火把太浪費了,只用一支好嗎?」
丁思甜說完就將手裡的火把弄熄了,總共只綁了十來根簡易火把,現在只剩下了四五支,而且每支燃燒的時間非常有限,都算上未必能燒半個小時,實是不知能否撐到爬出陰溝之時。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二十六章 殭屍

這時四人隊伍裡,只剩下老羊皮手中唯一的一根火把照明,他舉著火把走在中間,我發現老羊皮比先前精神了許多,可能不是因為他吃魚吃多了,我想他在焚化間中開槍救了丁思甜,這事雖只是在舉手投足之間,換做我和胖子開這一槍連眼都不會眨,但對老羊皮來說,那等於他戰勝了自己,也解開了他心裡的那個死結,當年就是因為他一時懦弱,沒去救他兄弟,恐怕這些年都生活在那件事的陰影裡。
我一邊思潮起伏,想想老羊皮的事,又想想焚屍爐附近的那些異常情形,一邊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眾人往前走,無意間看了一眼牆壁,胖子背著康熙長刀走在最前邊,然後是舉火照明的老羊皮,其次是丁思甜,我走在最後,四人呈一字隊形,走得十分緊湊,由於作為陰溝的水泥管道非常狹窄,所以火光顯得比在地下室裡明亮得多,我們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弧形水泥壁上,四人一走一晃,壁上的人影也跟著晃動起伏,但我發現水泥壁上並不只四個身影,不知從何時開始,我身後還多出一個黑影。
那個陰影沉默跟在我們身後,正好處在火光映照範圍的邊緣,隨著老羊皮的走動,火把被氣流帶動得忽明忽暗,最後的黑影也影影綽綽的時隱時現,我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心道不妙,怕什麼來什麼,這是焚屍間裡的那個幽靈陰魂不散地跟出來了,我沒敢聲張,稍稍放慢了腳步,側耳聽著背後的動靜,可身後除了一股直透心肺的惡寒之外,哪裡還有半點聲響。
我發覺水泥管壁上多了個影子,心想這可真叫破褲子纏腿,竟然陰魂不散的跟到這裡,但偵聽身後動靜,卻絕無聲息,好像我們四人身後,除了多出個鬼影之外,便根本不存在任何東西了。
我未敢輕舉妄動,心裡揣摩著那鬼影的意圖,它顯然不能直接至我們於死地,這是什麼原因?很可能老羊皮的康熙寶刀真能僻邪,輕過戰陣殺過人的兵器,自身便帶著三分凶氣,殺得人越多,刀刃上的煞氣越重,雖然康熙皇帝御駕親征,未必就上陣廝殺,但皇家禁中之物非比尋常,那鬼影可能正是對此刀有些忌憚,這才間接的對我們下手。
這些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腳下卻未停步。只見老羊皮手中火把即將燃盡,如果不趁現在還有光亮的時候看個究竟,再拖下去對於我們會更為不利。我心中雖然發怵,但不得不硬著頭皮回頭去看個清楚,不徹底擺脫掉這焚化間亡靈的糾纏,我們恐怕就逃不出去了。
我出其不意,猛地一轉身,滿以為能看見些什麼,然後招呼胖子抽刀驅鬼,不料卻撲了一空,面前只有漆黑漫長的排水管,別說鬼影了,連只潮蟲、蟑螂一類的蟲子也沒有半隻,牆壁上的陰影幾乎就在我轉身地那一瞬間消失了,只剩下在黑暗裡發臭的空氣。
我望著排水管的深處,心口砰砰直跳,我能感覺到,就在那看不見地黑暗處,確實有雙怨毒地眼晴,往那邊一看,就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一股寒意直透胸臆,但憑著一隻火把的光亮,我們毫無辦法。
我正躊躇之間,老羊皮等三人卻被我剛剛突然轉身一跳的動靜嚇得不輕,還以為身後出了什麼事情,都停下來雲回頭深張望,他們看我直勾勾地盯著排水溝的黑處發愣,還以為我在焚屍間裡驚嚇過度,急忙拉著我詢問端的。
我心想:「要是說剛才發現背後有個鬼影跟著咱們,豈不打草驚蛇?不如暫不明說,見機行事便了。」與是只對眾人說:「在這臭水溝裡走了許久不見出口,不免有些擔心,所以就停下來查看地形。」
丁思甜安慰我說:「這排水管道又長又深,想必地上除了那藏著焚屍爐的三層樓房外,應該還有許多建築設施,那樣的話,總有其它水路與此連接,污水最後都會匯合至一處,咱們一直走下去,早晚會見到出口。」
我點頭稱是,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從早晨出發尋找牧牛開始,直到現在已經過了子夜,這一天真是過得萬分艱難漫長,但找不到出口,就不到鬆懈的時候,還要提高警惕繼續前進,於是我讓老羊皮換了只新火把點上,又問胖子要了康熙寶刀,四人強打精神繼續往前走,我仍然斷後,隨時隨地留心著身後地動靜,可這一路下去,卻再沒出現什麼異狀。
火把消耗地速度超出了我們的預計,再不從臭水溝裡爬出去,一旦沒了光亮,就更沒希望離開這裡了,我們不得不加快移動腳步,想不到走出不遠,就見在那道被填補的水泥管壁前方數米處,被一道鐵柵攔阻住,鐵柵底部被大鎖鎖了,一團鎖鏈半墜在水中,鐵條都有雞蛋粗細,這裡頭頂處有個佈滿了排水孔的矩形鐵蓋、但太過狹窄根本鑽不出去,加上又被從上邊鎖住了,根本不可能從底下推開,見此情形,我們心中立時涼了半截,這回完了,前邊已經無路可走了。
老羊皮蹲下身在鐵柵下的黑水裡摸了摸,忽然喜道:「莫急,我那把刀子是御用的寶刀,這麼多年了,鋼口還是那麼鋒利,鐵條雖然割斷,但鎖頭扣住的那段鐵鏈浸在泥水裡,已經銹得變色了,用刀切斷又有何難?」
我聞言心中一動,也去檢視被鎖頭鎖住的鐵鏈,鐵柵上本無裝鎖的位置,只在外側有個能夠活動的鐵拴,可能當時是臨時裝的鎖鏈,所以滑落在了底部,墜入泥水中的一段已經銹蝕透了,而且鐵鏈也比鐵柵細了許多,康熙寶刀仿蒙古長刀形制,是件背厚刀重的馬上戰利器、雖不能削鐵如泥,但斬開生滿了銹的鐵鏈,倒是不難,連忙讓胖子和丁思甜把住鐵鏈,瞅誰了抽刀剁去,手指粗的生銹鏈條迎刃而斷,再視刀刃,沒有半點崩口。
眾人齊贊刀快,合力推開鐵柵,前面數步開外,又有一處十字通道,其中一側太窄,另外兩邊分別有一道可以排水的鐵閘門。但在我們這一側便可開啟,看來這裡已經是屬於另一片不同的區域了,打開其中最大的一道鐵門之後,我並沒急著進去,想起不久前被反鎖在焚化房內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感覺,至今都讓人後怕,幸虧那裡是焚屍爐而不是監牢,否則就算有排水口也肯定鑽不進人。吃一塹。長一智。這回在門口就將閘門開關破壞,萬一前面出不去。還不至於絕了歸路。
我們再三確認了數遍絕對不會被反鎖住之後,這才邁步入內。但接下來仍是管網交錯不見盡頭的臭水溝,我們覺得排水管道長得沒有頭,實際上很可能是一種錯覺,由於環境腐臭狹長,身體疲憊不堪,走起來又格外地緩慢,所以才會產生這種感覺,
在行出一段距離之後,管道兩側終於開始出現了一些更加窄小地分支排水管,但這些排水管道的直徑,都不過一個籃球大小,只有老鼠和蟑螂能鑽進去,還有幾處都些窄小的長房形水漏,也都鑽不得人,管道外也全是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麼地方,想來並非所有的區域,都設有焚化間那麼大的排水蓋。
我走在隊伍的最後,對下水道中地形地變化並未十分留意,這些交給丁思甜等人就足夠了,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背後以防不測,這時前邊的丁思甜突然停了下來,我毫無準備,險些撞在她身上,定神一看,原來前邊的胖子和老羊皮都已停步不前,我剛要問他們出了什麼事,但藉著隊中火把的光亮,就己發現果然事出有因。
在胖子前面很近的水泥管壁上,有個漆黑的圓環,差不多有水缸口的直徑大小,其環線一周的形狀裡出外進,並不算規則,在火光映照之下的灰白色水泥牆壁上有這樣一個黑色圓圈,顯得格外顯眼,火光明暗閃動中,只見水泥壁上那漆黑地圓環竟似微微蠕動,胖子一眼瞅見,以為是條黑色地水蛇蜷在牆上,隨即停了下來。
我心想水蛇裡有沒有黑色的都不太好說,何況水蛇怎麼可能盤成一圈貼在牆上?就算是蛇有那麼長,它也不會那麼細,這裡更不可能有泥蚯,可並非是我們看錯了,牆上的黑環不是淤泥塗抹的痕跡,確實是在動的,雖然動作幅度極小,如果不仔細看都可能被忽略掉,會以為那僅僅是用黑泥所塗抹的環形標記。
這個黑色的圓環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待到看清絕不是盤成圈的水蛇蚰蜒之後,四人走近兩步,對著牆壁雲細加深打量,都不由得全身一震,感覺頭皮都炸了起來,水泥牆上有一圈縫隙,裡面爬出爬進的全是蟑螂,小的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都是剛長成的小蟑螂,這環形裂縫被它們當作了巢穴,剛好繞了一圈,火光暗淡中如果離得稍微遠些,肯定會以為是牆上有個蠕動著的黑色圓環。
丁思甜看得噁心,想要立即離開,繼續前行尋找出口,我拉住她說:「地下水路跟迷宮差不多,咱們連方向都不能辨認,火把也快用光了,再走下去哪裡是個盡頭,這牆上的環形縫隙好生突兀,說不定是條暗道。」
胖子也說:「肯定是這麼回事,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來,水泥管子上哪那麼容易出現形狀如此規則的豁口。」他早就在惡臭的陰溝裡呆得憋悶難熬,說罷也不再仔細觀察,抬起腳了,照著水泥環狀裂縫中間的部分,一下下狠狠端去,震得縫隙中的無數小蟑螂紛紛逃竄。
這塊水泥牆並不太大,環形的縫隙是從內側被人鑿開的,以至於並不太嚴密的接縫裡面爬滿了蟑螂,水泥塊被胖子喘得脫落下來,大小蟑螂滿牆亂竄,老羊皮趕緊揮動火把將它們遠遠驅開,水泥後是條以人力挖掘的低矮隧道,內部高低起伏很不規則,只有雙膝著弓起身子,才能費力地爬進去,我好奇心起,欲窮其密,於是接了火把鑽進去探了探,這條隧道僅有七八米長,盡頭處向上有個被地磚蓋住的出口。向上一推就能揭開,我探出頭去看了看,出口是在一處房間的床鋪底下,屋裡雜七雜八的擺放了許多事物。
丁思甜等人在後邊招呼我趕緊出來,我怕她擔心,沒及細看,只好先倒退著爬出隧道,把所見情形對眾人講了。在臭水溝裡走了多時,人人都覺憋悶噁心,都快被活活熏死了,即使有個通道通進一間房屋,不妨先進去透口氣,而且那房間裡似乎有許多應用之物,說不定能找到食物和照明工具,那樣便多了幾分活下去的指望。
當下眾人一致同意。仍是我最先爬了進去。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這裡是處監房,而這下水道中的缺口,是被關押在裡面的人越獄用地,可在我從那床底下探出口來看的時候,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斷,監房絕不會是這樣,我揭翻頭頂的地磚和床鋪,把其餘無三人一個個拉將上來跡,眾人舉火環顧四周,都覺得十分詫異,這裡雖然是地下室,但顯然配備有完善的通風孔,空氣流通,完全沒有讓人胸口發悶的感覺,房中是典型的歐式風格佈置,甚至還有個裝飾用的壁爐,雖然身處斗室,卻讓人有種置身異域地錯覺,這裡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牆邊有擺滿了書籍的書架,但電路早就斷了,電燈都已不能使用。
丁恩甜見屋裡擺著個裝飾用的燭台,上面還插著幾根完好無損的蠟燭,就過去拿了起來在火把上接了火,然後舉著燭台好奇地四處打量,不知不覺走進了外屋,胖子見架子上有幾瓶洋酒,正好口渴難耐,抄起來就灌了幾口,老羊皮更是沒見過世面,不知道胖子喝的東西是什麼,就向我打聽那玻璃瓶瓶裡裝的是甚?
我剛要回答,卻聽已走到外間屋的丁思甜一聲驚呼,我們三人聞聲急忙搶步過去接應,丁思甜見我們趕至,趕緊驚恐地躲到了我身後,我們不用問也知道她是見了什麼可驚可怖之物,接過燭台往這間屋中一照,也是嚇了一跳。
胖子口裡還合著半口洋酒沒來得及嚥下去,當時噗地一口把酒全噴了出來:「這怎麼有只死猴?」老羊皮顫聲說:「憨娃可別亂講,這哪裡是猴,我陝西老家那邊荒墳裡最多這種東西,這是……是……是是是……」他此時也是驚慌無主,說到最後就「是」不出來了。
我見外屋的木椅上仰坐著一具高大地男屍,屍體穿著睡袍,身上水份全無,已成殭屍,紫色的枯皮上生出一層鳥羽般地白毛,下半身則生獸毛,捲曲鋒利的指甲生長不斷,已經打了彎,五官猙獰,張著個嘴死不瞑目,由於人死後屍毛滋生,相貌都已經辨認不清了。
我替老羊皮說道:「是具殭屍,誰也別碰它,活人不碰它它就乍不了屍。」胖子不信:「你怎麼知道是殭屍?難道你一摸它就能蹦起來?又胡掰想嚇唬我是不是?」
我只注意著眼前這具古怪地屍體,對胖子的活充耳不聞,以前也沒親眼見過殭屍,但據說就是這個模樣,燭光中我見那殭屍面前書桌上,有幾張寫滿了字地發黃紙張,說不定那些紙是這死屍臨終所寫,說不定對我們逃離此地有所幫助,於我是把燭台交給胖子,讓他舉著照明,我摀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走屍體跟前,伸手把那幾張紙拿了起來,然後趕緊退開。
我讓胖子和老羊皮盯住死屍和蠟燭,一旦有什麼異動,就趕緊退回下水道,隨後舉起發黃的紙頁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俄文,我俄文水平實在太低,只好讓丁思甜看看寫的什麼,裡面是否存在有價值的信息?
丁思甜快速翻看了幾頁,隨口給我們翻譯了幾句,我越聽越是驚心動魄,原來這是一位被日本人軟禁雲深的俄國科學家,被迫在這秘密設施中參與一項行動,這些信紙是他生前的遺書,遺書裡面提到了許多令人難以想像的事實,日軍從這百眼窟中,挖出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丁思甜的俄文很久沒拿起來過了,臨時抱佛腳難免生疏,讀起這封遺書來稍稍有些吃力,我讓她別急,坐在裡屋慢慢看,有眉目了再告訴我裡面的詳細內容,然後我跟胖子和老羊皮三人一商量,這具殭屍死後狀況太過蹊蹺,留下它必有後患,咱們要想在這裡暫時休整,守著個死人也提心吊膽的難以安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屍體處理掉。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二十七章 龜眠地

胖子說:「這還不簡單?拿刀剁了他的腦袋,要是還不放心就再切個大卸八塊,然後往下水道裡一扔。」老羊皮則說:「在陝西發現殭屍一定要用火燒,焚殭屍前還必先覆以漁網,免得其煞入地為祟。」
我對老羊皮說:「在東北山區也有類似的說法,不過那是說的吊死鬼,凡是吊死人的地方,掘地三尺,必可發出形如煤炭的一段黑物,那就是吊死之人臨終前留下的一口怨氣,若不掘出早晚都要為祟害人,不過我倒沒親眼見過。」
沒有人希望自己死後變成這般模樣,將產生屍變的殭屍毀屍滅跡,於人於己都有好處,但至於採取何種滅屍的方法,是焚燒還是碎屍?以及這屍體何以會變得如此詭異猙獰,竟然上半身生鳥羽,下半身生獸毛?不解其中緣故,我還不想立刻輕舉妄動。
據我所知,一個地方出現殭屍,不外乎有幾個原因,首先是風水變異,人死後屍氣不得消散,日久郁為枯臘;其次是臨死前為了防腐,自行服食慢性毒藥,或是死後灌臘注汞,屍體裡有水銀的殭屍,屍身上必有大片黑斑,若是以民間所流傳的秘方在生前服用砒霜鉛汞混合之物,屍體會有發霉的跡象:還有一種是出於電氣作用,屍體表層死而不腐,遇生物電或雷擊而起,追撲生人。
這三者是最為常見的原因,還有些比較罕見罕聞的現象,例如屍體為為精怪依附,或是死因離奇,還有在風水環境獨特的地方,也會讓死者屍體歷久不腐,皮肉鮮活如生,但那種洞天福地般的風水吉壤實在太少見了。
我掏出《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翻了翻,找到一段「龜眠之地」的傳說,書中記載,當年有人在海邊,見到海中突然浮出一座黑山,再細觀之,原來是數十隻老龜,馱負著一頭死去的巨龜自海中而出,這些老龜把死龜馱至一處山崖下地洞穴裡藏好,這才陸續離去游回大海,偷偷看到這一切的那個人,擅長相地擇穴之術,知道此穴乃是四靈所鍾。洞中「龍氣沖天」,其時正好他家中有先人故去,於是他探明洞中龜屍的特形後,把自己的先人不用棺槨裸身葬入其中。此後這個人飛黃騰達、平步青雲,成就了一方霸業。那處龜眠洞日後就成了他家宗室的專用慕穴,數百年後龍氣已盡,地崩,露出屍體無數,當地人爭相圍觀,所有屍身皆生鳥羽龍鱗,被海風吹了一天一夜之後,全部屍體同時化為烏有。
當年看到這段記載,我頗有不以為然,也沒太留意過,但眼見這地下室中的殭屍生有鳥羽正與《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記載相同,心中也覺得駭異,許多年後我才知道其中的真相,原來有某些環境特殊的地方,有種滋養屍體保持不腐的微生物,但時間長了就會讓屍體產生變異,在這類地方折根樹枝插在地上,樹枝上的樹葉能夠數月不枯,在古代,這樣的地區就被風水先生視為「吉壤」,有無數人窮其一生,踏遍千山,就只為了求得這麼一塊風水寶地,卻不可得。老羊皮和胖子見我翻著本破書,半天也沒拿定主意,就一個勁兒地問我,我將《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合上說:「我也是急學急用,活學活用,沒有太大把握,這殭屍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很可能跟這地下環境有關,咱們既沒漁網,也沒有黑驢蹄子,但咱們有床單,想除掉它只能給它裹起來,用洋酒澆上去燒。」當下帶著老羊皮和胖子,三人找些布將口鼻蒙了,手上也都纏了布,又從裡屋的床上扯下床罩,將木椅上的俄國殭屍裹了,拖進下水道中。
我讓胖子拿來幾瓶洋酒,我們不知道這是不是俄國人喜歡飲的沃特加,但酒性確實很烈,碰碎了瓶口,把酒都潑在屍體上,我怕酒倒得不夠燒不徹底,想把剩下地幾瓶也都倒上,胖子心疼起來趕緊勸阻:「老胡咱們可要節約鬧革命啊,要勤儉辦一切事業,差不多就得了。」
我只好做罷,用手中火把點燃了屍體,火苗噌地竄起一人多高,燒得辟剝有聲,火光中那被裹住地屍體被燒得筋骨抽搐,好像突然間變活了一樣,好生令人心驚,我們硬著頭皮雲皺著深眉頭在那盯著,燒了許久也只將屍體燒為一段焦炭,看來要想完全燒燬幾乎不可能了,除非把它拖去焚化間,用大火燒滅才行,但燒到這種程度,也差不多了。
我們重新回到那俄國人的房間,丁思甜巳徑讀出了遺書中的大半內容,我們為了節約光源,只點了一隻蠟燭,四人圍著蠟燭坐在桌前,胖子給每人倒了一杯酒,這時眾人地精神狀態和體力都已按近極限,雖然這房間中絕非善地,但比焚屍間和下水道相比,已如天堂一般,我們需要借此機會稍事休整,順便掌握一些有關這百眼窟的重要情報,然後才能制定脫離此地的計劃。我對丁思甜說:「吃急了燙嘴,走急了摔跤,咱們眼下完全沒有頭緒該怎樣行動,所以要做什麼也不用急於一時了,你給咱們仔細說說,這俄國人在臨死靜究竟寫了些什麼,裡面的內容備不住對咱們有用。」
丁思甜定了定神,藉著蠟燭的光線看著那幾頁紙,把她能讀懂的部分一點點翻譯拾我們聽,但有些內容實在看不懂,也就只好暫時先跳過去不管,其中的記載大概是這樣的:日本關東軍一個中隊在呼倫貝爾接近漠北的區域神秘失蹤,隨著搜尋工作的展開,偵察部隊在百眼窟附近無跡發現了一些神秘地超自然現象。百眼窟是位與大漠與草原之間的一片丘陵地帶,地理位置和環境極為特殊,內部不僅林木茂密,而且山口處經常有人畜失蹤,還有許多人傳說在那裡親眼目睹過龍的存在。
當時日本與德國處在同一戰線,納粹一向信奉神秘主義,德國人從某一渠道知道了滿盟地區的這一神秘現象,就對關東軍提供了一些技術支持,希望關東軍能對此事徹底調查,解開這一神秘現象的根源。
那時候日軍的兵力,已難於應付過長的戰線,正在著手準備全世界最大規模的細菌戰研究機構,也就是後世中臭名昭著的防疫給水部隊,寫此遺書的俄國人是沙皇后裔,後流亡於德國,他不僅在醫學領域有獨到建樹,同樣也是細菌專家,常年被德國人軟禁,後被納粹借調給「關東軍防疫給水部」下轄的波字研憲所,被迫在百眼窟協助一項秘密研究。
日本人在調查百眼窟的過程中。從地下挖出了一個巨大地山洞。洞底層層疊壓著,有許多保存完好的古屍,屍體實在太多了,似乎永遠也挖不完。最高處有具頭戴面具裝束雲詭異的女屍尤為突出,經過專家勘察並與古籍對比,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這是傳說中漢代的大鮮卑巫女,在那個巫卜昌盛的時期,這是一個被半神化了的人物,她埋骨之地龍氣沖天,與興安嶺的大鮮卑山噶仙洞,同樣被鮮卑人視為聖地,經常會在洞中舉行埋石祭山地儀式,在鮮卑人的傳說中,黃鼠狼是陰間的死神,這個藏屍地山洞,也正是地獄的入口。
這個所謂地「龍氣」只在百眼窟的山口才有,它無影無形,時有時無,令人難以捉摸,能吞噬一切有人畜野獸,只有在陰雲四合雷電交加之時,能看到山口附近有黑色的龍形陰影在雲中翻滾,日本人認為,這就是當年鑒真和尚東渡,傳播到日本的佛經中記載的「焚風」,這種象惡鬼一樣的陣風,是從阿鼻地獄中刮出來的,被其吹到的生靈,會立刻化為灰燼,如果能掌握使用這種「焚風」,將是一種具有強大毀滅力的武器。
但人類在自然現象面前實在是太渺小無力了,根本不可能掌握這其中的奧秘,不過對於鮮卑女屍即使暴露在空氣中也不會腐壞的現象,卻可以在細菌領域進行研究,於是在山中建立了這樣一個半地上、半地下的秘密研究設施,研究所內養殖了大量老鼠和蚰蜒之類的劇毒之物,當時在太平洋戰場熱帶戰區作戰的日軍,許多人被叢林裡的毒蟲毒蚺所傷,所以研究所利用這裡獨特的自然環境,還特別建立了一個培養熱毒物的試驗區,運用藏屍洞土壤裡的特殊成份進行解毒試驗。
研究所建成後,隨著發掘的深入,越來越多奇形怪狀的屍體被從藏屍洞中掘出,百眼窟裡突然鬧起了鬼,一到晚上就見四處鬼火閃動,白天就開始起霧,山坡上雲氣變幻不定,其中隱隱若現如樓台宮闕形狀,稍近之,鬱鬱蔥蔥,又如煙並廬舍,萬象屯聚,既而視之,剛又全都不知所蹤。
研究所裡的日本人慌了神,因為鬼市的現象在日本也有,以為把藏屍洞裡的怨魂都放出來了,於是從本土找了位陰陽師,按照他的指示在一棟研究樓內部,修建了一座隱蔽半地下的焚屍爐,所有的房間和窗戶一律封閉,僅有的幾個出口門戶朝向也有特珠要求,然後把從藏屍洞裡挖出的大量屍體,都送進焚屍爐中燒燬,他們認為這樣可以鎮住藏屍洞裡的亡靈,也確實起了一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