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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


上校雖然沒讓部下進入裂谷,但深山裡危機四伏,除了毒蛇惡獸,還充滿了古老的詛咒,最後使這支部隊幾乎全軍覆沒,那個為首的英軍上校也殞命其間,僅有的幾名倖存者連半根象牙都沒能帶出來。此後再去的探險家和投機者也大多是有去無回,所以這條山谷歷來被看作是一片禁區。
姜師爺判斷,這條山谷很可能就是古地圖中描繪的「像門」史迪威公路的走勢,基本與其相似。由於美軍在隧道裡進行施工的過程中,無意間貫通了野人山大裂谷的邊緣,使得地底霧氣侵襲,從而造成了大量人員的失蹤和死亡,才不得不放棄206B線公路。而「像門」的盡頭,同樣應該直插野人山腹地。能抵達深山裂谷的路不止一條,皆可「殊途同歸」但無一例外都很危險。
如果現在通過爆破手段炸開206隧道入口,絕不是一時三刻就能成功的,姜師爺自持探險隊全副武裝,而且經驗豐富,與其糾纏於相對安全穩妥的幽靈公路,不如冒險進入猛犸洞窟。他也是老謀深算,先讓司馬灰和羅大海二人在頭前探路,並安排鑽山甲盯著他們倆。玉飛燕也同意如此安排,便點手喚來三人,又命手下給司馬灰他們分出兩柄獵刀,用以防身,另外還配備了兩支手提式探照燈和信號燭。
「鑽山甲」是個四十多歲的關東漢子,臉上有道刀疤,短胳膊短腿,身材粗矮墩實,為人沉默寡言,脾氣不太好,總是陰著個臉。他自知走在前邊很是危險,但既是「打頭的」發了話,也不敢不從,便沒好氣地催促司馬灰和羅大海:「你們倆兔崽子聽好了,走在前邊都把皮繃緊點,給爺爺打起精神來。」
司馬灰和羅大海本來有意落在後邊,聽了玉飛燕的佈置,心想:「你們探險隊裡的成員個個武裝到了牙齒,又是草上飛又是穿山甲的,怎麼好意思讓我們這伙殘兵敗將走在前邊冒死探路?」
但又一尋思:「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既然注定要給人家當成炮灰去趟地雷,走到這一步想不去也是不成,趁早就別多說了,免得更加被人瞧不起。」
於是各自抄起了傢伙,沒精打采地向前挪動腳步。
向著山谷深處走了一陣,地勢變得逐漸開闊,但高大的喬木挺拔入雲,稠密的樹冠緊密依偎,在半空裡組成了一道巨大的綠色帷幕,完全遮蔽了天空,地上籐蔓叢生,錯綜複雜地牽絆在一起,許多地方都是寸步難行。由於終年難見日光,所以低窪處的積水裡,散發著一股股腥腐刺鼻的惡臭。
叢林底部全被一層輕煙薄霧所籠罩,通常的霧氣,可分為「平流霧、上坡霧、蒸氣霧、輻射霧」這幾種類型,到了山地叢林或是有死水淤積的區域,更可能出現有毒的霧狀瘴氣。然而至今沒有人能夠解釋,野人山巨型裂谷中的迷霧究竟是如何產生的,而且經過探測,這些從地底湧出的雲霧並沒有毒,也不會使人至幻,恐怕只有死在霧中的人才知道裡面究竟有些什麼。雖然難以分辨附近的薄霧,究竟是山間濕氣產生,還是由從地底湧出。但「霧」的出現,標誌著從這裡開始,已經踏入了真正危險的區域。
司馬灰和羅大海忍著口氣,在前邊披荊斬棘,穿過山谷內茂盛的叢林漸行漸深。羅大海回頭看見鑽山甲跟在十幾米開外,才恨恨地說:「玉飛燕這賊妮子心太黑了,如今咱們落在她手裡,真他媽是武大郎遇上潘金蓮——凶多吉少了。」
司馬灰黯然道:「至少武大郎還有他兄弟武二郎給他報仇雪恨,我估計咱要死在這,連個給咱收屍上墳的人都沒有。不過事到如今你就想開點吧,哪個廟裡沒有屈死的鬼呀,誰讓咱們倒霉呢。」
羅大舌頭早就瞧探險隊那夥人個個都不順眼了,他先是亂罵了一通,又往後頭看了看「鑽山甲」估摸著對方離得不算近,應該聽不見自己說話,就低聲問司馬灰:「司馬,你瞅瞅跟在咱後邊那位,我怎麼看他那麼變扭呢,你說咱倆參加緬共人民軍這些年,殺人爆破的事究竟幹過多少,連自己都數不清了,咱說什麼了咱還不就是忍著?可你看他一盜墓的,無非就偷偷摸摸挖幾座沒主家管的絕戶墳,再順便欺負欺負棺材裡的死人,又算什麼本事?他憑什麼裝得這麼深沉?」
司馬灰也向後瞄了一眼,他告訴羅大海可別亂嚼舌頭,看那位「鑽山甲」絕對是個會家子,你瞧他兩條胳膊又短又粗,肯定是「掏窯、打洞、鑽煙囪」練出來的;還有那兩條羅圈腿,長得跟彈簧似的,在盜洞子裡頭一蹬,「嗖」地一下就能躥出十多丈去;你再看他那一身的肉膘,估計悶到古墓裡不吃不喝半個月也餓不死他。這位「鑽爺」簡直就是專門為了挖墳包子而生的蓋世奇材。
羅大海有些不信:「你說的這是人還是土耗子?」
他說著話,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可這一看嚇了一跳,險些將羅大舌頭的脖子閃了,他趕緊招呼司馬灰回頭去看,二人回頭望時,只見身後空空如也,一直跟在後邊的「鑽山甲」不見了蹤影。
司馬灰和羅大海心中吃驚,如果「鑽山甲」剛才無意中陷到樹窟泥沼中了,肯定應該有點動靜才對,可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倆人誰也沒注意後邊的「鑽山甲」到哪去了。
這時二人聽到樹上似乎有巨物蠕動,立刻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並將手提式探照燈射出的光束往上照,尋聲一掃,就見「鑽山甲」的身體竟然孤懸在陰暗的半空中,他臉色難看已極,五官扭曲,似乎口不能言,只有又短又粗的四肢還在竭力揮動掙扎。
原來在他們身後十幾步遠的高處,有條水桶粗細的烏蟒,蟒身纏在一株古樹樹梢上,繞了數匝,它自上而下,探著比鬥還大的蟒頭,張開血盆大口不斷吸氣,竟將走在後邊的「穿山甲」從樹下吸到半空,又活生生吞入了腹中。
(第二卷完)
第三卷 浮屠 第一話 開膛
在緬甸的深山叢林中,緬甸烏蟒和毒蛇皆屬十分常見的生物,但這條藏在樹冠濃蔭裡的烏蟒,竟能在張口吞吐之際,就將體壯膘肥的「鑽山甲」吸上半空,直看得司馬灰和羅大海兩人心寒股慄,膽為之奪,奈何手中沒有槍械,獵刀又及不得遠,無從相救。
眼睜睜看著那條烏蟒張口吸住了「鑽山甲」就勢探首下來,將其囫圇個的吞入腹中,蟒身頓時隆起一個人形。
「鑽山甲」雖然挎著把衝鋒鎗,但是突然遇襲,毫無防備,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一股腥風捲住。
有道是「力從地起」「鑽山甲」的雙腳離了地面,虛身凌空,頭上腳下,毫無掙扎反抗的餘地,立刻被活生生吸入蟒腹。
這「鑽山甲」是常作亡命勾當的盜墓賊,身具驚人藝業,手段當真了得,他被巨蟒一口吞下,只覺得惡腥沖腦,週身上下好似掉進了湯鍋,如受火灼,難以忍耐。幸得「鑽山甲」神智未亂,心地尚且清醒,他仗著胳膊比較短,侷促間能得施展,奮力拽出隨身攜帶的「鴨嘴槊」把鋒利無比的搠刃向身下狠狠劃去。「鴨嘴槊」利刃所過之處,如中敗革,拚命再割下去,竟給那烏蟒從裡到外開了膛子。
那條緬甸巨蟒,吞人吞得太狠,初時還未發覺自己腹破腸穿,直到「鑽山甲」在它腹底割出了十幾米長的一條豁口,才知大勢不好,盤在老樹上垂死掙扎翻滾。
這些情形,全都發生在轉瞬之間,還不等司馬灰和羅大海回過神來,「鑽山甲」就像個血葫蘆似的,從頭到腳裹滿了黏液,合身自那條被他開膛破肚的烏蟒腹中掉落下來。
二人見膘肥體健的「鑽山甲」從半空墜下,都同時驚呼了一聲,想伸手去接又哪裡接得住,那一百七八十斤的大活人,加上下墜的勢頭,就跟投下來一顆炸彈似的,「鑽山甲」倒撞在他們身上,立刻砸了個人仰馬翻,滾作一堆摔倒在地。
而那條纏繞在樹根上的烏蟒,也因腹破血盡而亡,屍體從高處滑落,司馬灰就地一滾躲開死蟒,再看「鑽山甲」發現他摔下來跌得著實不輕,而且那烏蟒腹中分泌的消化液極濃,此人雖然身體肥壯,又是脫身迅速,但週身皮肉多已腐潰,臉上五官都不全了。
羅大海對剛才「鑽山甲」從裡邊給烏蟒開了膛子的手段很是佩服,見他這副模樣,顧不上自身疼痛,忙扶將起來,關切地問道:「鑽爺,你平安無事吧?」
司馬灰察看鑽山甲的傷勢,以手輕撫其面,竟然軟如爛瓜,毛髮盡脫,鼻子也隨手而落,便搖頭道:「都成這德性了,能平安無事嗎?」
他想盡快招呼後邊的人跟上來,倘若讓阿脆立刻施救,說不定還能給鑽山甲保住性命,於是立刻晃亮了一枚信號燭,抬手向高處拋去。
誰知暗紅色的煙火一亮,頓時將附近的樹叢裡照得通明,就見周圍的樹窟和巖洞內塵起如霧,正有無數條目似電閃、口吐歧舌的緬甸蟒,皆是粗如量米之鬥,其長不知幾何,紛紛從蟒穴中游出,喬矯盤曲,旋繞下行。
司馬灰和羅大海二人心中叫苦不迭,剛剛親眼看到被烏蟒吞下的「鑽山甲」是怎生一副慘狀,哪裡還敢停留,腦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只發了一聲喊,扭頭就向回逃,而那數十條緬甸蟒則在後窮追不捨。
雖然深谷叢林中植物茂密,地形複雜,使得蟒勢稍失,可是人在其中,同樣也跑不快。司馬灰和羅大海狂奔出去百十步,慌忙中也來不及仔細看路,見到能容身的地方,就沒命地逃過去。身上的衣服不知被掛開了多少口子,移動的速度也被迫減慢下來。只聽得身後巨蟒來勢如風,撞得樹幹和泥土紛紛作響,距離越拉越近。
司馬灰眼見難以逃脫,只好同羅大海停下身,各自握緊了手中獵刀,背後倚住一棵老樹,準備以性命相搏,恰在這命懸一線之時,突然從樹後呼嘯著噴出兩道火舌。一波接一波的熊熊烈火,猶如所向披靡的魔神,肆意施展著它的猙獰與狂暴。火焰所到之處連空氣和泥土都被點著了,灼熱的氣流使人為之窒息。
司馬灰定睛一看,原來是跟在後邊的玉飛燕等人,在看到信號棒發出的光亮後迅速趕來接應,待到發覺前方有烏蟒出沒,便用攜帶的火焰噴射器施以攻擊,緬甸蟒雖是皮糙肉厚,但哪裡抵擋得住烈焰焚燒,不是被當場燒成焦碳,便是逃竄得無影無蹤了。
玉飛燕發現在前邊探路的三人少了一個,知道必是遭遇了不測。她顧不上多問,立即打聲胡哨,招呼手下一眾武裝人員,以火焰噴射器開路,散成扇形在深谷中向前推進,沒多久便找到了橫屍就地的鑽山甲。
眾人見鑽山甲死狀之慘,又聽司馬灰和羅大海說明了情由,都覺不寒而慄。玉飛燕心想:「這次可是姜師爺托大了,憑空賠上了一個兄弟。」
她帶著手下眾人,在鑽山甲的屍體前拜了一拜:「全爺安心上路,家中老小都有大伙替你照看著,咱們回去之後,當在金菩緹寺設下長生牌位,你如能泉下有知,可使一縷英魂到那裡領受香火。」
隨後命人割下鑽山甲的頭髮帶回去收殮,就地焚化了屍體,挖坑埋了灰燼。
玉飛燕稱鑽山甲為全爺,其實鑽山甲並不姓全,只不過盜墓的晦子行規忌諱很多,基本上和綠林道上相似。按關東道上的規矩,在各個會門道中,最忌諱在人名中提「二四六八九」可以稱三哥五哥,但不能說二哥四哥,鑽山甲排在第四,所以要以全字替代。
這裡邊的事要是細究可就太深了,倘若講的簡單淺顯些,大致上是因為三教九流千門萬道,皆尊關帝,而關聖排行第二,自然沒人敢與關二爺相提並論;而北宋年間楊四郎投敵降遼,隋唐時老六羅成吞咒背誓,都是反面典型,所以虛設其位警示後人。
又比如江湖上要遵循「三談三不談,三露三不露」三談是指綠林盜賊的勾當,與同道中人能談,在香堂上能談,將盜得的賊贓出手時能談;三不談是大庭廣眾之下不談,喝酒取樂時不談,廟堂中不談,也就是同著官面上的人不能隨便說。三露是說遇災難露,遇急事露,遇盜賊露;三不露則是,道路人不露,自己人不露,遇仇人不露。自己人不露是說「上不告訴爹娘,下不告訴子女」家族裡傳輩的則不算在內。畢竟官家戒盜,這些規矩和禁忌,無非是為了在最大程度上,保守行業內的秘密;另外也有趨吉避凶之意。
山林隊老少團這類的盜墓團伙,更是對這些舊時行規敬若神明,等處理完了鑽山甲的屍體,見天色更加陰沉,在熱帶風團「浮屠」逐漸逼近的威脅下,眾人不敢過多耽擱,又繼續動身向山谷深處前進。
因為時間緊迫,如果想再走回頭路,只能被狂風暴雨帶來的山洪和泥石流吞沒,所以玉飛燕沒有再派人到前頭探路,而是全伙結隊在密林之中行進。
這時山谷深澗中的岔口漸多,綿延起伏的山脈都被原始叢林覆蓋。由於各種大型植物幾乎侵略性的生長,使山體地層中開裂的深隙極多,形成的溝壑縱橫交錯,錯落分佈得猶如蜘蛛網一般。內部同樣生滿了大量的蔓生和氣生植物,在加上大小不一的溶洞,構成了一個多重的綠色迷宮。脆弱的山體時常塌方。即便手中持有詳細的地圖,走到深處也很容易使人迷路。
如此行進了一陣,見不是理會處,姜師爺便讓眾人停下,他聲稱再這麼走下去,恐怕要走「麻答」了,應當排開「先天速掌中八卦」確認探險隊行進的方向是否準確,玉飛燕等人都知道他經驗老道,有一套相形度勢的高明手段,自然信服。
姜師爺當即取出一副銅牌,在折扇上倒扣著排開,又依次翻轉,他兩眼盯著牌面口中唸唸有詞:丑不南行酉不東,求財盜墓一場空;寅辰往西主大凶,棺中遇鬼邪害在;亥子北方大失散,隔山隔水不成行;巳末東北必不通,三山擋路有災星;午申休進西南路,墳前下馬一場空;逢戌莫向地中行,撞見妖邪把命丟;卯上西北有禍殃,雞犬作怪事難成。
姜師爺算罷,又用羅盤加以參照,看準了一條深壑,急匆匆向內就走。玉飛燕連忙帶人緊跟在後,而司馬灰卻心中起疑,他倒不懷疑盜墓賊那套推演風水地理的方術,可不知為什麼,隱隱覺得姜師爺活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有種難以形容的反常氣息,不知會將眾人引到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