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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丹東香童

  我拿著老白太太給的紙條,反反覆覆看了幾遍,一個字都看不懂,不知是她的筆畫潦草,還是壓根就不是漢字,上面全是一個個類似蚯蚓的線條。
  我看得納悶,又不好意思細問,只好滿懷鬱悶的把紙條小心翼翼收起來。老太太告訴我,到丹東之後,在鴨綠江對面的街道,找一家臨街的小吃攤,店主叫白德旺,他看到字條,自會幫你。
  我答應一聲,其實不怎麼信任她,這玩意靠譜嗎。可畢竟這張二指寬的小紙條是黑大哥用野生老山參換來的,不管怎麼說,錢花出去得聽著響。
  老白太太袖著衣筒,下了逐客令,兩位就不留你們了。
  黑大壯給我使個眼色,我們剛跨出門,老太太在身後道:「姓黑的,我只給你三天。三天之內你答應的老山參如果沒送來,咱們到時候再說話。」
  黑大壯腳步停滯了一下,沒回頭,只是兩隻手在半空抱了抱拳,我們一起出了這家院子。
  等回到車裡,黑大壯像是撒了氣,全身癱軟,手哆嗦個不停,摸著煙,煙盒都掉了。我趕緊撿起來,「黑大哥,這老太太到底什麼人,氣場挺足啊。」
  「吉林鬼堂知道不?」黑大壯問。
  我吃驚不小:「知道啊,算是打過交道吧。」我想起尋找八仙洞的時候,曾經遇到梅姑和鬼堂的香童鬥法,當時情況之危險之詭譎,讓我當時非常震撼。
  黑大壯道:「吉林鬼堂在東北三省的重要城市都設有分堂,咱們剛才見的這個老白太太以前是丹東分堂的堂口香主,外號叫白蓮娘子。這老太太你看著不起眼,年輕時候手底下至少有十幾條人命。」
  我倒抽口冷氣,冷汗都下來了,難怪感覺這人很是陰鷙,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氣場,原來這麼牛逼。
  黑大壯悠然神往,「當時鬼堂有三個女子響徹東北,大家給她們編了一句順口溜,叫清香白蓮素還真。其中『白蓮』就是這個老白太太,白蓮娘子。」
  這句詩怎麼這麼熟悉呢?想起了,我、解鈴、熊大海和李瞎子曾經去找過一隻閉關修行的蛤蟆精,在它藏身的洞窟牆壁上,看過這句詩。我還記得原詩應該是兩句,脫俗仙子談無慾,清香白蓮素還真。
  這首詩出現在蛤蟆精的洞窟上應該不是巧合吧,難道蛤蟆精附身的紅衣小女孩和鬼堂有什麼淵源,或許她就是三個女子其中之一呢?
  我一時想的很多,黑大壯則自顧自感慨:「昔日的風雲人物,誰能想到現在變成一個居家小老太太。」
  「而且被兒媳婦這麼沒禮貌的教訓,居然都不敢還嘴。」我說。
  黑大壯道:「我以前蹲大牢的時候,和鬼堂一個香童在牢裡認識,出來之後,經過他引薦,這才結識了白蓮娘子。那時候她孩子有病,據說是懷胎時候被敵人所傷,動了胎氣,從此之後白蓮娘子就歸隱江湖了。」
  我想起老白太太的兒子,一身病態,不停咳嗽。
  白蓮娘子能想像到她年輕時候的風采,這麼個心氣高的女子,還是過不了母子這關,墮落於斯,讓自家兒媳婦罵的狗血淋頭,不敢放聲,還真是難為她了。
  黑大壯看看表,「眼瞅著天亮了,你也別去賓館開房間這麼麻煩,我送你到火車站,你在車裡睡一覺,明早去丹東。」
  我答應一聲,特別感激。
  黑大壯讓我好好睡一會兒,他開著車駛入了夜色之中。
  我實在太累了,閉上眼就醒不過來,正睡得香被黑大壯推起來,看看表早上五點多,我和他告了別,進火車站等候列車,出發到丹東。
  在火車上我又睡了過去,不知不覺到了丹東站。
  丹東是我第二次來。第一次是亮先生的事,當時是在丹東周邊的民安縣,並沒有到過丹東市內,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看看鴨綠江了。
  我在鴨綠江邊上找了一家酒店先開好房間,好好休息了一下。下午溜溜躂達出來,到鴨綠江公園看風景。我在公園來回溜了幾遍,看了著名的斷橋,又上了遊艇在江面轉了幾圈,看了對岸的朝鮮,黑色的土地,貧瘠的村落,站在船頭我有種穿越時光的感慨。
  鴨綠江的江水很黑,這裡的江面也並不寬廣,加上對岸的荒涼,很容易感受到時間的滄桑。
  我的心情沉重起來,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想著老白太太告訴我的地址,便穿過街道,在一條幾乎沒什麼人經過的胡同口,看到了一家吃飯攤子。丹東的街頭巷尾有很多這樣的小吃攤,店主在臨街搭一個棚子,裡面擺著桌子凳子,中間是各色食材,可以先點先吃,價格也公道。
  我到的時候,裡面有幾個像是上班族的人在吃著便飯,店主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正裡裡外外忙活。看我來了,她笑著過來:「客人想吃點什麼。」說著,拿過食譜讓我看。
  上面都是老百姓菜,偶爾有海鮮,便宜的讓人覺得是不是作假。我也餓了,隨手點了苞米粥,幾個肉包子,外加小鹹菜。
  時間不長,熱氣騰騰的粥上來了,我掰著筷子說:「老闆娘,我跟你打聽個人。」
  那女孩咯咯樂:「我不是老闆娘,我是老闆娘她閨女,你說吧,要找誰?」
  「我問一下,白德旺是不是在這裡?」
  那女孩瞪大了眼睛:「那是我爸爸啊,你認識我爸爸?」
  「啊,有點事找他。」我說。
  女孩說:「這樣吧,他馬上就過來接班了,你先吃著等他。」
  我答應一聲,吃起來。別說這小食攤看著簡陋,做的東西還真不賴,味道很濃郁,尤其這東北苞米碴子粥,我都多長時間沒喝過這麼正宗的了。
  吃過了飯,那姑娘在一個人忙活,她爸爸還沒有來。我怕妨礙人家生意,便坐在棚子最裡面刷著手機看新聞。等了能有二十多分鐘,女孩說:「爸,有人找你。」
  我抬頭去看,外面來了個人。他瘦高個,能有五十來歲,臉上寫滿了滄桑和疲憊,讓我想起黑色泛渾的鴨綠江。他穿著一件看著很舊的羽絨服,一看這個樣子,就是知道他是在生活底層掙扎過日子的草根。
  這個男人走過來,看看我,小心地問:「您找我有事?」
  「你是白德旺先生?」我問。
  男人點點頭,說我就是。
  我從兜裡掏出老白太太給我的紙紅花,白德旺眼睛裡精光一閃,身上的氣場似乎發生了變化。他道:「客人,有什麼話你跟我到外面說。」
  我跟著他到了棚子外面,繼續往深處走,我只好跟著。女孩探頭出來看我們,眼神寫滿了納悶,不知道她爸爸為什麼搞這麼神秘。
  我們走到胡同的最裡面,沒個路燈特別黑,一個人都沒有。白德旺問我,你到底是誰?
  我把老白太太寫的字條給他。
  白德旺接過來,摸著黑的看,他把紙條和紙花又還給我,問:「白蓮嫂子還好?」
  我知道他問的是白蓮娘子,趕緊道:「還好,現在居家過日子。」
  「哦,她兒子呢?」白德旺漫不經心地問。
  我說:「也挺好的,就是身上有病,看著有氣無力的。」
  「你這次過來,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她這麼幫你。」白德旺靠著牆壁,一隻腳抵住後面,緩緩從兜裡掏出煙抽。那風度絕對不像是下崗工人什麼的,而像是上海灘的黑幫大佬。
  他整個人隱在黑暗中,只有嘴上的煙頭一明一暗。
  我心裡咯登一下,有點後悔過來找他,這人是鬼堂的香童,看樣子很精明。算了,當著真人不能說假話,我把見老白太太的經過講述一遍。
  白德旺冷笑:「這老太太自己家事沒處理明白,還替別人出頭。她的時代早就過去了,還以為是以前呢,想一句話就讓別人給她賣命?呵呵。小兄弟,你大老遠找來,還拿著老太太的手諭……」說到「手諭」二字,他語氣裡帶著輕蔑,「我呢,不能不給你面子。這樣吧,你的事情我幫你搞定,十萬人民幣,錢到辦事,你看行不?」
  我嘴裡泛苦,這人是不是有讀心術,知道我才得的十萬塊錢,怎麼張口要的這麼準。我這錢還沒捂熱乎呢,怎麼可能給他,再說了,我不信任鬼堂的人,要拿了錢不辦事呢?
  我沉默片刻,說道:「前輩,我沒那麼多錢,算了吧,多謝你的好意。」
  「哦,那就算了吧。」白德旺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從始至終我們也沒談幾句,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
  我們從胡同裡出來,沒走出去多遠,忽然黑暗中「唧唧」了兩聲,我聽得耳朵熱,難道是毛球?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黑暗裡飛出一物,看不清是什麼,只看到那物的雙眼血紅,像是小燈泡,居高臨下跳下來,直撲白德旺。